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泪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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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们在一家寿司店吃了饭。之后,我们在街上随意闲逛着。“要不我们去租个恐怖片回去放在电脑上看?”扣子提议说。我当然同意。走出音像出租店,她突然对我说:“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要多少呢?”话出口后,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不妥,就拿出钱包,掏出钱包里所有的钱给她递过去:“暂时只有这些,你先拿着吧。”
她也没有推辞,接过去了。
回到梅雨庄,扣子先去盥洗间洗了个澡,我便继续看那本星座方面的书。她从盥洗间里出来后,让我也去洗个澡,然后再坐下来清清爽爽地看片子。她还对我说:“只可惜你这儿没有冰箱,要是有冰块的话就更好了。”
我当然不会想到,当我洗完澡出来,扣子已经不见了,榻榻米上留了一张她给我的字条:我走了,你这个家伙,我可不敢和你住在一起。要当心哦,当心别的女人也不敢和你住在一起。我笑着把字条拿在手里,踱到窗前。我想,她的动作倒是真够快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扣子也再没有见过,我仍然沿袭着过去的生活,扣子却像是从东京消失了一样。
扣子那天跟我一起回梅雨庄的事情,是我后来说给阿不都西提听他才知道的。不用说,他很吃惊。当他听说扣子踏足过他的房间,还用过他的电脑,他骤然紧张了,仿佛他曾经跟踪过她的秘密也就暴露无遗了。
“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你跟踪过她呀。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吧,是人都有好奇之心。”
听我这么一说,他反而更加紧张,不断问我:“那件事情,你真没有告诉她?”
“你放心,一个字也没有。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嘛。”我说。
“那就好,那就好。”阿不都西提终于放了心。每到这时我总是会这样想:他可真是白白长了一张讨女孩子喜欢的脸。
“不过,蓝扣子的胸是真的像我说的那样丰满吧?”阿不都西提把话题迅速转到了他最关心的地方。
我喜欢阿不都西提的地方,就在于他的问题即使与扣子的胸部有关,也并不遮遮掩掩。“的确非常丰满。”我向他承认。
“其实,我前两天看见她了,在新宿那边的一家‘女学生制服俱乐部’门口。不过,她没看见我。”阿不都西提说。
这样看来,那些聚会上关于扣子的传言,应该就不是太离谱了。我知道,在新宿那边至少有十几家这样的俱乐部,里面的服务生全都是年轻女孩子,她们有的打扮成女学生的模样,有的则穿上警察的制服和自卫队的制服去侍候有这种古怪嗜好的客人。当然,在双方都愿意的时候他们就会去酒店里开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我突然想和扣子见一见。说来也怪,正想着,电话铃就响了,我拿起话筒,里面传来的竟然是扣子的声音。
“你最近干吗呢?”她问我。
“当然还是老样子了,倒是你呢?”
“我现在在秋田县。”
“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这段时间?”
“一个字:要命。”
我知道她是故意将“一个字”说成两个字“要命”的,真是周星驰的发烧级影迷,连他的经典台词都被她运用自如了。我不禁在话筒这边微笑了起来。
“嗳,打电话给你,不是对你说那些晦气的事情,是有东西给你听的。”
“什么东西呀?”我问。
“你是不是聋子啊!”她训斥了我一句:“这么大的声音你都听不见?”
这时我才听清话筒里除了她的说话声外,的确还有什么别的声音,可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既像一支神秘的部队在夜行军,间歇还有马蹄声;又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正在进行野外工作,轰鸣声忽远忽近。“喂,想什么呢?”扣子又在那边喊了一声,“告诉你吧,是瀑布。”
“怎么会在瀑布下给我打电话呢?”
“本来是要回东京的,坐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片瀑布吸引了,就下了车。司机和车上别的人也感到奇怪,都劝我别下车,可能他们到现在还在想,一个单身女孩子怎么会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下车吧。”
“什么,荒无人烟?我还以为你在秋田县的哪个公园里呢。”我不禁为她感到担心,“你身边现在都有些什么啊?”
她却在电话里还嘻嘻哈哈的:“现在我这里可是好得很呐,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羡慕得吐血。听好了,我这里有海,有沙滩,有瀑布,还有一个正在和你打手持电话的我。怎么样,够不错的吧?”
“那你有吃的东西,有火柴啊蜡烛啊什么的吗?”
“都有。哎呀,你怎么这么烦?要你听听瀑布,你倒好,尽在这儿唧唧歪歪。”
我便不再说,闭上嘴巴听瀑布奔流的声音。轰鸣声里,似乎还有一丝风声在其间穿过。
我随口问她:“怎么会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呢?”
“想起你来了呗。”这时候,她的语气却柔和了一些,“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特别想和人说说话,就想起了你。怎么,打扰了吗?难道身边有个小娘子?”说着说着,话筒里就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
“没有没有,下次还有这么好的事情一定还记得我,看看你下次再让我听什么。”我说。
“美得你吧。”她说,“喂,上次跟你说过的日光江户村,还记得吗?”
我一时没想起来。
“真是受不了你,就是鬼怒川那边的日光江户村啊。我还对你说过,只有到那儿了你才知道刺激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哦———”我连忙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明天下午,我请你去那儿玩。”
“好啊,那什么时候碰面?”
“下午一点吧。我们在鬼怒川车站门口见。”
“那么,好吧。”我想了想,又对她说,“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沙滩上走着,真的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那么多恐怖片你难道白看了呀。不过依我现在的状况,倒特别合适从瀑布后走出一个吸血僵尸来。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挂电话了。”
第二天下午,我就坐上了去鬼怒川的电车。一出车站,我就看见了扣子,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并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她身边有一只硕大的、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这么大的旅行袋干什么用啊?”我问她。
“卖东西。我从秋田县那边进了一批小杂货,招财布猫啊小钟表啊什么的,一大堆,呆会儿我卖的时候你帮我收钱。”
“哦,这样啊。”我这才知道她的那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吧,我在这里有仇人。你的眼睛得放亮一点,碰到他们你和我都完了,一会儿你要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人了,一定记得马上告诉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卖呢?”
