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滋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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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苍白写在脸上,近两个月的无眠,让她时时摇摇欲坠。
走进厨房,林妈妈已经在里面熬煮稀饭,动作要加快了,工人们马上要吃早餐上工。
拿出一篮鸡蛋和一把葱,小书迅速加入工作行列。
“小书……”用大勺子搅动稀饭的林妈妈欲言又止。
“有事?”小书问。动作没放慢,拣洗葱和萝卜干,她的菜脯蛋三分钟内上桌。
“林妈妈知道妳是个好女孩,和他们口中说的……不一样。”
林妈妈话一出口,小书的手顿了一顿,立即意会,她知道她要说什么。紧闭双唇,她不发一语。
“我相信妳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孩子,妳很实在,不会用身体换取东西,妳会和冠耘少爷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他,是不是?”
小书不敢响应,不敢承认喜欢爱意。
“大家都传,难怪妳不和所有人打交道,原来妳眼光高,只看得见老板,看不见员工。”
停了停,林妈妈叹气。
“妳不是这种人,妳是乖得过分了,冠耘先生对妳严厉,林妈妈都看在眼里,我想他对妳没有那层意思,妳跟着他是没有结果的。”
她曾经盼望过结果吗?她知道他对她无心,知道他的恨主宰了对她的感情,她也知道奢求是很过分的事情。可是……
“妳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他,哪一天……妳怀孕呢?妳还能留在牧场里吗?二十岁的小妈妈谋生很困难的,妳要步上妳母亲的后路吗?妳母亲的下场妳是亲眼目睹的,要懂得警惕的!”
怀孕?她从没想过,是啊……一个半月了,心陡然抽紧。
“别怪林妈妈唠叨,我是为妳好,妳年纪轻轻,事情考虑不周详,什么事想做就做了,没考虑到后果的严重性,知不知道,一步差、步步差,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放下手中工作,小书回眸,泪水垂在脸畔,冲动向前,她一把抱住林妈妈,哽咽。
“谢谢妳,我知道妳为我好。”
“乖孩子,别把事全闷在心里,找个人商量,好过自己担心。”
“嗯。”她点头、点头,再点头,说不出口的是感激无限。
“好孩子,林妈妈就知道妳是懂事的,好了,快做事,等会儿大伙都过来,没早餐吃,会翻桌子的!”
拭去小书的泪水,林妈妈关掉炉火,接手洗菜工作。
小书整理好情绪,从柜里找出几瓶罐头食品,打开,盛盘,心里记记挂挂的,净是林妈妈的话。
若是怀孕呢?他会赶她离开吗?她该舍弃孩子,继续留下,抑或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孩子呵……那年妈妈是在怎样的心情中生下她?是否也像她一样,彷徨恐惧?一个孩子,一条小小生命,一个至死都不能卸下的责任,她扛得起、负得住吗?
她没有半张文凭,离开飞云,恐怕别想找到工作,她要拿什么养孩子?用原始本能?
不,她不走这条路,即便要和孩子活活饿死,她也不选择。
又或许……他能容得下一个孩子,或许她不教人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他会愿意留下她,当年,他不是收养她了吗?
