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魄琴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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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伦停止为她按摩的举动,身手拥她入怀,“不!”他柔和坚定地低语:“你是个勇士,相信我。”
蕾庭猛烈摇头,再一次重复:“你不了解!”
罗伦轻声叹息,“也许,但是我愿意试着作一个好听众。可以吗?”
“我恨我自己!”她脱口而出。
“为什么?”罗伦诧异。
“你看!原本我比你高、比你强,可是现在……就只因为你是男生,自然长高长壮,这不公平!两年多了,我在怎么努力也没有进步……我讨厌我自己!我不想要当女生!”含着泪、颤抖双唇的蕾庭激动地叫嚷,虽然如此,昂起下巴的表情依旧倔强。
罗伦有些感慨和失望,他揽住了蕾庭双肩,抚过她柔亮的金发,传递无言的安慰。早就知道了,她是一个只长个头不长心智的懵懂小孩……
“呃!”蕾庭的打嗝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宣泄完风暴般的戾气,她放松了紧绷的身躯,像只渴睡的幼兽瘫软在罗伦怀里。
“谢……谢。”她呢喃道。
不管何时,罗伦总是平静深沉,鲜少有情绪波动,喜怒不形于色。《帝王学说》行止篇的告诫,她永远也学不会……
“蕾……”一抹极复杂的情绪,掠过罗伦的黑眸。
“恩?”她微昂下巴,双睫低垂,懒洋洋地回应。
吻,像蝶翅轻触花瓣般落在她的唇上,又像从未发生过似的突兀离去,轻轻淡淡的,少年与少女的初吻,纯洁得不带一丝绮丽或浪漫。
蕾庭睁开双眸,愕然看入深邃难懂的黑眸中,没有羞赧、气愤,只是有丝不解。沉默思索了数秒,她决定了这只是朋友间一个安慰性质的亲吻罢了!
皇室会议为了罗伦选妃一事闹得人仰马翻,本国佳丽、名门闺秀、外国公主、皇女的资料如雪片般涌入,画像堆积如山,各为其主的大臣几乎吵翻了天。
气馁心灰的罗伦不置评语,随他们去吧!反正无所谓了。那家伙……居然想要去“寻仙访道”!罗伦咬牙苦笑。他不是没想过强迫立她为妃的可能,多的是先例可循,只是这种蛮横的手段别说蕾庭不会原谅他,就连他也会鄙视自己!
罗伦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令莱恩暗自摇头,决定和侄儿做一番男人与男人的对话。摒退了左右,莱恩举了许多例证,说明热恋男女在情爱转薄后,反目成仇的遗憾——包括他自己和发妻茵雅郡主的殷鉴。
罗伦依然沉默不语,不置可否。
“我知道,鼓吹我做不到的事令你很难信服,但是我还是要请你多加考虑。像你的双亲就是‘政策联姻’,细水长流的感情反而恩爱异常,只要释出真心,互信互助,政策婚姻也会成为一则佳话、一对佳偶。”
“皇叔,我并没有抗拒政策联姻的打算。”罗伦平静地回答。
“但是也不表示意见??这样不行哪!”莱恩轻叹,“看看这些仕女的肖像如何?对自己的终身伴侣也该有些关切,好吧?”
勉强看过几位脱颖而出的候选者肖像,他依然没有一丝感觉。
“由皇叔做主吧!”他说。
“这……”莱恩一怔,兹事体大,若是弄得不好,那不就全是他的罪过?他迟疑道。
“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
罗伦抑郁微笑,“有差别吗?”
莱恩的心在动摇,想不到罗伦看似平和的外表下,真有一颗如此执着的心……十来岁的初恋应该是很容易淡忘的吧?他不太有把握了。
僵持了半晌,莱恩打破了沉寂,“罗伦,玩过‘纸上寻宝’的游戏吧?”
“皇叔?”罗伦讶然。
莱恩抽出一张雪白签条,俐落涂鸦,在上头画出曲折道路,写上多位名珠芳名,卷成圆筒状。望着“起点”的分岔道路,罗伦感到荒谬。他的人生伴侣就在游戏中定夺?太可笑了!但莱恩的说法令他随即释怀。“天意难违。既然不能尽如人意,那么就把一切对错祸福都推给上天吧!”
