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再见梦中人-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牡丹亭我从未在人前唱过,将军怎么知道。”世人都知道京戏盛行,昆曲衰落,而谢老板不仅京戏独领风骚,开腔昆曲更是一绝,只是老板从不唱牡丹亭。
沈清爵怎么知道?前世北上御敌出发的前几日,谢老板身披锦缎在下了雪的梅林里给她唱了牡丹亭送别。
“这两年的清伐战争以后,前朝旧王侯十二位都不在了,我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跟着老奶奶听戏,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寂寞寥落,就试问问谢老板会不会唱牡丹亭。”
谢冰媛听着这段话,心里的惊惧越来越重,如果不是她幼年周游合国,几乎就要淌下冷汗。
沈将军自小在皇宫长大,当然不会是现在的皇宫,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已经覆灭的旧朝。世人都知道,前朝末年政治溃败,多年以来英雄帝王的江山到最后被把持在一个老妇人手里,薄姓穷途末路,老妇人却每天听戏游玩作乐,被多年来虎视眈眈的敌国欺负到了头上。
跟着老太太听戏,怕是前朝太后的干儿子皇帝也不行吧?
而这样一位尊贵的和前朝纠缠颇深的郡主或者公主的人物,跟着新朝四方戎马,短短两年覆灭了十二个前朝旧王侯。
谢冰媛抬起眼在看眼前白璧无瑕的人,眼神有些许的复杂。在她面前悠闲喝茶的人到底有什么雷霆手段,自己又哪里吸引了她。
沈清爵转头看着她,目光中蕴含着别样的温柔:“清爵对谢老板仰慕已久,今天特此来问,谢老板什么时候开台唱戏,我好去梨园洗耳恭听。”
谢冰媛低头一笑,她自然不信沈清爵的话,只是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是现在的她能想明白的。
“改天唱。”
沈清爵听了这话,眼里含笑,“打扰了,那就改日再见。”说完起身出门,神色十分轻松。
再回到旧王府,已经是深夜时分,十灵掌着灯撑着脸坐在大厅桌子旁的油灯旁,看来是没有等到她睡着了。沈清爵一抬手,油灯灭了,屋子回归黑暗。
沈清爵摘下狐裘放在一旁,独自走上阁楼的书房。
黑暗里的人总是这样,没有白天日光的照耀,更加接近自身的灵魂。死过一次的沈清爵理应无所畏惧,但是她很快发现,她还是十分害怕与谢冰媛的分别。没有前不久的生离死别,她或许永远也不曾明白谢冰媛这三个字对她的含义。
沈清爵掌灯,研墨提笔,站在书桌上及身长的画纸旁,也许没有明天的日头初照,她恍惚一会儿会发现自己还是在那一片无边无垠的黑暗之中。
而把谢冰媛的画像带在身边,倍受煎熬的囚牢也许是最合适的温柔乡。
她一站就是一晚上,当最后一笔落下,日光初晓,画中的人穿着贵妃服回眸看着她。沈清爵一阵恍惚,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沐国十七年还是二十二年。
第5章 惊谁的梦()
盯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沈清爵放下已经干涸的笔,走到书房门边的墙壁上把画像挂好。
一朝重来之后,她可以重新活,可以重新把谢冰媛抓在手中,但是只要她还有一分记忆,想起那一幕的生离死别,就不能不黯然伤神,仿佛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这一世该用怎样的心来待她。沈清爵分外在乎的谢冰媛,也许是她重来以后唯一的弱点。
沈清爵关上书房门,施施然走出来,抬手击了击掌。几瞬息之后,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从大厅走进来跪在她的面前。
“郡主,有何吩咐?”黑衣人低垂眉眼,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十分恭敬忠诚。
“梨园的谢冰媛,你以后就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全,但是不到要紧关头不要出来,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从今往后不必跟着我了。”沈清爵负手走进大厅,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跟过来的黑衣人。
