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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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又和阿提拉扯上关系了?纳兰紫渊受不了地摸一摸光洁的前额,试图用说话安抚他。
「呼邪儿,我相信你做得到,无论是征服世界还是其他,即使没有我,你也能够达成,但是,你知道吗?当你征服世界,在你的铁蹄下必定沾满血肉,永远也洗之不去……」轻轻踏前两步,他仰首,看着呼邪儿蓝得如草原天空的双眼,语重心长地接下去说。「呼邪儿,把你的理想换成另一件事吧。你没有必要行那一条棘荆之路,路的尽头除了权力与荣耀,只有痛苦、沉重。」
「不过,我喜欢战争!而且……」窥看着他的脸色,呼邪儿小心翼翼地道。「而且,兰兰想做丞相,对不对?」
「丞相?」纳兰紫渊拂动衣袖,忽尔发出一声冷笑。「小时候我连御史也不想当,只想一生做个吟诗作画的才子。」
他不再说话,就此向帐门走去。
「兰兰……」呼邪儿不敢追,站在原地悄声叫他。
纳兰紫渊也知道自己拿他出气实在没有道理,顿下脚步,叹口气,转过身去。
「你的头发乱了,过来,我帮你梳一梳。」
拉着手,与呼邪儿坐在营帐左角铺着的驼毛毡毯上。
只不过一天时间,梳成小辫的头发已经散开大半,纳兰紫渊索性把所有未散开的辫子都解开,从衣袖拿出一把小巧的玉梳,执起卷曲的头发,细心梳理。
「兰兰,明天你也要替我梳头。」
「如果你的意思是,明天前又会把头发弄得像个傻子一样,那我就实在无法奉陪了。」他把发带拉紧,呼邪儿的头发就变成一条瀑布大辫从颈侧流泄。握着自己微卷的发尾把玩,呼邪儿厚实的背脊很自然地挨着纳兰紫渊的身子。
炙热的体温传来,纳兰紫渊的脸色微红,伸手轻轻推一推他的肩膀。「叫旭日尔陪你去玩吧!余下的罚抄先记着帐。」
「哦?」他没有立时欢欣雀跃,反而很讶异地瞪大眼睛。「我可以去玩?不用罚抄,真的可以去玩?」
「嗯!」纳兰紫渊点头,拉着他站起来,拿起帐中挂着的一顶帽子给他带上。
平顶的皮帽子左右垂下两条黑白相间的貂毛,衬着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孔,更添一份英姿飒飒的草原气息,湛蓝的眼睛光采闪熠,他就像一头年轻而强壮的草原狼,浑身都散发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看着他,纳兰紫渊脸上的神色更加温柔,眉目像泛着一层蒙眬的玉洁光晕,柔声道。「呼邪儿,大汗叫我陪他出去走走,要四、五天才会回来。」
「哦……」呼邪儿傻愣愣地点头答应,他正暗地松一口气,忽听呼邪儿问。「那我也要一起去。」
「呼邪儿……」纳兰紫渊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浅笑,把嗓子放得更轻更柔。「你乖乖的等我回来,不要闹事,我回来后会『陪你做很多事』的。」
特别强调的语气,令呼邪儿登时就陷入那「陪你做很多事」的种种天马行空的想像之中。
见他怔忡出神,纳兰紫渊暗暗松一口气,掖起衣摆,蹑足出帐。
旭日尔守在帐外,一见他出帐就露出捉狭之色,故意放声大叫。
「纳兰……」
纳兰紫渊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脸上的冰霜之色,成功地止住他的话柄。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旭日尔不是味儿地啐了一声,也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被他唬住。
回到帐内,呼邪儿依然沉醉在幻想之中,神色痴迷。
旭日尔高声说。「呼邪儿,你出去吹吹风,让脑袋清醒一下吧!你知道纳兰先生要陪大汗到哪里吗?刚才阿里告诉我,大汗请纳兰先生一起去看皇宫的兴建情况!看你还在傻高兴什么!」
呼邪儿在瞬间清醒过来,眯起眼问。「你说他和父汗到哪里去?」
「皇宫!」旭日尔没好气地道。「他去看那个建好后,第一个用途就是用来宣布阿提拉为汗位继承人的『皇宫』!」
闻言,呼邪儿一双湛蓝的眼睛里倏时翻起风暴。
乌图说。「未必!」
知道同伴所指的是立继承人的消息未必能够确实,旭日尔也认同地点下头去。
「这也是,虽然太后一直暗示皇宫建好,大汗就会正式宣布阿提拉为继承人,但至少大汗从来没有表明心意。」在赤那,没有人不知道乌儿戈大汗最疼爱的儿子是谁,阿提拉虽然是长子,但未必就比得上呼邪儿在大汗心中的地位。
