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史的前奏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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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依玲接下来说的话完全无法进入桑肯恩的脑中,他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在听见安黎莎三个字时就关闭了听觉系统。
该死!他早该知道依玲说的是安黎莎,她不正是目前天使镇里最新的新闻题裁吗?她才回来几天就已经搞得他心神不宁,本以为到这里抽根烟能轻松一下,哪里知道耳根依然不得清净。
别表现得大在意,也别皱眉,桑肯恩这么告诉自己。何苦让一个女人影响他这么大?有个霍奇拿安黎莎来唠叨他已经够了,用不着再多一个潘依玲。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无辜?」依玲探过身去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想一想,肯恩,她是背负着流言回来的,重新开始对她而言并不容易,她实在需要有人拉她一把。」
「也许妳是多虑了,依玲,她开口要妳帮她了吗?」桑肯恩问。
「以她的个性是怎么也不会向人开口的。」
「那妳又如何知道她需要帮助?」
「我有眼睛,我会看。」依玲责备地看向他。「如果你见过她也会这么想的,她看起来根本就像只凭仅存的自尊在度日。」
「是吗?」桑肯恩突感心中一紧,听闻安黎莎是如此的无依无靠,他再也把持不住故作的轻松状。
依玲点头,叹气道:
「我想这五年来的每个日子,对她而言都不好过。她只是个弱女子,而这个社会根本就是朝着男性的需要在发展,实在很难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想起她的遭遇就会让我忍不住心疼。」
此时恰有顾客进门,依玲过去招呼,留下桑肯恩坐在原地继续吞吐。白色烟雾。
心疼?桑肯恩苦涩地扯扯嘴角。至少依玲很明白她该如何形容她对安黎莎的感觉,而他呢?他心里那份奇异的刺痛又该怎么称呼?
桑肯恩想了又想,直到手上的烟烧疼了他的手。
安黎莎用捡回来的圆木棍使劲压着面粉团,她在面粉团里只加了些盐,而她昨天一整天吃的就是这种略带咸味的煎饼。
其实她没有一点抱怨的意思,能吃饱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不事生产、没有收入,以她身边所剩下的这么一点钱,即使是吃面粉煎饼都撑不了几天,她如何还能奢望美食?
叹口气,安黎莎把做好的三个圆饼放入老旧的平底锅中以小火慢慢烘煎,直至表皮金黄,并传来阵阵饼香。取来一个盘子,她将三个饼整齐的放在上头,耐心等候它们变凉。这就是她的三餐,她告诉自己得一口一口慢慢嚼才吃得出那原始的美味。
将盘子置放于桌上,安黎莎拿起昨天裁好的布料开始缝合。依玲送给她这块深蓝色的布,质地非常细腻,感觉也很暖和,她打算用它来做一件长袖洋装,那么冬天一到她也就多了件御寒衣物。
依玲对她真好,她是自己回天使镇所接触到最友善的一个。不过话说回来,她回天使镇至今,与她相处时间超过十分钟的人不过两个,而潘依玲是怎么也不该被拿来和桑肯恩那个人相提并论的。
想起和桑肯恩碰面的那回,安黎莎对自己表现出来的惊惶失措感到羞愧。她怎么会就那么地跑走?还一副恐慌至极的模样,他一定把她当成莫名其妙的神经病了。
放下针线,安黎莎拿起一个面饼放到嘴边轻咬了一口,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在乎桑肯恩对她的看法。他们其实相识不深,即使在五年前也不过只是见面、点头、打招呼的交情,除了那一次——老天!她怎么还想起那天的事?那个错误对桑肯恩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对她——应该也是没有意义吧!
想起这件事就让她丧失了所有的胃口,忽地又想起自己打算在今天好好策划一下未来,不吃东西哪来的脑力跟体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忘了过去,忘了五年前的一切,专心于目前以及往后的日子。
安黎莎又开始嚼她的面饼,她边嚼边想着怎么开始在天使镇的生活。当然,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收入问题,没有金钱收入的话根本什么都不用谈。
屋外的空地很大,她想试着在上头种一些蔬菜,这样她既有新鲜蔬菜可吃,也许多余的还可以拿到依玲那儿寄卖。另外她打算由依玲那儿买回布料,将之裁减缝制成衣服,再托依玲出售。
不过这些计画还是需要金钱来支持,现在她得烦恼如何取得买种子和布料的资金。这的确是个问题,她不希望在天使镇拋头露面,但如此又哪来赚钱的机会?难道要她拿煎饼和人换种子、换布料?