说不定,他会给她一笔钱、一栋小屋,让她安安心心带着孩子生存,他会偶尔来看看她,抱抱孩子,享受天伦。
妈妈说过他是个有肩膀的男人,说不定,他乐意挑起责任……
这层想法,让小书松开眉头,小题老说她太悲观,也许她该在这件事上,试着乐观。
微微一哂,她将菜端上托盘,送到餐厅,牧场里,热闹的一天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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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小书洗完一百多个餐盘后,换上干净衣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到镇上唯一一家药局购买验孕片。回到宿舍,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当结果揭晓时,她满心雀跃。
要当妈妈了呢!二十岁的年轻妈妈,她会有足够体力和时间来陪他长大。
拿出画纸,她用铅笔在纸上勾勒,小孩子的天真笑颜跃然纸上。
他的眉,浓浓两道,像他的父亲;他的鼻梁直挺,像他的父亲;他的唇笑出甜蜜,笑望住他的母亲。
“将来,你长大,会和你爸爸一样帅气。”没听过宝宝的胎心音,她已经预测了他的性别。
带着喜悦,小书飞快完成轮廓,沾上水彩,她要描出宝宝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
“他要怪我自作主张吧!没关系,反正挨骂挨惯了,再骂几声无所谓。”小书自言自语。
幻想冠耘乍听见孩子的存在时,满目讶然,小书微笑。
他是个有肩膀的男人,他的肩膀承受得住小孩的重量,到时,孩子骑在他肩上,满室笑声,幸福就是这种感觉。
“听说过了四个月,孩子就拿不掉,到时他不能强逼我,我就能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小书的诡计很简单,简单得像她这个人。
一个孩子,一段两人之间的亲密联系,想到这点,小书认识了期待与希望,心涨得饱饱。
此时,门被敲开,是小题,她径自走到小书身边,坐下。久久,她不发一言。
这不像平常的小题,她向来是开门见山的个性。
“怎么了?”小书问。
“听说,妳每天清晨都从大哥房里走出来?”小题开口问。
她一怔,这事儿……怕是传到他耳朵里了,到时,他会不会误会,是她多言传出去的?微微心窒,小书不答。
“我不认为妳是那种想飞上枝头的虚荣女人,更不认为妳在对大哥耍手段,我想……”
小题看看她画架上的图画,小小的婴孩,像大哥的缩影,她有一点点明白了。
“妳想怎样?”
小题说得很保守,更难听的话,她都曾经耳闻。
“我想,妳爱他!”小题说得笃定。
她的结论下得小书心惊。那么明显吗?明显得让林妈妈、小题一眼就能望穿?
“我说对了?难怪我大哥对妳那么坏,妳也不怪他,日子那么辛苦,还是甘之如饴。可是……我不偏袒我大哥,错的是他,不是妳,妳应该离开他,真的,我是为妳好。”小题一口气把话说完。
怎么每个为她好的人,都希望自己离开他?她们不晓得,只有留在他身边,她才能好、才能品尝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感吗?
“妳被爱情冲昏头了,可是在爱情之后呢?当爱情过去,妳怎么自处?”
小书摇摇头。“我没想过。”
她甚至认为,即便得不到他的爱情或承诺,自己仍然坚持着,爱情就不会过去。
“所以啰,妳坏在匆促行事,缺少考虑!这样吧,妳明天去向我大哥提分手,很洒脱的告诉他:拜拜,我不要你了。”小题替她作起主来。
“可是……我不想分手。”
“为什么不想分手,我大哥除了帅一点、高一点、有事业心一点、有钱一点,他哪里好?”小题说完,顿时住口,光这四“点”,大概所有女人都会一窝蜂冲上来,告诉她——妳大哥好好哦!
“小题,妳也认为我配不上妳大哥?”这才是重点问题吧!他们身分悬殊、关系混乱,任谁都不会看好。
“妳以为我是那种人?没事把人分成天子、诸侯、卿大夫、平民和奴隶吗?拜托,我又不姓周,封建制度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你们之间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我大哥不喜欢妳、妳却喜欢他的问题。”
小题的话说得又快又急,一时间,小书反应不来。
“妳看不出我大哥不喜欢妳吗?”
一语中的,小书低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冠耘先生不喜欢她?大概吧,他总对她没好脸色。
“说嘛,妳知不知道?”小题逼她回答。
“知道。”小书承认。
“所以啰,我分析给妳听,他不喜欢妳,为什么挑妳做临时情妇,解决他的需求?”
“不知道。”
“厚,很简单嘛!他结婚那天,势必要和情妇分手,万一自己爱上情妇,谈分手,多少有遗憾;若是选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解决生理需求,要分手就分手,拍拍屁股走人,谁都不觉得难过。”
是这样吗?小题的推理让小书陷入两难。
难道没有一点点可能,他从“不喜欢”转为“不讨厌”,最后出现一点点喜欢的因子?