「何况皇宫要建得好,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旭日尔冷笑,俊俏的脸上浮起一抹邪气。「大汗昨天答应要把捉到的俘虏赐给呼邪儿,我正好想到一个好方法,保证可以把皇宫建成的日期拖延一年半载。」
话语未落,忽然见到呼邪儿拿起弓箭弯刀,不发一言地向帐门走去。
「你去哪里?」旭日尔忙不迭叫住他。
「打猎!」呼邪儿回首,咧嘴而笑,露出两排白得发亮的牙齿——笑容竟叫人心寒。
第六章
春临大地,芳草鲜美的呼伦贝尔草原上,隐隐有歌笛吹送。东风拂过长草,露出两头雪白的兔子,红眼如珠,长耳轻轻颤动,美景如画。
一阵旋风翻起,阿提拉策马驰至,瞧准两头白兔项颈缠的刹那,弯弓搭箭。
箭如电闪,疾射而去,两头白兔倒地,马奴跑上去拾回死兔,举起给众人观看,但见利箭正正从兔眼插入,把两头兔子连成一串。
「好箭法!」
「好!大王子箭术精湛!」
喝采连连之中,马蹄声相继响起,陆陆续续跟上来的人马有近百骑之众,阿提拉微笑着答应,脸上没有丝毫骄矜之色。
他今天换了一身雪白的骑士服,坐的马鞍、用的大弓都是白色,发束成辫,头戴金箍,活脱脱就是个王族公子的模样。
着马奴把猎物收起,他不无可惜地说。「整天下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的猎物,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
他的副将卡达哈哈笑道。「大王子箭术如神,猎物自然闻风而逃。」
「明天我们到南边去,希望运气会转好吧!」阿提拉微笑,挥一挥手。「大家累了,先下马休息一会儿,吃点干粮!有猎到猎物的都记录下来,回去后全都领赏。」
「是!」众人纷纷下马,拿出油饼乳酪。阿提拉弯身下马之际,看到草丛里有影子闪过。
他立刻策马奔前,弯弓搭箭,正要放手射出,却看见那道影子原来并非他想像中的猛兽。
「是个人!是个男人!」
其他人大叫起来,卡达抽出弯刀,策马越过阿提拉。
近看,便看见那男人衣衫褴褛,光裸的双足已经被沙石割破,血流不止。
卡达脸上的神色变得轻松,随手把弯刀搭在那男人的颈子上。
「哼!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奴隶?」赤那各部都会把从中原捉来的俘虏作为奴隶驱使,他见到这人的打扮,便认定他是逃走的奴隶。
「……」男人竟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头左右张望,身子不停颤抖,久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提拉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发觉他似乎是惊慌得失去常性,于是策马上前。
「你不必惊慌,即使是逃奴,只要有值得理解的原因,我也可保你平安!」
或者是温文的语气起了一定的安抚作用,男人终于抬起头来。
「救……」声音忽然止住。
阿提拉是从他紧紧收缩的眼瞳中看出不妥的。
身体的反应胜过大脑,他在瞬间于马上翻身。肩膀才转了半个圆圈,一道锐风便从脸颊擦过,刺痛倏起,阿提拉睁大双眼,只瞧见化身为一点银光的箭尾疾风而去。
嗖的一声,利箭射中目标,男人连叫也来不及叫出一声,便中箭倒地,箭的劲力令他飞退十步之遥,最后从左胸尽杆而入,只余箭尾的赤羽兀自颤动不休。
事情发生得太快,众人都呆若木鸡,直至达卡高呼。
「保护大王子!」
大家才清醒过来,慌忙地上马拿出武器,把阿提拉团团围在中央,有人走去拔出男人胸前的长箭,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成功把箭拔出,箭头甚至带起地上泥土,留下一个大洞。
那人把箭呈到阿提拉面前,但见这枝箭比一般赤那士兵用的都要长和巨大,箭头为铁铸,箭身用最好的楠木所造,由于没杆而入,箭尾凹槽亦已被鲜血填满,露出一条张牙舞爪的赤狼。
见到长箭与熟悉的图腾,众人一时间都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
抹一抹被箭风擦过的脸颊,看见手背上沾上的血丝,阿提拉皱眉,举起马鞭指向高山的方向。「箭是顺风从那里射出来的,我们过去看看。」还未说完,已迳自策马往山上去。
余骑连忙跟随,放马驰骋,众人于马上互相交换眼色,心惊之余都是暗暗敬佩,虽是顺风而下,但箭出数十丈,竟然能正中目标,这是何等可怕的臂力,何等惊人的眼界,何等精湛的箭术!