安黎莎想到自己的窘迫便苦笑起来,继而不可抑制地放声大笑。天啊,她有好多事要做,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调侃自己,什么时候那份远离她多年的幽默感又回来了呢?
就在自己的笑声中,安黎莎记起潘依玲要她到葛海瑞那里取回父亲的遗物的事,在绝望中她不由得期盼遗物里头能有一些帮得上她忙的东西。
她变得现实了,安黎莎想,否则为何提起父亲竟未有大多哀悼怀念?其实在外流浪的这些年,她已经学会淡忘父亲对她贸然的残酷处置,心里也早就没有恨意。安马丁就是这样一丝不苟的人,她知道,天使镇上的人们也都很清楚。
就上葛海瑞那儿走一趟吧!去拿回父亲的东西,并且到他坟上送束花,只要心里想着母亲还在世的那段童年时光,父亲其实也是很和蔼可亲的。
第三章
安黎莎选择接近正午的时间出门,原因无他,只是希望大家忙着吃午餐而无暇注意到她。这分明是鸵鸟心态,但她认为自己还需要多点心理准备才能面对大众的过度关切。
不过,就算她躲过了所有的人,无可避免地她必须去见葛海瑞,好取回父亲的遗物。她一直认为葛海瑞这个人心思难测,在她和父亲租他屋子居住的几年中,她总觉得葛海瑞经常以古怪的眼神看她。
依玲说葛海瑞坚持替她父亲办妥后事,姑且不论他有何居心,光是看在他替她安葬了父亲的份上,即便她有多不情愿,但她欠葛海瑞的人情是事实,而且已经很难还清了。
正午时分走在天使镇的大马路上,果然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走过的寥寥几人也似乎不曾多看她一眼。安黎莎快步走着,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解决她和葛海瑞之间的问题,以便日后再也不必多见他。
她低着头,没想到竟撞进一个宽广坚硬的胸膛里。安黎莎惊呼一声,几乎跌倒在地,幸而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拉住了她,免除了她在大街上出糗的窘状。
安黎莎揉着撞疼的鼻子仰头想道谢,张开眼一看,却看到了桑肯恩那双嘲弄的眸子。
「安小姐,妳这么急急忙忙的要上哪里去啊?」他低沉且略带懒散的声音使得安黎莎心跳加速。
「你——」
「很抱歉撞上了妳,显然我们在走路时都不够专心。」桑肯恩虽然这么说,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可不是这个意思,显然桑肯恩口中的不专心指的根本就是她。
可是这是事实,她的确边走边想着事情,又怕人们认出她,所以只顾低着头直走而未注意前方,才会不小心撞上了他。
「对不起,桑先生,是我不小心。」安黎莎不情愿地低声向桑肯恩道歉着。
桑肯恩耸耸肩,又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没事,倒是妳差点就跌倒了。」
「我就像撞上一堵墙。」她低喃着,不自觉又揉揉疼痛的鼻梁。
「撞疼妳了吗?」桑肯恩皱眉,前倾审视她的鼻尖。
安黎莎就在他伸手要触摸她的鼻子时再次慌忙闪开,而这个举动又引起桑肯恩的怒意。
「怎么了?安小姐。」他嘴角露出讥诮的微笑,眼中却私毫不见笑意。「我是恶棍还是魔鬼,让妳每回见了我都白着一张脸,好象我要吃了妳似的?」
安黎莎惊魂未定,又为了自己的小题大作感到脸红。她就像只受惊的白免见了狮子一般,内心深层的恐惧表露无疑。也难怪桑肯恩会这么惊愕疑惑,他对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无所知,自然会认为她是个动不动就爱尖叫的神经质女人。
她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跳平稳下来。桑肯恩仍站在她的面前,她想转身就跑,又怕他追上来引人注意;因为,她知道以他的个性是极有可能这么做的。
打消了和桑肯恩赛跑的念头,安黎莎勉强自己抬头看他。他仍紧盯着她看,看得她几乎又要低下头去。
不行,她真的得勇敢点,在这么个大白天里,桑肯恩不会伤害她的。
「对——对不起。」于是她开口说。
「道歉?为什么?」桑肯恩依然是嘴角微扯,两眼如冰。「如果我真这么惹妳讨厌,三番两次吓着了妳,也许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不是这样——」安黎莎慌忙解释:「很抱歉我的不当态度冒犯了你,我的反应很可笑,但——那是因为你试图碰触我——我并不习惯——」她终于还是低下头,毕竟要讲清楚实在太难了,何况她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桑肯恩仰头大笑,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妳几乎吓昏了是因为我试图碰触妳的鼻子?」一阵长笑之后,他盯着她的眼神竟带着一份饥渴,只是他不自觉,而她又单纯得看不出来。