“郡主,那您身边不就没有”黑衣人跪在地上,十分不解沈清爵的决定。他武功出神入化,这些年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为沈清爵挡了多少次暗杀。
“你不用担心我,这么多年你隐匿在我周围,算是埋没了你的本事,这次你暗里保护她,也可以明面上为我做事。”
沈若光不再说话,低着头答应了沈清爵的要求。很快转过身走了几步,几瞬息又消失不见。
沈清爵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抬头看着熟悉的旧王府。她父亲是前朝旧亲王,多年前看到苗头不对,留下她和母亲去了别国。母亲介意她女子之身却“一将功成万骨枯”满手血腥气,离开皇都独自住去了老家满武州。
最后母亲被仇家杀害,父亲多年杳无音讯,卫队全军覆没,而现在想想,恐怕还是要谢谢一个人。沈清爵眯了眯眼,大厅里杀气四溢。
“十灵”候在门外的十灵听到声音,忙赶紧来等着吩咐。
“即刻起身去满武州,接王妃回京。”
十灵穿着碧色衣服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里有泪光涌动。
谢冰媛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是和现在无二,风华绝代,是京城的一代名伶,游走在达官贵人的喝彩吹捧追求中无动于衷,直到遇见一个将军。将军和她情投意合很多年,把她一手扔到戏子行当亘古亘今都没有过的风头无二。
而将军和她一样,也是个女子。将军从来不曾说过一句心悦自己。后来敌国兵临城下,将军北上抗敌,一走就是两年,两年里她万念俱灰被逼无奈也只好答应他人的婚约。
本来就是红尘薄命人怪得了谁?自己不甘心,婚前写了书信传给将军,将军赶路三天三夜终于在前一天赶了回来。
一杯酒一夜缠绵之后,两年不见的将军穿着白蟒袍匆匆离去,走的时候却说“来世愿做一世夫妻”。
她不愿意自己受委屈,也无法真正嫁做他人,于是逃婚跟着北上,第二天却北境沦陷,四州拱手他人,第三天听到将军受伏遇害以身殉国。
一幕一幕无比真实的疼痛涌进她的脑海,谢冰媛忽然从床上坐起身,眼里的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绝美的脸庞留下,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此刻清楚的知道这是梦,空白和疼痛感席卷了她,让她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
烛火忽闪忽闪,很久之后她才慢慢缓过神来。风从昨夜没有来得及关的窗户涌进来,翻了几页没读完的戏本子游园惊梦。
目光触及此,想到昨天白日里在无妄楼见过的沈清爵,心里生出一片麻痒酸楚又甜蜜的感觉。游园惊梦,惊的是杜丽娘的梦,还是她谢冰媛的?
谢冰媛看着枕头上的一片泪痕,拿出手帕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泪滴挂在她完美瘦削的下巴上,说不出的凄婉动人。
烛火忽明忽灭,谢冰媛索性穿好衣服坐到书桌前,看着眼前的本子出神。
果然是昆曲看多了,昨天刚见了风姿无二的沈将军,今天就在梦里梦见,也是不害臊的。谢冰媛想到这儿,把折子合上,摇头叹了口气。
“才子佳人的故事,何时落得到我的头上?”
沈清爵吩咐了两人之后闲来无事,干脆又回到书房练字。极为熟练的磨墨铺纸,笔下的宣纸上一行行云流水的字迹铺坦开来。
沈清爵是亲王之后,母亲从小就请了前朝的太子师傅来教她写字,她是尊贵无比的郡主,练的字当然是大家闺秀们最常见的一手漂亮簪花小楷,只是这多年从军打仗,她的字渐渐不同于传统簪花小楷的清丽优雅与温婉动人,取而代之的是纵横睥睨的潇洒放肆,通篇看下来还流淌着一股子铮铮傲气。
不久前,从小教她习字的郭姓先生也病死于田园。纵然重来一次,世事无常多半也是如同落花流水一样不可逆转,此事古难全。
沈清爵相信老天赏她重来不是为了沐国的命运,那也太看得起她,毕竟只身一人哪儿能抵得住历史的滚滚洪流?而如今山河可崩裂,红颜必须要在她身边。
“我这一生,没有谢冰媛,和沐国二十二年死在雪山里也无甚区别。”
沈清爵口气里满是自嘲,脸上却带着难得的一丝笑。笔尖因为她稍微的停顿淌下墨滴晕开在这写完的一页纸上,沈清爵放下笔,看来是要准备重写一张,却发现外面传来不小的争辩声音。
王府里佣人并不少,她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下人们的争吵上,沈清爵修长的手指重新铺了一张纸出来,这时候,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小士兵汇报情况。
