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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狂沙奇缘-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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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公元三百三十三年,史记叟容豁再度著书,历时一年,完成《漠国南北序》,此序分为两卷,上卷“天命”,概述五大政权民族——云沛,天都,鹄劾,弥赞,麻随之国策,国基,国风。下卷“战棋”,此卷行文自在,不若正史笔锋犀利,反倒是像茶楼说事人的快话,主要记录公元三百三十一年至三百三十二年一年之间所发生的政治变动。
《漠国南北序》于公元三百三十五年流入民间,成为各国治学传说必考之文献,然而,如同皇北霜的《大漠集卷》没有最后一页,《漠国南北序》自天都冰刺宫流落后,便没有了下卷“战棋”。许多经历过那一年风云变幻的人,对此却并不出奇,都道,此乃天意。
那一年,大国争霸,土匪横行。
那一年,找不出谁是正义。
总想着,那一年,是不是奇梦一场。
然而又有谁知道,动乱之后仍将动乱,恩仇之后,剩下的,不过是一首歌谣。
唯漠莽莽奔千里,
一望无垠是非替,
不问新君,
不寻旧帝!
几回文人寻觅觅,
匆匆不相理 ,
但凭风骚去!
第二十章 吾亲唯囚
    沙上马蹄,蹄下红印。印不下多少愁绪,印不下多少别离。
黑衣下是擎云宽厚的胸怀,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忧伤,他的寂寞,带着无奈的懊恼。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胸口,是她一片温热的泪水。
拉过披风,将她掩盖在怀里,那里是片安静的天地,没有风沙,也没有声音。而她总是在这种时候说不出只言片语,只因为这样的沉迷,实在太甜蜜,太安心……
她不哭了。
一手环上他的腰,脸贴得更紧,轻轻的皱了皱鼻子,露出一副要睡着的神情。
他一笑,握绳更紧。
人们之所以会寂寞,常常是因为遇见,遇见得越深刻,便越寂寞!
人们之所以会不安,常常是因为爱怜,爱怜得越刻骨,便越不安!
然而,超乎物欲之上,这些都是太缥缈难以把握的东西,好比云烟,身在其中,手抓不住……
雪原。
天暗下来的时候,将军机华迎回了天都的国王陛下,一行人风尘仆仆,虽不见多少伤亡,但都一副憔悴的模样。
擎云抱着皇北霜进了自己的营帐后便再没出来。机华和淼景当然明白陛下的心情,两人亲自守在外面,再没多嘴一句。
擎云坐在床边给皇北霜上药,那么多天了,虽然若问给她做过紧急处理,但仍是拦不住伤口的溃烂。
“恶心吗?”皇北霜问。
擎云摇摇头。
她身上有的不止是那一道重创,还有大大小小的青紫淤痕,触目惊心。
“饿不饿?”擎云上完药,给她盖上被子。
“我冷!”她淡淡说道。
擎云宠溺地一笑,脱了衣服便钻进了被子里,轻轻搂她在怀,大手扣在她的腰上,问道,“还冷不冷!”
“心冷!”她苦笑。
擎云的手抚上她的心口,“还冷不冷!”
皇北霜却一惊,两手飞快地拉开他的,眼神,充满恐惧,呼吸,也越来越重。
她呆呆地看着她,心跳几乎破胸。
擎云见她这样的反应,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眼一动,一只手再度抚上她的胸口,紧紧地,只是这回任她怎样拉也拉不开。
皇北霜习惯性的恐惧,习惯性的梦魇,在这一刻全数苏醒,若问留给她的,全都是噩梦,那只粗糙的手掌,好象永远扣在她的心口上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
“放手,你放手!”
“不放!”
他看着她,抚摩的手温柔得如同一汪泉水,顺着她,宠着她,爱着她。 
“听话,你能忘记的,你能!”他贴她耳语,无法与人分享的怜惜,只想一人独占。炙热的手掌,逐渐平复着她的心跳,湿润的吻,带着极度的压抑,缠上她的唇。
他们都是寂寞的人,他们出生的时候,都与星星一起陨落,于是,在人世间万丈光华中,他们只看得见彼此……
尽管,只看得见彼此,也是一种寂寞!
烈日,烧空。火云,照地。
终于冲破兆淮围困的格心薇根本没有心思去处理及汗,她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的天地线良久,忽然发出一声撕裂娇喉的呐喊。
那声喊,肝肠寸断,那是一声挽留灵魂的呼喊,那也是一声什么也留不住徒劳的呼喊。她穿着纯白的衣袍,沧桑的褪变,洗不去她绝世容颜不变的执着,而她一生的痴迷,如今,只剩下空荡荡的寂静。
“陛下!”站在一边良久的女官慢步上前,“云沛发来了结盟书!请陛下定度!”