桑肯恩突然用邪恶的、低沈沙哑的声音说:「相信我,安小姐,这样的碰触一点都不值得惊慌,如果妳愿意,我很愿意为妳示范一个真的碰触。」他倾身靠近她的耳朵,并加强暧昧的语调说:「一个绝对会让妳脸红心跳、惊愕不已的碰触。」
安黎莎拉着裙襬拼命地往前跑,身后依稀还传来桑肯恩大笑的声音。这个男人的措词真是惊世骇俗,理解力再差的人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含意。
她像没命似地往前跑,直到肺部炽热得几乎要爆裂开来才停了下来,她喘着气并感觉一阵晕眩。这么邪恶的言语对她而言太陌生了,她除了逃走别无选择,毕竟在她单纯的生命中只认识过极少的男性,而他们没有一个像桑肯恩这样——轻狂。
气息渐渐平稳,脸上因短暂快跑而产生的红晕却尚未消失,情绪也还起伏得厉害。他还是能影响她,这股力量甚至比从前更强,安黎莎不敢相信五年的时间居然没有让她变得更坚强、更聪明,她依然还是那么傻,傻得不会保护自己。
安黎莎感觉非常无助,她怀疑自己决心回到天使镇是否错了。她做不到的,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和桑肯恩抗衡,尤其是经过这么多年,他在镇上已经变得举足轻重,再也不是昔日的混混、流氓了。
除了她,时间似乎让每个人都有所成长。
安黎莎苦涩地想着许多事,忽然她记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她是出来找葛海瑞的,却让桑肯恩这么一耽搁,正午都已经过了。她收回纷乱的心思,加快脚步往她和父亲从前住的地方走去。
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安黎莎便跟着父亲搬到葛海瑞那儿去住。他们父女俩就住在阁楼上,这阁楼有两个小房间,一切的陈设都非常简陋,和楼下富丽的装潢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镇上人人都说葛海瑞对待自己十分宽厚,却把所有的苛刻都拿来对付别人,这似乎一点也不假。
十岁的安黎莎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舍弃原本有客厅、有厨房的小屋而选择葛海瑞的阁楼,经过十多年,在父亲过世后,原因忽然变得明显起来。
因为小屋里有太多母亲的回忆!而谁都知道安马丁和妻子是天使镇上非常相爱的一对夫妻;他们相敬如宾,经常在眼神相接时就会交换一个甜蜜的微笑,几乎让见过的人都羡慕不已。所以,妻子一死,安马丁便带着女儿搬了家,一来是因为他们父女不再需要租一整间屋子来浪费金钱,二来应该是想搬离那处处是妻子身影的伤心地吧!
尽管父亲待她并不宽厚,但他对母亲的情意却无法抹灭,安黎莎情愿自己只记住父亲看母亲时的款款深情。
葛海瑞的住处已在眼前,她心里难以抑制地兴起一股厌恶。如果可以,她真不希望再多看他一眼,因为他总让她想起狡诈的狐狸。
虽然见葛海瑞是一件这么令人讨厌的事,但为了父亲的遗物,她终究还是得去。她有责任拿回父亲的东西,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安黎莎皱着眉、强迫自己往目的地走去,脑袋瓜里装的全是葛海瑞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他又会提出多少令她她难以开口答的问题?唯有这一刻,桑肯恩才暂时被她逐出了脑海。
葛海瑞见了安黎莎,一双眼睛张得比铜铃还大。
「妳——天哪,黎莎,妳真的回到天使镇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直以为妳若真的回来一定会先来找我的。」他咧嘴而笑,那满嘴的大金牙在闪闪发光;安黎莎发觉他比起五年前至少胖了七、八公斤,难怪笑起来全身的肥肉都在不安分地颤动、游移着。
她勉强也挤出了一丝笑容,点点头说:
「我去过依玲那儿,她说我父亲的葬礼多亏有你,我——我来道谢,顺便取回我父亲的遗物,至于你替我父亲处理后事的所有花费——可能在短期间之内我无法还你,不过我一定会还。」
「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只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葛海瑞挥挥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