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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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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拂,带来樱花的香气。
苏伟毅躺在床上看背对着自己的少年那柔软黑亮的发丝飞扬,在风中一起、一落,一起、一落……
有规律的摆动叫人睡意顿涌。
因为倦怠而有些蒙眬的视线中,桌上的相架渐渐变形,色彩鲜明的照片似乎褪化成一片泛黄的陈迹。
就像他很熟悉的那一种,放在相册本里因年岁久远而泛黄模糊的照片。
记忆的相册在风中一页一页地翻过,终于在其中一页定格。尚依稀可辨其面貌的相片上,有着一脸灿烂的阳光。
恍惚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对自己召唤,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轮廓,但仍依稀能辨识那渐渐走近的少年是笑着的,带着自己无法抗拒的魅力。
「伟毅,我说你别趴在桌上看书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一只手取下了他鼻梁上的黑框眼睛,好玩似地挎在指尖转圈圈,浑然不怕那厚重的眼镜下一秒就坠地化成玻璃碎片。
「我又不像你,睡觉也能考上好学校。眼镜还我。」
近千度的近视,离开了眼镜后眼前只余一片模糊的影。
好不容易摸索着找回了自己的眼镜后,苏伟毅赫然发现自己在缠闹间,几乎已经是跟他鼻子对着鼻子、脸对着脸,而且……唇快碰到一起的样子。
这小子怎么越长越漂亮了……脸上的皮肤细腻得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斜斜上扬的眉眼润满了笑,就算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伙伴,乍然接近这张脸时都有一种倏然心跳的感觉。
突然发觉自己好几分钟都在盯着别人的脸发呆,苏伟毅赶紧一下子弹开好几尺,这才定下神来朝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怒斥道:「叫你没事别开这种玩笑。会害人的知不知道?」
说着这话忍不住又想起了几天前自己同桌牛晓勇说出来的话了,虽然说者无意,但听者却不能不有心——「喂喂,我说你和你那个死党该不会是玩『那种』的吧?我跟你多说几句话他都要瞪我,什么玩意儿!男人长这么漂亮干嘛!?」
听到这话后苏伟毅怔了一怔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他以一种严峻的表情看向这边,嘴角抿得紧紧的,鼻子也皱成一个小肉包——那是他生气时特有的表情。
他,为什么生气?
找不到答案的苏伟毅心里头有些隐隐不安的感觉,可是又说不出是什么,只是在这一发现后,有些刻意地逃避他太过随便的触碰。
然而,他这种隐晦的暗示显然完全没有把疏远的意图传达,过下了几天那家伙就跟他缠闹一番,美其名曰叫「考试前的压力放松」。
但那却是给自己增添压力的根源!
上了初中后,有一种很朦胧的性别意识开始萌芽。
男女生们自觉地划清了界限。
与光着屁股就可以玩在一起的稚齿孩童相比,年纪大了是一回事,但那家伙……长得太美也是叫人不得不避嫌的原因。
「你少来。我的功课不是你教的?笔记也是抄你的!」
因出色的外表轻易就可以将众多视线聚集的美少年无视苏伟毅的不悦,一屁股挤在他身边坐下来,嬉皮笑脸地拿起一摞迭得整整齐齐的数学作业本,从中熟练地抽出一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东西了不是普通的多后,咋了咋舌,把苏伟毅推过去一点就着桌子抄起来。
「你昨天……又去哪玩了?」
实在拿他没办法!