格心薇没有回头,只是手一挥,“不用说了,汾天支持云沛。”
女官点点头,又道,“可是,陛下,汾天内政不安,贸然参战恐怕不妥!”
格心薇一哼,“只是做做样子,帮着呼喝呼喝,谁说要真的派兵了?”
女官闻言,恍然大悟,赶紧回道,“属下明白了!”说完,又想到什么,补上一句,“陛下多保重身体,陛下该明白,情感或许终会消逝,但生命,却可以延续!”
格心薇闻言眼神一动,一只手抚上下腹,若问遗弃的,连她一起遗弃的宝贝,若问,你不在了,是否代表这孩子命中注定要降生在这世上,你不在了,他便不会是你的耻辱也不会是你的敌人了,他是另一个你!
想着,她一笑,透着些淡淡的母性的祥和,深深看了一眼夕阳霞光,便拉起披在身上的裘衣,淡道,“走吧!”说着,几个人鱼贯离开了城头。
那城头,经风一吹,更加凉寂,灰黄的土墙,吸附着晕红的光影,一深一浅,一高一低,好象正回忆着多少个曾站在那处欲揽天下的人,回忆着站在最高处,不胜寒淡的愁绪。
……
若问,虽然你是一场灾难,天不纳,地不容。
可是,可是……
黄泉路上你若回头,
是否明了,世上总有个人,献给你的,是她一世的灵魂!
尖都。
那战倚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明月,夜了,月了,累了。
他苦苦一笑,凉光照面,眼神竟是一瞬的淡泊,从怀里掏出一只玉萧,就着月光,他以手指反复摩挲着,似有所思。
“神鬼是何人,且问宝殿侯将行!谁人无三跪,便是谁人为!”
还记得那日萨满在大殿上唱傻了一殿文臣武将的劫歌,那一日,笑的人,都不笑了,没有人敢抬头挺胸,除了她。
那战靠在床上,持起玉箫贴唇吹奏起来,其实他也是娴熟于筒笛萧埙的人,但自从听过她的曲子,他就再也没有碰过箫了。现在,多少个夜晚,嫦娥山上怀月阁中,再也没有那一抹淡如春风的身影,他真想知道,如果他展王是这世上索命的神鬼,那她的靖天王又是谁?她还会不会,以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明日,云沛将最后一次对天都宣战,尖都与雪原平行线上的相遇。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天都不会轻败,即使冲不破云沛的边关防线,几十万大军的驻守,也足以拉下数十年的硝烟,那样,云沛不如前,天都不如前,一切都不如前了……
这不是他所期待看到的结局,战争从来养育不了天下生灵,战争养育的,从来只是位高权重的贵人,然而,贵人,又怎成得了天下?
生来就是凤凰的命,所以,他常思索着,哪一条路,可以得走通!哪一个天下,可以唱不响劫难的歌……
神鬼呵,我问,你何笑? 
翌日,皇北霜一觉醒来,却没见着擎云的身影。心不禁一冷,合着被子坐了起来,环望着这个简单庄严的营帐。
就在她怔然间,忽然一缕阳光射入,眼一眯,看不清进来的人。
“娜袖你醒了!”兴奋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帐帘再度合上,她才看清,进来的是夜佩。夜佩端着水盆快步走了过去,眼泪落不停。
“擎爷接您回来的时候,咱们都快高兴死了。一个晚上没睡,全都在帐外侯着!”说着,她放下水盆,为她挽起零落的青丝,“奴婢为您收拾一下,好让廉幻他们进来见您!”
皇北霜点点头,走到桌边坐下,让夜佩为她梳洗,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夜佩,我是不是变老了!”
夜佩一愣,“怎么会!您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皇北霜摇摇头,“傻丫头,我不是在说皮相,我是说心啊,为何看到了阳光,看到了你,看到了自己,却还是淡如水渊的沉静。我是否失去了什么?”
夜佩愣了塄,才回道,“娜袖什么也没有失去,千万不要想得太多!”
没一会儿,为她梳好头,穿上淡绿的外衣,夜佩看着她,心里一酸,娜袖真的变了,变得冷淡了,从前的她,眼神总是坚定的,而现在的她,眼神却是清冷的,再没有丝毫如虹如梦的光彩,她更加艳丽了,却也更加遥远。
皇北霜微侧头看着夜佩,轻轻伸出一手撷下她眼角边的泪水,淡道,“别担心,我还是我,叫他们都进来吧!”
