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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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只因与允淮半年的夫妻生活中,他们一直是有名无实,所以,今天不论她是嫁给了谁,她都是绝对的清白,毋需自惭形秽,也因此,在自认此身已是皇家人的情况下,不论最终父皇将她交给了谁,她都不会有第二句话。
朱允尘──这个名字,她不曾听闻,甚至与允淮大婚之日,也未曾名列席上。
听人说,他向来深居简出,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
她微感纳闷,既是皇长子,其身分之尊贵不可言喻,纵然不是太子,也应有一定独特地位才是,但……为什么她所感觉到的,却像是此人被刻意的孤立冷落?这没道理呀!
对这神秘的皇长子,她是好奇多过期待。
他,将会是她的夫君──对这桩婚姻,其实她亦不抱太多期许,她不晓得他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而愿意娶自己弟弟的妻子,可以确定的是,任何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都不会这么做,而他……是为了皇位吧?
今儿个,是举行太子册封大典的日子,她这「前任太子妃」的身分太尴尬,不便出席,然而接下来,便是择日筹办他与她的大婚之期了。
说好听些,是双喜临门,然而知情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桩交易婚姻。
很多事,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破。
不管他是否娶得勉强,未来,他们将共同走过今生,她只希望,他能多少给她些许怜惜,只要寸许就好──大婚之期一日日逼近,偶尔,秦云铮的脑海总会浮现那名狂狷孤傲的男子,以及那一日的点点滴滴,然后,便会莫名地乱了心神。
纤纤素手下意识地抚上柔唇,这儿,彷佛还留有他的气息。奇怪的是,对于他狂肆的冒犯,她竟兴不起半点愠恼。
更明白的说,早在她有更进一步的感觉之前,她便已慌乱地推开了他,然而,他灼热双唇的温度,却已深深烫烙在她唇齿之间,以及──心底。
她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只要一想起他,便会无端地乱了心神,那样的感觉太陌生,很慌,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希望早早回到原来的平静。
那日之后,她打死都不敢再靠近涤尘居一步。
是怕他吗?或许说,她怕的是本身不由自主的情绪反应还来得贴切些吧!
如果……如果能够,她真的好希望……
停、停、停!她在想什么呀!大婚之期将届,那是一条茫茫难卜的未知路,她怎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她与他,根本不会有所交集呀!
只是,心头为何隐隐有著冀盼?以及失落?
再一次头戴凤冠、身穿霞帔,面对著二度花烛,秦云铮的心是复杂的。
犹记半年前的今天,满怀喜悦与期盼地将她的一生交到自己的夫婿手中,换来的,却是一连串的不堪回首。
如今,她还能再怀抱期望吗?而这一回,是否会有所不同?
女人的一生,经不起上苍一再地作弄,她的心只有一颗,一直都小心护著,等待交出,而他,是否会珍惜?
端坐新房之中,她思绪纷纷乱乱,化不开,厘不清,那是对未来的茫然。
就在此时,朱允尘无声地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避著她。娶秦云铮,本就是出于无奈,能不理会她,他便尽可能的当她不存在。
这样的女人,他连看一眼都不屑,这辈子,他永远不会拿她当妻子看待!
而此刻,要不是情非得已,他还真不想进来。
两人各据新房一隅,朱允尘存心折磨人地沈默著,想看看她能撑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秦云铮不敢妄动,但是顶上沈重的凤冠,实在令她肩颈酸疼,而房内却又没半点声响……他进来了吗?还是来了又走?
隔著大红喜帕,她暗自猜测著。
鼓起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喜帕一角,想一探究竟──「怎么?迫不及待?」含著冷嘲的语调飘来,秦云铮僵住动作。
他……他在!
秦云铮受了惊吓,赶忙抽回手,正襟危坐。
但是……怪了,这声音怎会这么熟悉?多像连日来回荡脑际的清冷嗓音──浪女就是浪女!片刻寂寞都耐不祝朱允尘轻蔑地冷哼,再也受不了与她共处一室,转身就想走入。
同一时间,秦云铮抑不住愈来愈浓厚的疑云,忍不住开口道:「夫君,可否先行揭去喜帕?」
朱允尘顿住步伐。
老天!他没听错吧?这似曾相识的柔婉音律──没多想,他火速冲到床前,一把抽掉大红锦帕,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同时惊诧地倒抽了口气。
「是你?」
好巧啊!是上苍听到了他们的心声,遂允了两人所愿?
