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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冷香(第一部)-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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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我翻著那本名册,眼睛定了一定:“怎麽写的这样怪?”
我白他一眼:“你不懂。这个比那种竖排右起读起来方便快捷,不信你赶明儿也试试。”
屋里没有别人的时候,我从来不跟皇帝讲礼。从来都是你呀我呀的。
反正他一开始既没有因爲这个罚我,就没道理现在在罚了。我也省得老委屈自己,什麽微臣啊,小人啊把自己一通乱贬。
平平都是人,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我就不爱跟他行礼立规矩。
好在他也从不介意。好些时候也就我呀我的,不象电视上看到的其他皇帝,总是朕啊,寡人啊的不离口。
外面在传膳,我大略把手里的册子翻了翻。
皇帝也不忙吃饭,估计他也不怎麽饿:“看出什麽来?”
我把册子一放:“先吃饭。”
虽然说食不语,但是我和皇帝还是你一言我一语。
起头的是我。
“这个粥不错,你尝尝。”
“炸鹌鹑有点咸了是不?”
“这个小羊腰子辣的刚好。”
皇帝回以,嗯,啊,是啊,不错。
因爲我不让人在一边伺候,所以尝完菜的女官和太监都退下了。皇帝的粥喝完了,我不指望当皇帝的人有那个积极主动性去自觉给自己添饭。所以站起来给他添一碗——毕竟砂钵离我近。
结果皇帝接碗的时候笑的异样温柔,害我连打两个哆嗦。
至於麽,不就是顺手帮忙给你盛碗饭。
结果皇帝今晚饭量大增,居然又添两次饭。
我狂晕。
第一回都替他添了,没道理後面不帮。
真是的。
吃完饭,继续点灯干活。
我跟皇帝说:“借你点时辰,听我说几句话。”
虽然皇帝说後宫中由我全权的作主。但是这件事比较大一点,还是要告诉他一声的。
“我要精减宫内人口,开源节流。”
皇帝并不说话,我便接著向下说:“数得著的主子不过二三十个,伺候的人倒有一万有馀。不算侍卫还有六七千口子人。每天光吃饭就是一笔庞大开支,月银的数位更是不容小覰。”
皇帝缓缓说:“以前朕不是没想过裁缩。只是一来朝廷事忙,二来太后当是正是主宫……”
我挥挥手:“现在太后去观里了,我当家就我说了算吧。”
皇帝一笑:“你打算怎麽做?原来的定例是宫人五年一进,十年一放,宫监到了年限去庙里或是奉银回乡。侍卫不算宫里的编。”
我看看手里的册子:“宫监啦乳娘啦这些人,到了年限不去庙里不也多的是麽。”
皇帝点一点头:“不错,是有不少。一方面,他们知道的事情多,枝叶深。二来,也是主子离不开他们。”
我哧笑出声:“谁离了谁还过不了日子呢。明明是他们舍不得走。要我说,明天打发他们去祯陵的庙上,只说是给祖宗看守门户,光荣体面的很呢。另外呢,看陵的人也就顺便一起看管他们了,省人手省力气。这些人在宫中光说话不做事,看天做耗,无是生非,欺上瞒下吃里扒外,都占足了。早打发了早好。”
皇帝重重点头:“不错不错,好主意。”
我一笑:“好吧?好的话,您就下旨吧。”
他看看我:“你已经是後宫之主,章是摆著好看的?”
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别开玩笑了,这种得罪人的硬活儿我才不能干,不然一天还不让人行刺个十七八回呢。你权大势大,你来好了。”
皇帝有些啼笑皆非看著我:“你……真是个猴头儿!”