苦中作乐也不过如此!罗伦一笑置之,拿起碳笔选择了未知的前途……
选妃活动终于告一段落,中选的是吉陵国的皇妹翡彤丽公主。褐发棕眸的翡彤丽公主比罗伦大两岁,是位温柔娴静的淑女。反对的声浪也是有的,落选者多的是显赫贵戚,支持派人也不少。众人议论的是公主的年龄比殿下还大,恐怕将来难以驾御。曾出使吉陵国的老臣贺班森倚老卖老地说:“你们懂什么?正是因为殿下太年轻,才更需要一位年纪稍长的贤内助来辅佐,更何况翡彤丽公主是我见过的,不仅端庄稳重,而且知书达理,这是天作之合………”眼见大势抵定,众人只有任他口沫横飞地分析政治上的利益、好处。
“吉陵国与本国同文同种,语言差异不大;数百年前本是一家,结姻缘之好更有助于经济、文化交流……”这是莱恩深思熟虑的高见。
自叹浅见的人们纷纷点头称是。
诏告全国、纳币行聘……这些繁文缛节皆与他无关。靠着琉璃窗台,罗伦半卧半坐,修长的手指在七弦琴上撩拨出悠扬的乐音。她就要动身了……急着追寻力量、探访异人的蕾庭,甚至等不及在延迟数日,好出席罗伦的十七岁生日宴会。艰涩深难的古调在他的指间流泄,泠泠弦音如风舞林涛般幽眇。全神贯注的罗伦展露出他不愿张扬、鲜为人知的音乐才华。他在等待。
琴音领着想要跟他到别的蕾庭而来。一向如此,她总能在远处分辨出罗伦的琴音,不同与宫廷乐师的繁华缭乱,罗伦的音乐往往在幽静处伴随着清风流水、竹声花影,有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孤洁与寂寥……
两年多的晨昏共度,她以为自己很了解罗伦,没想到现在才觉察罗伦早抛下了同龄的玩伴,抢先跨入了成人世界。
听完她的告别之辞,罗伦只是淡然应声:“知道了。”
蕾庭有些不悦,卤莽开言:“又是十七岁生日宴会,又是隆重的大婚准备,您大概会忙得无暇注意这种琐碎小事。”
罗伦为之气结,这个薄情寡义的人哪!
“那你呢?一心汲汲于追求某样可能不存在的事物,在你心目中可有我的存在?”他沉声反诘。
蕾庭为之一怔,摸棱两可地回避问题,“我……早在两年前就对您宣誓过忠诚……”
“如果我不是皇储呢?”罗伦打断她的话,“没有宣誓、忠诚等字眼,你我之间就没有任何瓜葛了吗?蕾。”他攫住蕾庭的双肩,视线望入她的灵魂之窗。
他几乎是在生气了……蕾庭后悔不已。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罗伦神情僵硬,深邃的黑眸迸射出凛冽锋芒,她不由得噤声不语。从蕾庭的无言,罗伦得到了答案,他放松了手。
就像童话中捕获了夜莺的国王,金丝笼中的夜莺始终悲伤不鸣,只有当他释放了向往自由的夜莺,才听到了最悦耳动听的鸣唱……
罗伦释放了他的夜莺。
晚风拂过枫林,沙沙作响、嘈切低语,似有若无的一首古老情歌,飘逸在夜空之中何事何物总是蒙蔽凡人耳目;热切的愚行;颠错的悲喜;若不是造物愚人;就是诸神为戏;抚掌笑着这人世间纷纷乱乱熙熙攘攘的欢喜悲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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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伊登伯爵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奔赴目的地——神谷(位于亚德兰、班迦罗尔、吉陵国间的三不管地带。
危岩耸壁、曲折羊径,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凿就出险峻景观。这里相传是诸神飞升而去的圣地,在兵连祸结的战火中始终保持宁静,未受波及。据说谷里的居民皆是诸神遗留在人间的血脉,鲜少与外人接触,飘然避世的习性更为传说添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虽然想象过多次,蕾庭仍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通过狭窄的路径,豁然开朗的广阔腹地有着足以媲美宫殿的建筑,硕大的花岗岩砖、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绿玉般的石柱……雍容气度浑然天成,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若不是诸神小戏妙法,凡人岂有这等成就?
“日安。欢迎来到鄙邑,伊登伯爵。”骤然扬起的悦耳问候声,令众人大吃一惊。
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女,像林中精灵般翩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以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温婉语调,要求伯爵将随从摒退。
“能入此处之人都必须经过挑选。”
蕾庭纳闷,谁的挑选?