乍见她的那一刻,朱允尘的心是悸动的,然而没一会儿,他便沈下了脸。「你是秦云铮?」
怎么会?记忆中清新出尘的娉婷佳人,竟然同时也是他口中那个不甘寂寞的轻浮女子?
不、不!这玩笑开大了!
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该为她是他的妻而欣喜,还是该为她不若他所想像的清纯而恼怒。
太多的思绪一下子涌回脑海,包括她曾当了朱允淮半年的妻子,以及差点改嫁朱玄隶,甚至还有……他那自命风流的皇帝老子,怕也是因她这股纯净宛如仙子的气质所迷惑吧?
多完美的演技啊!欺骗了每一双眼,包括他!
每回想一点,怒焰便一寸寸不可抑止地扬高。
他知道那一阵子朱玄录进宫经常入宫找她,美其名是培养感情,实质上,谁晓得他们暗地里做了什么!以朱玄隶浪荡情场的风流性子,一名绝艳佳人就在眼前,身分又是他未过门的妻室,他岂有不沾之理?
难怪朱玄隶老替她说好话,死命地维护她……老天!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呀?
若在从前,他一点也不会在意,她有过多少男人、她放浪到什么程度,那都不关他的事,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碰她,但是现在……他还能再秉持初衷、无视她的存在吗?
「夫君?」秦云铮怯怯地唤了声。
他在想什么?为何神情这般凝重?难道他不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吗?
朱允尘心头轻震了下,旋即冷讽道:「我没这么好福气!」
谁晓得她喊过几个人「夫君」!
纤细的心灵被刺伤,她垂下眼脸。「我知道,你并不乐意娶我。」
朱允尘别开视线,刻意不去看她落寞而引人心怜的小脸。「难道你很乐意嫁我?」
「我──无从选择。」
好一个无从选择!
朱允尘莫名地一阵愠恼。
「也就是说,不管今天你嫁的人是我或朱玄隶,甚至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差别,是吗?」他不知道自己在不舒服什么,浓重的挹郁压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该怎么说?说她曾偷偷期待过吗?这种羞人的话,她怎说得出口!
该死的她!竟然敢无言以对!
「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需对你另眼相待了,是不?」反正在她心中,他除了是「丈夫」外,便不具任何意义,那么,他也只要克尽丈夫的职责便成了!
朱允尘出其不意地探手扯过她,一记粗狂的吻压了下来,举止不见温存,反倒像是要发泄什么似的,蹂躏著她娇嫩的唇瓣。
「唔──」秦云铮低呼了声,本能地伸手抵住他,他却像不当一回事,扣住她纤细的柔荑反剪于身后,另一手移向她脑后,更加密实地压向他,完全占据她柔软的唇腔。
碰触著她的感觉,一如上回,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沈沦──忘了是怎么开始的,也忘了曾有的怒火狂涛,他无法自拔地更加深入探索,只想完完全全地攫取她的美好。
秦云铮嘤咛了声,本能地迎向他,再也无法思考。
当他灼热的舌尖挑动她、席卷她,彷佛也挑动了她灵魂深处最纤弱的情弦、席卷了她所有的知觉,燃烧出惊天动地的炽烈火焰。
他的掠夺,是如此的狂野且完全,彻底迷乱了她的心神。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在他怀中,她化为一摊春水,娇软得只能依附他……温热的大掌,似含有无尽激情魔力,探入温润娇躯,所到之处,引起她阵阵酥麻,交融的气息及体温,混合成某种欢爱般的旖旎信息。
随著蜿蜒的抚触,他修长的手覆上了她胸前的柔软浑圆,带著激情与魅惑,加深了揉抚的力道,与她交缠的唇舌,短暂地离开了她,沿著纤白秀颈一路吻了下去──一连串陌生的战栗激情,教秦云铮既迷乱,又无措,浅浅地喘息了声,心中所想,不知不觉便飘出唇畔。「好……奇怪……」
「怎么奇怪?」推落艳红嫁衣,他毫无顾忌地吮吻她光滑的纤肩。
「允淮……亲我时,没有这样……」她试著想说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但,朱允尘却没给她机会!