一路飞驰,越近山头,地上的尸体就越多,背后全都插着箭矢,明显地是在逃亡时被射中的。
到山上,只瞧见黑压压都是人头。
「於!」阿提拉勒住坐骑,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目标。「呼邪儿,你怎会在这里?」
「关于这个问题……」
人群中,只有呼邪儿是坐着的,更正确而言,应该说他是蹲在中央的一张圆木小鼓几上,脚边伏着一身银白的雪狼,即使身处人群之中也显得异常瞩目。
听见阿提拉的提问,他仿佛很苦恼地歪着头良久,而给出来的答案依旧令人哭笑不得。
「你肚饿,我也气得有点肚饿,所以就跟着出来……从根本上而言,我们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在这里。」
早就习惯他词不达意的言语,阿提拉不再与他浪费唇舌,径自打量起他的打扮来。帽子早就放在地上了,梳在脸颊旁的微卷头发,令深刻的眉眼看上去更加野性,劲装衣着外穿着纯金护心镜,皮革护臂与指套,脚边放着一张大铁弓。
「你们在打猎?」肯定的问话,是对站在呼邪儿左侧的旭日尔提出的,旭日尔笑着耸耸肩头。
「是!大王子有兴趣参与吗?」他挂在唇边的笑容带着三分邪气,阿提拉心知必有因由,含笑不语,同时游目四看。
呼邪儿带出来的人比他更多,黑压压的站满这个小小的山头,全都魁梧强壮,杀气腾腾。他所拥的赤军本来就是赤那之中,除乌儿戈直属的铁血军团外,为数最庞大的军团,况且,阿提拉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自小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令无数人追随,所以对人数之多寡并没有露出丝毫惊诧之色,反而奇怪他们之中竟有不少衣衫褴褛的夏国奴隶,全都是男人——时值青壮,而神情统一地惊慌失措的男人。
阿提拉想起刚才那个被箭射死的男人,挥挥手,着人把那枝箭拿上来。
「呼邪儿,你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吗?」被箭头划伤的脸颊尚在发痛,然而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愠色,反而用关爱的语气对着呼邪儿说话。
「……」呼邪儿抬起一双湛蓝如天空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半晌,答。「打猎。」
乌图举手一挥,亲卫便把二十多几名奴隶押出来。
「不……救命!不要……」被选中的奴隶又哭又叫,有两个较软弱的更软倒地上,但依然被亲卫扯着脚从人群中拖出来。
至此,阿提拉已经知道他们正在进行的「游戏」是甚麽,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亲卫把奴隶们推到中央,斩断他们手脚上的麻绳。
「跑!谁跑得快谁就能活!」
挥刀威吓,奴隶们跌跌撞撞地朝山下奔逃起来,阿提拉瞧见他们脸上没有半分兴奋之色,反而涕泗纵横,仿若死灰。
等他们跑出一段路程,分左右站在旭日尔与乌图身边的亲卫便从箭袋抽出箭矢。「射!」一声喝令,箭如雨点,迅雷不及掩耳间便把跑在最后的六名奴隶射成蜂窝。
旭日尔与乌图也举起弓箭,瞄准逃跑的奴隶。
赤那人长在草原,最善骑射,他俩更是弓箭狩猎的佼佼者,每当破空之声响起,便是人体倒地的沉重声响。
乌图全神贯注,射出的箭若不是直接射中头颅,就是从背心穿过,一箭毙命。旭日尔与他恰恰相反,专射猎物的下肢,看着那些奴隶在地上挣扎哀号,每每露出残忍的笑容。
阿提拉的人马这时亦到齐,见到这疯狂儿残忍的游戏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看得津津有味,阿提拉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再加上之前的,总共八十二个……」呼邪儿扳起手指数着,抬头咧嘴发笑。
「乌图,你要输了。」
乌图不发一言,右手扣着四枝长箭,搭在弓上。
「嗖——!」四枝箭同时射出,却只听见一道尖锐风声。
「好!」喝声中,又有四人倒下。
铁铸的脸孔上浮起淡淡得色,乌图先向旭日尔看一眼,接着,垂头看着呼邪儿。「八十三,我赢!」
「嗯!他赢!」呼邪儿用力地点头,手指着乌图,眼睛却看着旭日尔。
旭日尔咬一咬牙。「你白高兴什么?别忘记你和我是一组的!」
「哦……」呼邪儿瞪大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对了!我忘记了!」
旭日尔完全无言,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你这个……」笨蛋两个字及时吞进肚子里,没有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