“将军,外面有个穿着长衫的文官要见您,说是章洞先生手下的幕僚,怀里抱了个陶罐,属下看他也是个官也不好直接打了赶出去,过来给您通报一声。”小士兵垂着头把情况简明扼要地通报出来。
沈清爵听了,搁下笔。“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来麻烦我,什么人进王府要见本将军你也要通报一声?他想说就让他自个儿说去”
“是,将军”小兵额上冒出几滴冷汗,低着头退出门去遣散了众人,只留林错一个人继续大声叫喊着。
“沈将军,您现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了?您忘记您小时候了吗?老太后照顾您的父亲,让他没功没绩就封官加爵这才有您一身的荣华,您在老太后腿上长大,现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啦?”林错怀里抱着个陶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停下来的空当四处转转喘口气。
沈清爵重生以后听力非比寻常,这些话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里,听到“老太后”三个字,笔力一顿,划了长长一道败笔,这张宣纸怕是又废了。
“老太后在的日子什么时候这么落魄过?您看看现在东陵光秃秃的,天上地下什么都没有!您知道我怀里抱着什么吗?东陵上的黄图!您要是还念着老太后对您的半分情意,就——”
雕花大门突然大开,碰到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沈清爵穿着黑色锦缎长服,从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就怎样?”
林错抚了抚帽子,一时间被没敢说话,先前大义凛然的气势顿时没了大半。
沈清爵看着眼前男人熟悉的面孔,前世的记忆自动涌了上来,这不是谢老板的未婚夫林错么?没想到还挺念前朝旧情,敢来王府破口大骂。
“想不到,你还挺念旧。”沈清爵站在林错对面,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子,后者眼疾手快,立马接住。“去给皇奶奶修陵,有人要拦你的话,就说是我让的。”
沈清爵性子凉薄,却格外重情义,她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不懂事的时候就坐在前朝太后腿上看戏,尽管现在老太后一片骂名,但是如果让她知道了,也一样会派人去重新修建。
“下官刚刚冒犯了您,实属无奈之举。”林错接住牌子之后恢复了往日沉稳的形象,长长躬身给沈清爵行礼。
“免礼,是我要冒犯你。”沈清爵不再说话,转身回了大厅里。
林错不知道沈清爵的意思,冥思苦想也不得其意,索性候在原地等沈清爵进门后才转身离开王府。
第6章 曾经风雪满武州()
谢冰媛喝了小半碗红枣小米粥,放下碗看着窗外有些枯黄的叶子,被冷风吹着扫下来,她现在坐在窗边,看着前方的梨园,想了想,已经是来到这里的第十个年头了。
冷风从窗户里钻进她的身体,她拢了拢略微有些敞开的水衣,转身坐到古琴旁准备弹奏。
汪福海叩了叩门。
“进来”
“东家,这梨园您很久没开腔过了,太京城里头达官贵人都托我问,您什么时候开腔,他们好来给您捧场。”
谢冰媛垂了垂眸,手下的琴弦顿了顿。
“这帮夫子鸿儒,眼瞅着魏军兵临城下,不知道亡国之恨,还天天围着我这伶人转。”
汪福海赔笑:“东家您说笑了,这不是有沈将军在,魏人不敢兴兵,哪朝哪代咱这生意还得做,您找个日子,开腔唱唱戏。”
太京城。有段日子没唱戏的谢老板要开腔唱戏,不少闲的发昏旧朝新朝的公子纨绔们都蠢蠢欲动,看谁能得到谢老板的青睐,怕是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也是倍有面子的一件事。
梨园张灯结彩,小厮丫鬟门来来往往准备迎客。不少纨绔们来的更早,穿着锦衣摇着折扇自命风流,和梨园里的丫鬟们拉扯打闹。
只是这会儿他们全都有些不服气,为首的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公子,穿着青衫气貌不俗,只是抓着管家质问之间颇有些狰狞的感觉。
“二楼凭什么没人还不让上?本公子今天来是有大事,坏了事你担待的起吗?”
管家猫着腰,尽量低头解释:“这贵人预定的,老奴也没有办法。”
看管家这样解释,顾明贞没有在发难,不能失了自己世家子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