他霍然推开她,黑眸燃起熊熊怒焰!
「在我怀中,你敢对别的男人念念不忘?」
由于朱允尘的力道过猛,秦云铮退离数步,一时站不住脚,狼狠地跌坐地面。
「不……不是的……」她又急又乱地站起身,靠近他想解释。「我的意思是,允淮吻我的时候……」
朱允尘挥开她,退了两步,狂吼著打断她的话。「我管朱允淮怎么吻你!秦云挣,你给我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女人,不是他的!」
该死的女人,竟然敢拿他和那个男人比较!那他朱允尘算什么?她退而求其次的补替品?
「你听我说嘛!」她也知道他很生气,可她没那个意思啊!
「不需要!」狂炙怒火烧痛了胸口,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他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地掐死她。
「你去怀念你的前夫吧!我朱允尘不屑碰一具肮脏的身体!」
没让她有挽留的机会,他冲了出去,关门声直震九霄,一如他满腔难遏的冲天怒焰。
「允……允尘……」轻弱的叫唤,回绕在悄寂的新房中。
他语气中的嫌恶,刺伤了她的心。
她,再一次被抛下了吗?
迷蒙的薄雾漫上眼眶,秦云铮泪眼阑珊地看向燃烧中的龙凤双烛,凄艳红光下,点点烛泪,似在为她哀悼。
莫非,这就是她的命?注定她不得夫婿眷爱?
以往,她总能平心静气地告诉自己,她能等待,为何这一回,心头却多了阵阵刺痛?
是否,她又再一次掉入上苍残忍的拨弄当中了?
第三章
有没有一对这样的新婚夫妻?
当丈夫的,神龙不见首尾,打新婚夜开始便不曾再踏入新房,彻底视妻子如无物;而当妻子的,却不曾有过一言半句的微词,温驯得连生气都不会。
是的,朱允尘与秦云铮便是。
她一直以为,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然而一日比一日更为深浓的感伤却告诉她,她其实好在意!
那日,他暴怒地离去,她一直都没机会向他解释,她并不是对朱允淮念念不忘,打从他揭下喜帕、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打算忠贞地追随他,死亦不改其志,她是真的全心全意想将她的一切交给他呀!
与朱允淮称得上亲密的接触,也只有他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一夜,他将她误当成了他心爱的那名女子,于是吻了她。
那时,她唯一的感觉,只有踏实。
因为他们是夫妻,在名分之外的落实,安定了她悬浮的心,至少,他们有了实质的接触,身为一名女子,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份安定。
她一直以为,男人与女人之间,大致就是这样了,温淡如水,没有惊涛骇浪,也没有燎原激情,可是朱允尘推翻了她的想法,他带给她的,是难以招架的狂热缠绵,她才明白,原来男人与女人也能这般惊心动魄。
她好想告诉他,她这辈子已认定了他,不管往后情势如何演变,她都是他的人,可不可以……他也试著喜欢她、接受她?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一点点就好,承认她的存在,让她守著他,这样,她就满足了。
但是……可能吗?她好怕他不要她,那──她该怎么办才好?
远远的,朱玄隶便瞧见亭子中黛眉轻颦、顾盼流转间含著淡淡愁思的忧郁佳人。他很想当作没看见,但是……唉!少之又少的良心不容许。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去。
这对夫妻貌合神离、形同陌路的相处模式,他多少有所耳闻,会演变成今日的局面,全是他一手造就,秦云铮若是过得不快乐,他难辞其咎。
步上亭子,他朗声道:「今天的月亮好圆哪──」
夸张的音量,恐怕老鼠洞的老鼠都听得一清二楚了,更别提是近在咫尺的秦云铮。
拉回恍惚的神思,她眨了眨眼,困惑地望去。「大白天哪来的月亮?」
「咦?太子妃不是在赏月吗?」朱玄隶用同样的困惑回报她。
「那是太阳。」她很认真地纠正。
朱玄隶差点失笑出声。
这女人脑袋瓜真是老实得不会转弯,要换成是他的香漓俏丫头,早一脚踢了过来,然后回他一句:你没吃药啊?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