我托著腮,一手拉著笔在纸上乱涂:“其实,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里,也不全是恶心毒肠。不过,如果是善心无求的那一种,住庙里享享清福也不坏,嘱人留心照看,再让得道高僧时不时的讲场经谈个法的,估计他们也不会比现在不开心。”
皇帝慢慢敛了笑:“是,你想的很周到。”
我翻翻下面一叠。
“这一册的人壮年已过,老年还未至……比较难打理。再下面这是……宫女的。”
皇帝握笔的手顿一顿:“宫女外放是有定例的。”
我摇摇头:“十七八进宫,十年後出去,都成老姑娘了,不好嫁人。就算十四五进来,十年也不是好捱的。不如改成三年一进,五年一出。”
皇帝想了想说:“你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就按你想的办理。”
我一笑:“要这麽容易我还和你商量什麽。你看这个,内宫局里有品级的宫女可不少,年纪却是半大不中的,这些人已经不亲力亲爲的干活了,管理又真用不了这麽多人手,也是閒人。”
皇帝看著我:“这些人多半出身不错,出去後也不怕的。”
我道:“是啊。就是这麽想。不过,我正想呢,如果下个月我出令遣她们走,遣散银子可是要给的。”
皇帝点头:“不错,数目还很不小。”
他可真是……
我笑出声来:“你怎麽变老实了,我一说你就顺著说。这些女子的位置都不错,平时少不了些节礼年礼日常孝敬的。我打算的是,出一道令,她们有两个选择,一呢,是可以收拾现在归她们所有的细软,二呢,是什麽也不许带,只领遣散银子净身出宫。你倒想想,她们会选哪一种?然後你再张个榜,给她们说几句好听的,多夸夸她们德才兼备,容工行矩,让她们再婚嫁,我觉得问题一定不大。”
“节流是一方面……还有开源。”
皇帝看著我,似乎有些迷惘。
我对这个古人的经济头脑真是——摇头三叹。
“你有什麽收入?从国库拨?从皇庄收的租?还是臣下进献?”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岂不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著老天还怕旱涝。跟你说,国库的钱是取之於民,用於自己挥霍是不对滴!皇庄还有旱涝呢,怎麽可以靠天吃饭?”
皇帝眼睛一亮:“你有财源?”
我摇摇头:“我哪有,是你有。”
皇帝有些疑惑。
我笑:“别装,你就有的。”
皇帝道:“难道要加赋?”
我在心里鄙视他十秒钟,叹道:“胡说。现在的税都够重够多,盐铁茶丝几个大的不说,下面官吏巧立名目,各种细捐杂调多如牛毛。我是说,你有本钱,爲什麽不用本钱生利钱?”
皇帝眼睛睁的更大:“你是说——放贷?拿库银去放贷?”
我简直想当头敲他:“你这个人太——”硬把一个蠢字咽下去,我毕竟还有点理智:“你真是……”又把个笨字咽下去,顺顺气才说:“世上商人挣钱是以钱生钱,有了钱,便用钱换些权。学子一朝登仕爲官,可以靠权挣钱,这边刮一刮那里切一切,宦囊就鼓鼓满满了。你也学学人家,要权你是最大,爲什麽人家能挣钱你不能挣?”
他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算了,我还是直说吧。
“京城最大的钱庄是哪家?”
皇帝脱口说:“兴隆。”
还行,还了解点行情。
“那汉西呢?”
皇帝想了想说:“顺发。”
我笑一笑:“你看,兴隆的生意做不到汉西去,顺发的生意也做不到京城来。拿了角子钱的行商人,得在南滨倒换一次,两家还很对头,总互相生事。若是有家钱庄,从北地一直开到最南边,由东至西的各地扎点开店,这个生意会不会会比兴隆顺发还要兴隆顺发?又或是,有一股朝中的大势力,愿意支援兴隆与顺发抢生意,把路子一直通到汉西边陲去,用这一股实力,计二成干股,每月净吃红息,也很划算吧?不愁兴隆不答应。”
皇帝已经听愣了,我接著说:“还有另条生财之道。军需司的供材供银是月月不断的,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兵刃没见他们打出多少把来,装备也还是用旧的顶数,那些钱呢?钱和铁哪去了?难道是大地张了口给吞了去?而军需司一个小吏,娶八房小妾,个个插金戴银的,他一个月的俸禄估计只能够吃一天的饭。那一个月剩下的这麽多天,可不是喝的西北风。这个,就叫马无夜草不肥了。与其肥他不如肥自己。皇上大可派一个亲信的人去兵部接管军需兵工这一块肥肉。银子啊,生铁啊,金帛啊……这些可不都肥了自己麽,总比肥别人好。”
皇帝脸色不大好了:“军需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这样清楚。”
你看你看。
当皇帝的人少不了疑心病。
我不信他不知道,不过知道的不清楚就是了。
“拨出去的钱,我查过记档。而宫中侍卫们私下里常说的话,我也都听到过。他们用的刀剑还是五年前铸的,因爲他们总是能让皇上看见,所以衣甲倒还新。外面城防畿营的兵丁们穿的可还是三年前的衣物了,军饷有没有扣我就不清楚,但刀剑也是久久没有更换了。”
皇帝猛然站起身来,我急忙拉他一把:“哎哎,大晚上的,有什麽火留著明天去发,要找谁算帐也等天亮再说。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皇帝静了一静,慢慢又坐下一,脸上回复平静。
10
    嗯,挺厉害的。
我翻翻本子,接著说:“要派个亲信的人手过去,今年的刀剑是一定要新铸。收回的废刀铁具,顶好回炉再用,做点日用品,比如铁锅菜刀锅铲,还有女儿用的绣针,农家用的锄头犁头锯子斧子,军需司的炉工都是上等,铁也是上等,做出来摆出去,一定比市卖货强,也卖的好。这可不又是收入了?充国库也好,归内库也行,两便。”
皇帝愣了一下,今晚他发愣的次数实在多:“你说的极是……但是前些年,还有更早时候,收回的旧刀具军器哪里去了?”