“懂了吧?我大哥想寻求短暂慰藉,没有意思发展一段爱情,妳要是对他投注太多希望,会全盘落空的。”
可是……试试吧!谁晓得呢?人生无常,不管是环境或人心都在改变啊!
“妳要是聪明,就听我的话,立刻和我哥划清界线。”小题下结论。
侧眼望她,小书安静不语。
“说话啊,我讲的,妳听进去了没?”
小书点点头。
“妳准备和我哥分手了吗?”
这次,小书毫不考虑,立即摇头。
“为什么?”她是为她好耶!
“我不是聪明女人。”
“且止不聪明,妳简直笨透了,幸好妳没当商人,否则一定会大大赔本。”小题生气起她不能变通的脑筋。
小书微微一笑,动笔继续自己的图画。
两人不说话,再出现声音,是小题的叹气。
“小书,妳真的爱惨我大哥了?”
“对。”她坦诚,不隐瞒欺骗。
“爱情是什么东西,值得人们义无反顾?”
“将来妳会懂。”
“我不会,我只爱钱,只有钱才能让我惊心动魄,只有钱才……”
小题正发表她的金钱万能论时,房门被推开,没有礼貌性敲门,来人自动进驻。
是姜冠耘。
“妳在这里?”他扫了小题一眼。
“我不能在这里吗?”
“亚丰找妳。”他的语调没有温度。
“二哥找我?做什么?”小题转而气弱。
“听说妳开了讨债公司?”冠耘冷问。
晴天霹雳轰下,小题被打得耳鸣背痛!不会吧!二哥知道了?她死定了!
“大哥,可不可……救救我?”二哥……哦!他吼人的音量,可以在世界大战期间,充当警报器。
“我奉劝妳自首。”
“是不是自首,你就帮我讲话?”
“可以。”
领了免死金牌,小题弹起身,向大哥挥手。“我去自首啰!”
小题走后,不大的房间里剩下两人。
冠耘走近,小书顿觉窘迫。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不晓得他的来意,小书心颤。
“晚饭后妳去哪里了?”他没有资格发问的,那是她的下班时间,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她习惯对他的提问诚实。
“去镇上。”
“做什么?”
“买东西。”
“买什么?”
“买……女性用品。”
“妳可以白天去。”
“我……临时需要。”首度,她对他说谎。
话至此,冠耘放弃这个话题。“小题来找妳,为了什么事?”
缓缓收拾画纸画具,小书思索,是否该对他说真话。
其实,他猜得出小题对小书说的话,为这件事,她早上特地在他房前拦住他,和他“深谈”。
认真讲来,他们的深谈只有几句——
小题说:“有人看见小书每天早上从你房里走出来,你怎么可以逼她在你里过夜?”
他的回答是:“我们是成年男女,不需要妳管。”
小题抓抓辫子问:“你爱小书吗?”
他爽快回答:“不爱。”
“不爱?总有一点点喜欢吧!”
“没有。”
“那……小书很吃亏。”
“她乐意吃亏,妳有意见?”说着,他从她身旁走过。
他认为小题肯定会来这里,向小书洗脑,果然,他撞见了她。
“她要我离开你。”
小书选择实话实说,说不定,他转身会去问小题,而小题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孩,他早晚要知道。
“妳的回答呢?”
“我说不。”
“为什么不?她没告诉妳——我不爱妳,妳会吃亏?”
“说了。”
“妳不介意吃亏?”
“感情不是生意。”
“妳对我有感情?”冠耘勾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问。
他的眼神教她无所遁形,皱眉,她在下一刻点头,承认。
“妳爱上我?”
“是的。”
“妳不如妳的母亲,是不是她死得太早,没来得及教会妳别对男人交出真心,便能勾引男人的绝技?”
“如果命运给她机会选择,她不会选择贩卖身体。”对母亲,她无恨,只有悲怜。
“每个人的命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