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少女微微一笑,“曾蒙恩眷的你,是最不该怀疑天意的人……雷之子。”
不待伊登伯爵从震惊中恢复,少女已转身邀请,“请随我来。”
宽敞玉堂中,等待蕾庭和伊登伯爵的是一位黑发黄肤的小年女子。似乎洞悉一切的黑眸清明含笑,在浏览过莱恩的引荐信函后,她笑出声来,“呀!这小鬼头还是一样不长进吗?亏他编得出来呢!若换成别人早被他哄过了。”
伊登伯爵灵光乍现。
小年女子扬起嘴角缓缓说道:“‘飞鹰’,是我往昔在外界行走时所获的谬赞称号。”他不禁哑然瞠目,这位看起来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子,竟是年近七旬的老妇?而且还是武术高手?太……不可思议了!而那位妙龄少女居然自称年过二十了!
“时间在我们身上所踩的步伐比较慢。”她如此解释。
不管信或不信,神谷的居民决定接纳蕾庭这位远来的娇客,对她表达出亲切的欢迎之意。没料到此行会如此顺利的伊登伯爵必须单独离去,留下归期无法确定的幺女……
父亲的庇荫仅能如此,蕾庭得像离巢幼鹰一样自己去开拓新天地。
清淡的饮宴款待之后,了无睡意的伊登伯爵和主人畅谈一夜;第二天早晨才留下蕾庭,不舍地告别。
“俪,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偏爱亚德兰了?”被称作“飞鹰”的中年妇人问。
白衣少女含笑,“是‘他’的后人吧?不过,这是经过大家一致同意的事,您不必介意。”
她悠悠叹息,“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们实在不该插手外界之事。俪,我常在想,世事是否难全拥有智慧文明,寿命比常人更长三、四倍的我们,生存的使命是什么?既不是神、又不是人,唯一的信念只是在己身存在的两百年内,启发他们的智慧、延续物种……可笑的是,我们连自己的一点私心也无力达成,再过一、两百年就得如烟消散,不留痕迹……剩下的大概只有一些‘羽化升天’的神话吧?”
“这不正是寰宇生命的最终目的吗?”白衣少女柔柔地说。
飞鹰不语。有着洞察宇宙的优秀智慧又如何?文明的进步使得这些人称“诸神血脉”的居民长寿,却又使他们的生育机能退化,屈指一算,神谷中已有二十多年未曾诞育新生儿了……肩上的责任是如此巨大,仅凭他们这些老人,是否能够在一百年内将文明传承的重担卸下,移交给生生不息的穆大陆子民?
一百年……以星球的寿命而言,不过是刹那光景!
“也许诸神正是疑惧我们起私心,才剥夺了我们生育下一代的能力!”她自言自语道。当年与年轻的亚德兰国王那段浓情深意……不也正因这个遗憾而黯然休止?勘不破的是情关哪!她悠然怅惘。
忧喜参半的伊登伯爵回到宫廷,正好赶上罗伦殿下的十七岁生日宴会,也躬逢了一场闹剧――关心侄儿大婚将届的莱恩突然发现,罗伦居然傺有过绯闻,这令风流成性的莱恩烦恼不已――明年就要结婚的少年郎,不会不懂人事吧?
他尝试跟侄儿沟通,却不得其法。漫无边际地扯了一堆婚姻的责任、义务等鬼话,温文的罗伦只是用着奇怪的眼神回望叔父,恭敬地不加反驳。
该死的!莱恩挫败地挥手,他实在做不来这种“教育”工作!
“不用这么操心吧?”伊登伯爵乐观地说:“在宫廷里,自然有许多贵妇、女官乐于支开启储君的知识。”
莱恩闷哼一声,“没有!”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一点吗?想攀龙附凤的女子多得很!但根据小道消息,无功而返的女人至少有十来个!该死的!你我怎么能不往坏处想?”
伊登伯爵张大嘴巴,听着莱恩细数勾引罗伦未果的贵妇名单。
“如果罗伦有麦斯十分之一风流,我就不用担心了,那小子根本来者不拒1”莱恩悻然地责骂儿子。
“也许……”伊登伯爵沉吟,“他们年轻人私底下比较好沟通……”
一语点醒梦中人,莱恩急忙令人去召唤麦斯。
“父亲大人有何差遣?”麦斯收敛玩世不恭的神情,恭敬地问。
莱恩将此事坦白告知。
弄清楚父亲的烦恼后,麦斯爆笑出声,直到父亲怒上眉头,才勉强目笑,吞吞吐吐道:“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该懂的,该会的,罗伦绝对没问题――那些半老徐娘,他才没兴趣呢!”
莱恩起疑,“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