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别为我哭泣-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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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不再光彩喧闹,但是我的心里却会是一直亮着,自己为自己而亮,不为别人而活,也不需要别人将我点燃,我也无力再去燃烧别人,我的这些话不会去说给谁,也许也不会有谁懂得,但是我自己懂得。
现在的我是生活给什么,我就要什么,就享受什么,不卑不亢。
“不,有些事我要跟你解释,不然我一生都不会安心。”詹天的手指扶在咖啡杯沿儿,神经质地颤着。
我忽然有种感觉,也许在我和他、和小六之间的羁绊拉扯中,受伤害最大的不是我,不是小六,而是他:我可以视自己为最不幸的人,大哭大闹;小六可以视自己为胜利者,绵里藏针;只有他,他没有权利哭,没有权利委屈,更没有权利要求被理解,被原谅,甚至没有权利不幸福。因为看上去是他做选择,我和小六是被选择,结果他选择了温柔的小六。
“好啊,你说,我听着。”
“你知道,小六家是单亲之家,她是跟妈妈长大的。两年前,她妈妈有了一个……怎么说,算是情人吧,那个人正是市委城市规划处的一个主管,而我爸爸为了得到一个很大的工程,曾经向他行贿。行贿和受贿的罪都不小,而他们之间的金额也特别巨大,所以双方之间就有了一种互利又互相威胁着对方的关系。而对于双方,这件事又都是一颗不能给外人知道的定时炸弹。”
“而小六的妈妈知道了这个秘密,小六也知道这个秘密…”我悠悠地道。
“是,于是为了秘密不被泄露,大家都安心,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三方都绑在一起,绑在一条船上,这样大家都不会让船沉沦。就这样,我和小六的婚姻实际上是一场……现代版的政治联姻。我和她都是棋子,她也很可怜、很无辜。”
我喝了口咖啡,北京的经历已令我见识了社会的这一面,所以我并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想不到詹天的爸爸那么爱他,却也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保全秘密,保全自己。我进一步理解了表姐,我只是她的表妹,她对我做的事某种意义上仿佛是无可厚非?笑,人类怎么会活到了这种地步?社会怎么会落到了这种地步?
现代启示录,惨不忍睹。
我没有发表什么评论,只觉得心寒,还有几分心疼。
詹天继续说,“小六本来是不愿意的,就像我也不愿意一样,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通了,并且她要挟我,要挟我做出姿态与你一刀两断,于是就有了你在寝室看见的那一幕,有了我在酒店里对你的那一掌…”
“她拿什么要挟你?她凭什么要挟你?如你所说,你们已在一条船上,她也不敢做出什么事,不是吗?”
“你说的对,她不能拿什么把柄要挟我,因为所有事她妈妈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詹天也喝了口咖啡,拿杯子的四根手指也再次有些痉挛之感,他把眼睛的焦点调向窗外的夜幕中,而眼光的焦距恍惚被拉得很远很远,远得好象已经望回了中国。过了几十秒,他又把焦点拉回我脸上,他说:“她先后自杀了四次,她用死要挟我。”
我再次相信每个人都是立方体,都是多面的,我苦笑着说,“想不到小六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人,竟能干出这么强硬的事。”
“她只是抓住了人性的弱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弱点,我的弱点是心软、做人被动,而你的弱点是死要面子,死不回头,于是,我们就都败在了她手上。”詹天说这话时是没有恨的,这点很好,我一直都认为他是个不记人之恨的人,我看人向来看不准,但是对于詹天,看来这点还是对的。
“算了,话题太凝重,”我开了句玩笑,“什么成啊败啊,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重头再来。”
“我们可以重头再来吗?”詹天眼光如水。
我实在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不敢多想,只得黯然:“世上的确没有什么事可以重头再来,我们被时间追着走,时间从来不会为我们而停下,或后退。”
“我从来没有停止爱你。”詹天就这样直接地挑明了一切,直接地说,他爱我,他还爱我,他一直爱我。
那么我呢,我有没有停止爱他?我是不是一直爱他?我是不是爱他?我是不是依旧爱他?亲人朋友之死令我心境已大不同。若是圣诞前,他跟我说这句话,我会不顾一切,跟他远走高飞,跟他天涯海角。偏偏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已容不下爱这个字,装不下某一个人。爱,是近乎完美的幻想,是近乎危险的冒险。爱是奇迹,而我又一次觉得,奇迹不会发生我身上。
我岔开话,问:“詹天,你住在哪里?”