苏伟毅看看同桌没回来,索性挪了个位子,方便让他霸占一个完整的空间。
「没什么,到老娘开的那个发廊去了一下,跟她要钱。」
和教师世家出身的苏伟毅不同,他有一个当老板娘的妈,风骚且美丽。
「放学后我请你吃冰。」——当成是给抄作业的报酬。他眨眼,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不可逼视,苏伟毅不自觉地低了头。
「哟,小俩口又挤一块了。好热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发自一张微有点左撇的唇,正欲回到座位上的牛晓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不知道为什么,跟那美丽的少年总是不对盘。
「笑话,就你那粗坯小爷还看不上呢!」
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那美丽的少年一把揽过苏伟毅的肩,挑衅地看着比同龄人要高大很多的牛晓勇。
拿他这惫赖模样儿没办法,两边差点又要吵起来时正好班导师有事进来找班长,人家一哄而散。
晚上饯了请苏伟毅吃冰的约,微微的风吹得少年发丝飞扬。
「我说……你以后还是别这样跟他们对上吧……那帮人嘴坏!」
苏伟毅深皱着眉,嗫嚅地跟一跳一跳走在前面的背影说着,转不料他倏地转回了头,漂亮的大眼睛像是要喷火般,冷笑道:「我怕什么?那个牛晓勇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也不知道到我妈的店来过几回了,总跟我说一些不三不四的疯话——你偏还愿意跟那种人处得来!难怪人人说你这个班长软柿子好捏!」
「可是……嘴在别人身上……你多少也避避嫌……」
被他一顿夹枪带棒的抢白抢了回去,苏伟毅本来想说就是因为你的性子跟谁都处不来,所以自己这个死党才得费这么大心思去讨好那些人啊!
但转念一想,就算跟他说了原委他也不会领情……多半只会更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咬着手上快融化的红豆冰。
「避嫌?我心里没鬼我为什么要怕那帮人的嘴?」
撇撇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鄙夷的神色。好像想说什么的人突然听到风里依稀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少年的脸色立刻变了。
低声道:「搞不好是那老不羞的王胖子又来了……上面又要闹开了,我去看着我娘。」
说着,匆匆把自己还没吃完的奶油棒冰往苏伟毅手里一塞,挥挥手就猫腰跳上了狭窄的楼道,像最警惕的猎犬,悄无声息地向三楼的平台攀爬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苏伟毅也不敢叫出声,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进去了,这才皱眉看粘乎乎化在自己手上的棒冰,白色的奶油与红色的红豆冰汁交融着化在一块,冰凉而甜腻的感觉沿着血脉浸染而上,怎么擦也擦下干净,总像是在皮肤层留下了冰冷的记忆。
苏伟毅怔怔地看着早已人去楼空的过道,好半天才转身向回走。
是的,他说得没错。
他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怕别人说?
心里有鬼的那个人,是他……不是他。
似梦似醒间,犹记得那只沾满了糖渍的手冰冰的、麻麻的,被浆得定了型,一直保持着想抓住什么的姿势悬在空中,既张不开也握不成拳。
如果那天自己伸出手去,拉住了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已经僵化到好像存在自主意识的手在虚空中抓着——
蓦地,在感觉终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被自己握在了手心,冰冷的记忆潮水般退去,苏伟毅悚然一惊地清醒过来,眼前放大的,是魏执有点尴尬不自在的微红面孔。
「你好像……不太舒服。」
死紧地抓上来的手冰凉,几乎让人怀疑是地底的僵尸,在彻底地被埋藏前,还不死心地伸出手来想抓住仅存的一线生机。
古人把手掌相握这一动作叫「执」,是以才有了诗经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千古佳话。
魏执有些默然地看着刚刚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松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刚自梦中醒来的男人的脸。
「不好意思……我大概是……寐着了,现在几点?」
今天真的不对劲!
很不对劲!
似乎有什么要发生的样子,多少年没有回想过的往事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似乎从来就未曾被遗忘过,只是被主人刻意的遗弃在角落染尘。
苏伟毅虽然坐了起来,但身上还是冷一阵热一阵的,胃部有一种空泛的痛涌上来,让他有点犯恶心。
「一点三十分……」
他睡了还不到三小时。
皱着眉打量他那种汗涔涔似乎被恶梦惊醒的样子,魏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关心地询问他要不要找医生。
「这么晚了!」听到他报出的时间却被吓到惊跳起来,苏伟毅这才想起今天应该要做又忘之脑后的事,「不好意思,今天不能帮你弄晚餐了,我父亲六十岁生日,我要回老家给他祝寿。」
原计划是做完午饭后把魏执的晚餐也弄好放冰箱,现在这情形……他还没买寿礼呢。
「我自己会弄!」
父亲?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魏执心里头却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从小这就是一个在心里的死结。为什么人人都有父亲,包括同学的父亲还有父亲,唯独的……自己没有?