夜佩点点头,转身到门帘边对着外面招了招手,另十二人立即冲了进来。
“娜袖!”忘了跪,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们呆呆地看着她。
“坐吧!你们同我之亲,早如兄弟姊妹!”
十三人坐下。
“是擎云救了你们?”皇北霜问。
“是!”十三人点点头。
皇北霜一笑,“没事就好!”
十三人看着她,廉幻道,“娜袖现在有何打算?”
皇北霜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润泽了干燥的唇,才问道,“天都和云沛现在是什么状况?”
廉幻赶紧回道,“论阵前形势,天都还是势如破虹,可是现在汾天声援云沛,南方的难民也开始支持云沛,恐怕这仗不是一年两年打得完!此外,天都的小同王,虽然没有兵力,但是据说封关了,时间一长,影响应该不小!”
闻言,皇北霜神色暗了暗,才道,“陛下,宣战了吗?”
廉幻一呆,“哪……哪个陛下?”
皇北霜不由失笑,“展王!”
廉幻摇摇头,“只闻兵鼓战锣响,却还未正式宣战,两军对峙已经不少时日,却一直是胶着状态。”
皇北霜点头道,“是他的作风!”
夜佩三婢对看一眼,问道,“娜袖的意思是?”
皇北霜道,“陛下是个容天下不容自己的人,他本就不愿意打仗,一直都不愿意,布了这么多局,最后恐怕也只是逼擎云和谈。”
十三人沉默下来,再没说什么。
他们为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不过七千人左右的厄娜泣族,而如今,无论是哪边获胜,他们的现状已都是不会改变。所以,面对战争,他们总有些局外人的冷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世人多薄情,当一次伤害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人们便感觉不到疼痛,至多,只是对那被伤害的人,慰以深深的同情罢了。
“娘娘!”这时门外有人唤她,“老叟容豁,不知有否荣幸,得娘娘一见?”
皇北霜闻这声音似觉耳熟,再听容豁之名,便是一笑,“容老先生纳智天下,心如明镜,我等俗人,一身红尘,怎见得仙叟一面?当真是不堪一见呀!”
这言下之意就是不见,皇北霜在擎云身边那段时日,正逢这叟幽禁于鸪劾边城麦卡,为他演算物资调配,擎云对其评价很有意思:酸涩,却是真切,胆小如鼠,却是道尽风云。
皇北霜如此言语,其实也只是逗逗这老头儿,心知这类人,越是待他以礼让,他越得寸进尺,越是待他以刁难,他则小收锋芒。
果然,容豁在门外一阵尴尬,早闻这位关影王后冰雪聪明,多少大漠豪杰于她裙下追逐,当下自是收起了酸性,回道,“娘娘这是笑话老叟,容豁一生,笔握春秋,对娘娘这等奇人,怎敢冒犯,还请娘娘赐见,容豁不胜感激!”
皇北霜扑哧笑了起来,“那就请先生进屋一叙吧!”
再萍站在门口,便是轻轻掀开门帘,让容豁入内。
容豁不由一阵紧张,咳嗽了两下,才一脚踏入,抬头一看——
皇北霜似笑非笑,眼神微波流转,若能洞悉一切。青葱玉手,端着茶杯,刚刚抿上一口,便是淡淡起笑,“人生就如这苦香茶,先尝到香甜者,其后必经苦涩;先尝到苦涩者,继尔必知香甜,人人皆如此,却只容老先生您,如今是香苦同在,一口啖尽人生百态!”
容豁一下痴傻,站在门口不再挪进半步,脑海飞快闪过关于这玲珑女人的许多事情。
十三年前,宁都智叟容若,离开云沛,游走大漠,最后病逝于北部民族厄娜泣,他亲赠《大漠集卷》予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孩,竟是含笑而去。十二年后,女孩和亲,一年之内成为关影王后,名扬天下。是她,引得狂兵南下,是她,令得天都半路收兵,也是她,割裂格心薇和烟政权,剿杀若问。她,她,她,不过一介女流,她,她,她,在这乱世天下,能算是红颜祸水么?
她如此美丽淡定,坐在那里,只不过嫣嫣一笑,容豁便觉风和水香,一阵幽然。
“容老先生请坐!”
容豁闻言乍醒,带点不自察觉的踌躇,便是一边坐下了。
“容豁自落入公子手中以来,最好奇的莫过娘娘,如今一见,娘娘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公子如此倾心,老叟当真折服了。”说着,喝上一口苦香茶。
“容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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