之后我便说,我要回家了。詹天有些不甘心地说:“好吧,那我结帐。”
“不用了。”我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钱。
詹天有些怅然,“好吧,我们AA。”
“嗯,”我含糊说,我急着回去,没有多想。我说,“马德里的晚上危险,我得早点回去。”
“你也知道马德里的晚上危险啊!真是的,忘了我遇见你那一幕了啊。我送你。”
“好吧,”再推托下去实在就无趣了,我便笑着点头,“那就麻烦你做护花使者了。”
“你是什么花啊?”
“我啊,可能是蒲公英吧,四处飞。最近工作很多,每周都得做空中飞人,常常得跑巴黎、伦敦,甚至莫斯科,找大公司谈业务,或自己找一些人。”
“你还是和你那个男朋友在一块?”
哦,对,他们曾于婚礼上见一面,我含糊着“嗯”了一声。
坐了一段地铁,又走了几百米便是家门口。望向二楼,家里灯还灭着,任子建还没有回来。
“不请我进去吗?”詹天问,我犹豫了一下,就在犹豫的当口,詹天走上前捧起我的脸,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退后两步,脸有些发烫,也有些不安:“詹天……”
“跟我走吧,小竹!跟我一起生活,我们多么不容易才都走来了西班牙,我多不容易才又走回你身边……”
“詹天,我们都不小了,做任何事都必须想想清楚。”我叫。开始,詹天抓着我的手不由我挣扎,几十秒后,他发现我不再挣扎了,我的眼光穿过他的肩膀投向他身后。怔了三秒,詹天才突然放开我的手,转身。
任子建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看看詹天,又看看我,一动不动,夜色中也看不出他的脸色。我和詹天僵僵站在原地,我很尴尬,他也很尴尬,但是很快,我反应出我的尴尬是不必要的。詹天不知道,我怎么也跟着糊涂起来,任子建根本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像做错事了一样站在这儿罚站。
我挤出一个笑容,对任子建说:“子建,这是詹天,你们见过面的,我们今晚在街上碰着,一起喝杯东西就晚了,你倒是回来得挺早,球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踢完呢啊。”
詹天伸出手:“你好。”他的手停在半空,任子建却没有握,他做了一个完全丧失风度的行为,绕开詹天,绕开我,径直开门上楼,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一般。
这下,我倒是真的尴尬了,这是我和任子建认识以来,第一次有他在,我还会尴尬,第一次他会令我下不来台。我对詹天说:“对不起。”
他却全然不在乎,只是再次问我:“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
我道:“我需要想想,想清楚。”
“好吧,那么我先走了。”詹天想与我拥抱,却终于没有,只是拍了拍我的肩。他慢慢走向路对面,慢慢走进浓得化不开的茫茫夜色中,终于,消失不见。
我转回身上楼去,任子建正在厅里看电视。我进来,他没有看我,就像一尊石雕坐在地板上,有好象石头一般精工雕刻的侧面,也有好象石头一般坚硬的眼光。我也坐去地板上,慢慢地用柔和的口吻说:“整整一年多,近两年,我建立了自己对你的尊敬,直至今天晚上,这份已经很深的尊敬,被你刚才的所作所为粉碎,消散于无形。你的行为,我是可以原谅的,也是可以忽略的,只是,从此以后我会笑看任子建,无论怎样一个人,最高的荣誉是可以被信任,而不是被神化。”
“我从来就不是神!”他突然转过头,声音几乎是大吼的分贝,然后一点点降下,“我从来就不是神,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我有我做不到的事,也有做后悔的事!我,也会有嫉妒,也会有不开心,如果我是神,我就是世界上最不开心的神。”
我难过得一塌糊涂,我说不好我为什么而难过,不仅仅是任子建的话,还有些更窝心的东西,一点点流过心房。我跑去阳台,又点了根我的劣质烟,我被自己吐出的烟呛得流眼泪。
现在是选择题吗?两个男人摆在我面前任我选择。不,不是选择,如果必须选择,我只能将自己撕成两半,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我一半的记忆。詹天是过去、是童话、是最初的爱,最初的梦想,是我的天使。任子建则是知己、是朋友、是我的幸福、最好的幸福、是我的守护神。
只是,某种意义上,我却不太敢爱任子建,我觉得他深不可测,甚至带有一丝丝超出我的小小世界的高高在上,也觉得他身上带有一种神秘而遥远的光辉。
我总是没法站得比他高,而只有站在高山上才能看见世界的全貌,所以我永远看不见他的全部。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对于我,他也许太过深奥,故,正是那句:爱君如梦。
而詹天,再次出现他像个脱难的王子,仿佛已经摆脱了命运的纠缠,终于可以做自己,更帅得没有天理、一塌糊涂。
那夜是漫长的,半夜我打电话给妈妈,她正在老乡家吃晚饭,我问她,“觉得詹天和任子建谁更好?”