「那个……你要记得吃啊。」
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好,苏伟毅大约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却不知如何排解。
只好微点了下头,把眼镜找出来扶正,快出门了又返过身交待:「我今天买了一些熟食,热一热就可以吃饭,早上的时候我自己都忘了……」
唉,今天一早就失魂落魄的,幸好现在不再是老师了,不然还不得在孩子们面前闹笑话。
不放心地再叮嘱了一次,终于看见魏执不耐烦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后,苏伟毅微微叹了口气,下了楼,自楼道下牵出自己的老铁马,偏偏腿准备跨上去时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向上看。
微开的窗子里,有一抹寂寞的影。
可是他却仍固执地不愿意走出来,或者,缺少一个能带领他走出来的人?
苏伟毅站在楼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自心头涌起。
他,想去做把他拉出来的那个人。
匆忙把车停下,趁勇气还没消失之前一鼓作气地又回到那静悄悄的房子里,苏伟毅突如其来的邀约让魏执怔了半天没返过神来。
「你也跟我一起去,好吗?我父亲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
「那个……」
魏执还没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拒绝还是答应,苏伟毅不由分说地拉着人就走。
把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年委屈地安顿在老铁马后座上,路上还去买了酒和蛋糕塞到他手上,这才费力地蹬着车向城郊驶去。
「你家在这里的啊?」
在前面那个单薄的背影努力蹬了四十分钟车后,两旁的景色渐渐地变了。
随着风景单调的钢筋水泥楼房自视野里退出,道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多起来。
大片的农田坐落在树丛之后,空气焕然一新。
一直不知道离城市不远就有这种地方的魏执不由得好奇起来,从后面伸出脑袋向用力蹬车的人问道。
「是啊,不过现在只有我父母住这边。我在城里另外买了套房子。」
老人家固执,说什么城里怎么住都下如乡下自在,幸好这里虽然幽静,但离城市也不算太远,骑上那么个把小时的脚踏车就可以到达。现在公车也通了,不过由于路线太偏僻的缘故,半小时才轮一趟,而且歇班歇得早。
「哦。」
有父有母有子,一个平常的家庭就好像树的根茎叶一样有着清晰的脉络。魏执「哦」了一声,低下头看自己孤单的影。
「你过去啊,我父亲也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以前也是当老师的,喜欢孩子!我还有一个妹妹嫁到外县去了,往年每到父母生日总是会回来的。不过今年她生了个女儿,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我才要特别早点过去,帮忙下。」
看到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苏伟毅的心情分外放松,带着泥土气的风吹面不寒,香淳得沁入心肺。
「我才不是孩子!」
小小声地反驳让自己听了不悦的代称,魏执闹别扭的嘟囔换来苏伟毅宽容的微笑。
「对我来说,你当然还是个孩子啊!想想我刚当上老师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现在却已经是和自己儿子一样大的同年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苏伟毅笑着,想不感慨也难。
在拐过一道深深的巷口,习惯性地抬眼一看,瞥见自己幼时很熟悉的一家窗台上似乎有个淡淡的人影,苏伟毅心头一跳,车把歪了歪,坐在后面的魏执一个不留神,抱在手上的袋子里两个酒瓶相撞击,「匡锵」好大一声响。
「怎么了?」
还好没打破!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的魏执赶紧先查看礼物!他还是第一次参加长辈的寿宴,虽然苏伟毅一再说不用了,到底还是比照着他买的牌子多买了一瓶酒算是自己的礼物。
「哦,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这实在不是好现象。
今天连续两次出现幻觉,真是老了,熬不起夜。
苏伟毅赶紧收慑心神,把好方向,行驶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的老铁马终于顺利抵达终点。
「到了。」
车子在一排红瓦白墙的建筑前停下,背后是大块大块的石头按天然的形状垒彻围成的球场,原来这里是一所学校的后门。
「是伟毅回来了?」
听到声音出来应门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虽然头发已经雪似的银白了,可是精神却相当好,气度颇佳,不难想象年轻时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爸,我回来看您。」
恭顺地迎向他的苏伟毅有着与那老年男子同样的声线,不过在样貌上却似乎完全没能继承父亲的长处。
「你这孩子,自家父子还带什么礼物……这位是?」
接过苏伟毅手上的礼物很是高兴。转眼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魏执,苏父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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