“生意好啊———真是问得新鲜!”
我就不再问了,跟在她背后往寄存了旅行袋的那家小店走过去。
生意的确相当好,我们身边立刻聚起了一群年轻人。扣子的日语说得实在流利,足以应付和顾客的讨价还价。热热闹闹的一阵子过去之后,我数着手里的钱,发现那些小东西已经卖出去了至少三分之一,从现在到十二点电车收班还有好几个小时,那么,这些小东西全部卖完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扣子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等人少了点,她又抽空叮嘱了我一句:“你千万可得注意着点我的仇人啊,要是被他们逮着了,我们不被打死也会被打个半死不活。”“到底谁是你的仇人?”我问。
“说起来也算不上仇人,是我借了他们的高利贷。我借的钱,再加上他们的利滚利,只怕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那到底是多少钱呢?”
这下子,她又不耐烦了,正要训斥我一番,幸亏又一班人流从车站里涌了出来,她赶紧去招徕他们,刚招徕了几句,她回过头来对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感觉特别不好。”
她的预感,倒真是一点也没有出差错——一拨人群刚刚散去,另外一拨人就围了上来,扣子突然对我喊了一声:“完了,快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发足狂奔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想追随她一起往前跑,但脑子里一作闪念之后决定往与她相反的地方跑,也许这样可以使她能侥幸跑脱了。不过还是晚了,还没跑两步,我的身体被一脚踹翻在了地。我回头看了一眼,扣子已经消失不见。
我的心放安了一些,干脆站了起来:不就是挨打吗?那么,来吧。
刚刚站住,一支木棍就朝我的脑袋上砸来,我下意识地一躲闪,木棍还是砸在了我的胸口上,疼痛感如此巨大,还来不及承受,好几只拳头便紧随着朝我脸上猛击过来,我仰面倒在地上,嘴角也尝到了一丝咸腥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我躺着,两只手紧紧抱住脑袋,其余的地方再也管不了。我想,打吧,不管打到什么时候,也总是会结束的吧。
是啊,总有个结束的时候。这一刻来了之后,我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手里还捏着几张纸币。只剩下这几张了,其余的都被搜刮一空了。我往刚才和扣子分头跑开的地方走回去,只一眼我就看见了扣子。她正坐在地上收拾着剩下的小东西,不远处,一只滚到道路中央去的招财布猫正在被一辆行使的汽车碾压过去,就在这时,扣子突然将手里的一串钥匙圈朝着那辆汽车猛砸过去,又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她的长发散乱地垂在胸前。
我喘着粗气走到她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这时候才看见她的衣服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鞋印———她和我一样都没能逃脱挨打。
她在哭。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慢慢来到了她的头发上,她的身体像是一震,哭泣声便大了起来。我慢慢扶起了她的头,这下子,我终于能够看清楚,她其实已经鼻青脸肿了,她的耳根处还在渗着血。
她打掉了我的手,把脸转往别处,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不说话。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把她的脸扶过来,对准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她仍然在抽泣着。看着看着,我们竟然笑了起来。我笑着对她仰起手中仅有的几张纸币:“去喝啤酒?”
“去喝啤酒!”
第五章
一天中午,风雨大作,我正在午睡,接到了阿不都西提的电话。他告诉我,梅雨庄的主人因为破产自杀了,梅雨庄里所有的房屋都要被银行收走,我们怕只能搬家了。那就搬走吧,接完电话后,我想。
可是,搬到哪去呢?我好好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
我突然想见一个人,扣子。说起来,我和扣子已经又是好久不见了。上次在鬼怒川一起挨打之后,我们大概只见过两次面,后一次是她不知道在哪里挣了钱,请我去新宿的电玩广场打电玩,说是请我,其实整晚都是她一个人在玩。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呢?
当我喝着啤酒走到梅雨庄院门外,不禁吓了一跳——扣子就双手托着腮坐在我门前的石阶上。我急忙推开院门进去,这时她也看见了我,勉强对我笑了一下。我几乎是三步两步跑到她的身前,她沙哑着声音告诉我“我发了好几天烧,受不了了,没地方住,只好找你来了。”
她显然病得不轻,我拿起她丢在一旁的亚麻布背包,扶着她进了屋。我能感受到她的虚弱,她的身体一直在微微抖着。但是,扣子进门后的头一句话就对我说:“看到了吧,脸上长滴泪痣的人总是会混得这么惨,小心你也有这一天呐。”
有意思的是,自从我把扣子留在梅雨庄,当天晚上在电话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阿不都西提之后,他就再没回来过。
看起来,我们从梅雨庄里搬走已经迫在眉睫。几天过去之后,扣子的身体好多了,当她得知我即将从梅雨庄里搬走的时候,和我开玩笑说:“这就是你从此走上穷途末路了。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不过,东京这么大,找房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和我一起找吧,找到了我们就住在一起。”
“谁跟你住啊?我可没钱住梅雨庄这样的地方。”
“没关系,我有钱。”
她显然有些吃惊,盯着我看了一眼:“你是说真的?”
“当然说真的啊。”我回答她。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个人,说你古怪你还真是够古怪的。”
“非要要个原因吗?非要要个原因的话我也有,这就是——我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
她呆住了,看着我,直盯盯地看,看完了,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仰起头,一口气吐了好几个烟圈,这才对我说:“你这是在逗我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