我笑:“这可别问我,我不晓得。”
皇帝治国不错,但是要论挣钱,他底下随便哪个官都强过他百倍去。
人家那是油锅里的铜钱都能捞上来花的。
“还有。徵兵令虽然说过一视同仁,所有青壮子弟凡接到令都需从军历练。可是发徵兵令的人却是很能找空子挣钱的。比如说,一县辖下,富户家不想子弟从军怕死,给县官使银子,便可以免去从军的名额。而穷人家,往往生三个儿子全都死于军中,家中孤寡无依。依我说,不如改成全民兵制。凡是年逾十六的男子。四肢俱全不傻不呆,无论原本是从文习武经商都需参军,强健身体,增长锐气。或是富人家舍不得,愿意以钱代役,也可以。一个人一千两二千两银子不等,让他们上缴归国,这笔钱可以做军用,贴补兵士粮饷,抚恤遗孤……这样国库又省笔开支,也省得全肥了下面的小官小吏……没的坏了朝廷的名声,毁了官员的威望。”我懒懒把手里册子合上:“唉,我操心操的多了,国库军供我可管不著。这主意您爱用不用。再说了,若要改徵兵令,下面事情又多又杂,难办的很。”
别觉得我是存了爲皇帝好爲这个王朝好的心思。
我只是想让自己有用,让皇帝觉得我活著比死了强。
我可不想只做个招人眼红的棋子,转移旁人注意力的箭靶,用完就可以扔掉,过河便可拆桥。
这些事知易行难,皇帝要推行起来可不简单,到时候我自然还有细则奉上给他。
我想活的长些,再长些。
我想活著去享受自由。
最起码这三年,我要保护好自己。
梳洗上床,皇帝躺在那里身体并不放松,半天也没翻身。
我知道他没睡著。我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看帐本名册时间太长了,总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不过我想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们这种情况,是同舟共济,还是同床异梦?
无论是同是异,现在我和他却是祸福相依。我知道单凭那杯印章不足以使我站稳在这後宫之巅。我离不开皇帝,只要我在皇后的位子呆一天,就都要依赖他的扶持保护。
而且那些计策中,我不是没有私心的。
权利,我很难抓住。财力,我起码要握住。
这样,皇帝就算想过桥抽板,也得顾忌一二吧。
不是我想累垮自己……而是……这种情况之下,能多抓一点筹码,将来保命就多了几分胜算。
薰香气在鼻端萦绕,皇帝的手臂又圈过来,将我拦腰搂住。
他和鼻息也渐渐低沈平缓,看样……我和他的这个婚假,竟然比不休的还要累呢。
一大早爬起来,刘童进来服侍我梳洗,我还摆手让他动作轻些,结果皇帝翻了个身,已经坐了起来:“什麽时辰了?”
刘童忙躬身说了。
皇帝揉揉额角,也揭被下床。小顺也进来,服侍皇帝。
嗯,没有宫女在跟前我就是自在的多了。
皇帝早膳都没用就走了,手里还拿著昨天我写给他的那几张纸。
精简人事,开源节流,够他忙乎一阵子的。
我吃了早饭接著写我的皇后手令。昨天听书令官说“奉懿旨”,我当时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我当然知道皇太后皇后发的手令叫懿旨,可是我,我不是女的,这个词用在我这里怎麽听怎麽别扭。
所以写完手令她一来,我就说:“以後我要发的手令,统统说是宣德令就好,别懿旨不懿旨了。”
她没说别的,很恭敬的应是。
我把手里刚盖上印章的纸递给她:“颁出去吧。”
她屈膝俯首,双手接过。
唉,改天把这个动不动就下跪的礼也废了算了。
皇帝走了,我还觉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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