妈不以为然道:“谁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道:“当然有关系,做女婿哪个好?”
妈妈曰:“那要问女儿了,要问你自己。不过,两个人在一起,跟好不好也没有什么关系,看对眼了就看对眼了。跟什么都没有关系。你们不是常说那句,爱是盲目的,我又何必睁开眼睛?!”
我道,“妈,你真是越来越OPEN了,比我还要前卫,你慢慢吃,我挂了。”
我又拨二宝的电话,她也没有睡呢。
“喂,怎么样啊,蜜月过得开不开心啊?”
二宝直截了当地说:“没有性生活的蜜月,你说呢?”
“咳,你倒直白。”
“我向来这么直白的嘛,难道你不喜欢直白的我吗?不要欺骗你的心!你喜欢!”
呵,二宝永远自信得可爱,全世界最不应该会掉入婚姻陷阱的人就是她,偏偏她自投罗网。我笑笑,只能说:“可是,洛洛帅哥是你自己选的啊。”
“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谁教我那么爱他!”
“那现在,他在吗?”
“和朋友出去喝酒了。”
“他,对你好吗?”
“毫无疑问是个人见人夸的好丈夫。他跟我谈天说地,无所不谈,只是不谈情、不谈爱。”
“唉…”我叹息。
“也许我该找个情人!”二宝道。
“你个变态,”我骂她:“还要找情人,你懂什么叫情人吗?!”
“当然懂,就是有感情的性伴侣,就像你和任子建那样。”
“你说什么?”我大叫,差点忘了这是后半夜一点!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我看你们既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未来,就这么住在一起…”
“你真是疯了,我们是搭档,是朋友,OK?我的大小姐?”
“天,你们真是稀有动物,世界上最后的两个成年小孩!”
“我才要叫天,你都想到哪里去了!”
“不是只有我会这么想,任何人都会这么想的。我只是用正常人的正常思维跟你说话,不正常的是你和任子建。”
“行了,亲爱的,你这个缺少性生活的变态女人,不打扰你了,挂了。”
“好吧,有空来荷兰看我,我还在名为爱情的战壕中,苦苦挣扎。”
“你会赢的,亲爱的,因为你比谁都爱他。”
“他也比谁都不容易去爱。为什么他偏偏是GAY呢?”
那是事情的本性,如果水在一百度的时候沸腾,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你无法说服它在九十九度的时候沸腾,当然,我只是这么想了一想,这句话被我生生咽了回去,我不想打击二宝,打击为爱奋斗的女人。我说,“他是GAY,你爱他,这就是你的命运,既然是命运,接受就是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上帝出错了…唉,为什么偏偏是我……,男人没有好东西。”
“喂,不要因为你自己没有胃口,说天下的食物统统不好、不可口。”
“行,你的任子建可口好了吧,晚安。”不容我再说什么,她就挂了电话,她永远是这样,事事要占得先机,要留好退路,茱笛洛实在是她生命中的意外。
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后,第二天又一切如旧。任子建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又早早起来做早餐,对我也是频频展现完美笑容。但是在我看来,他只是又一次深深隐藏了自己,然后努力令身边的每一个人满意。
他就是这样,对别人都好,对任何人都好,对陌生人都好,除了对自己不好。
早餐后我们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