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爷们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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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着我们干什么?还不躲起来?”
“我,我……”南方人的话里竟带着哭音。
“行啦,行啦,路见不平,没什么好感动的。”我走过去拍了拍他,当时我竟觉得浑身充溢着一股豪气。
南方人叹口气,竟埋怨起来:“我要是让他们打一顿就没事了,现在不跟着你们,你们能让我怎么办,最少今天晚上我得跟着你们。”
北京爷们儿全文(67)
山林和我同时啊了一声,我把手拿回来:“你什么意思?跟着我们干嘛?”
“他们是帮里的人。我欠了赌债,其实让他们打一顿就完了。可你们一插手,我这个地方就没法住了,他们非杀了我不可。”南方人边说边叹气,最后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我看着山林直摇头,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让人沮丧。“原来我们还帮错啦?你真是欠打?”我问南方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南方人哼唧着:“我应该谢谢你们。”
“算了,你走吧。”山林不耐烦地挥挥手。
南方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我,我不能走,我一回去就得让他们找到,跟着你们胆子还大些。”
我大口吸着气:“弄了贴臭膏药。”
南方人看我们没表示,马上接着说:“我请你们吃饭,前面就有个排挡。我叫阿三。”我和山林无可奈何地跟着阿三去了,照他的意思小旅馆我们都不应该回去,现在帮里的人正在饭馆附近找人呢。在排挡里,阿三叫了不少菜。我和山林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最近经济紧张,我们俩净吃叉烧包了。这种包子真缺德,看着挺大可用手一捏就成了一小撮,吃三个也顶不了一个钟头。
吃饭时阿三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自己在船上干,这些天是休假回来的。看阿三的意思这家伙收入不算少,可能最近手风实在差到极点了,一个星期竟输了三千多港币,东北人就是来收债的。听到这儿山林先笑了:“你这算什么,我们俩一个下午就陪了十万。”接着他把我们最近的遭遇大略讲了讲。
阿三就跟听评书似的边听边点头,关键时刻这小子竟紧张得直流汗。“你们是做大生意的,你们是做大生意的。”阿三嘴里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那管什么用,现在比你还惨呢。”山林狠狠拍了阿三肩膀一下:“帮我们找个工作吧?”
“我不能在这个地方住了。明天就回船上,你们也走,帮里人很厉害。”阿三的眼睛睁得极大,似乎东北人就在附近。“你们不能回北京,也不能在深圳,我别的也帮不上忙,如果你们不嫌弃就跟我上船吧,船上安全,收入也不错。老板也是北京人。”
“我们不会打渔。”山林瞪了他一眼。“东子连游泳都不会。”
阿三神秘地笑了,手指南方:“哪里是去打渔呀,不是打渔。你们放心,我是船上的老人了,老板很相信我,他会收留你们的。”
“我们到底干什么呀?”我越听越奇怪。
“先喝酒,先喝酒。”阿三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上了船你们就知道啦。我的假期算完了,今天晚上两点钟我们就可以走,每天都有船去那边。”
“哪儿?”我更不明白了。
“香港,我们去香港。”阿三说话时非常自然。
我和山林却惊出了一身汗。“偷渡?”我特地压低了声调。
“我有边民证,不用偷渡,你们跟着我就行,挣两年钱再回来嘛。”阿三觉得我们的样子很可笑。
阿三带着我们在野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凌晨两点种,我们终于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码头,据说那片水域就是深圳河。小码头上有几条又脏又破的船,跟普通渔民的机帆船没有区别。阿三先上了船,他和船老板用广东话聊了半天。最后船老大不耐烦地向我们招手:“你们有钱吗?”
山林看了阿三一眼:“你他妈不知道我们没钱呀。”
阿三赶紧跑过来:“船老大是我的朋友,我们从小长大的。他不能白送人,你们多少要掏一些,要不我还有一百块钱,反正到了那边我就不发愁了。”
“那先借你的吧。”山林说。
阿三果真拿出一百元,船老大接了钱,然后向船舱一指。“进去吧。”
我们往舱里一看,差点气昏。船舱简直就是垃圾站,除了没有大便,可以找到任何破烂儿,更叫人难受的是舱底的积水能没了脚腕子。“这能呆人吗?”山林几乎要揍阿三了。阿三无奈地摊开手:“没办法,我们有边民证,你们不行,抓住就坏事了。一定要下去,而且还要藏到里面去。”说着他钻进船舱,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小门,原来里面还有个小船舱,大概不足三平米。
“这就是个狗洞。”山林几乎要走了。
我一把拉住他:“先这样吧,多长时间?”
“很快的,很快,一个小时就能到。”阿三指着舱口,示意我们钻进去。
我拉着山林钻进去,阿三立刻把舱门关上了。
船舱的地面倒是挺干松,却非常黑,眼睛像被刷了层黑漆。好不容易我和山林才坐下,舱面立刻给我们俩的屁股挤满了。阿三曾说,专门用来偷渡的船舱可以装下四、五个人,估计他说的是身材瘦小的南方人。
不一会儿,机帆船启动了,水声响个不停,好象有人在我们耳边安放了台永不停歇的抽水马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比第一次去高碑店倒烟还紧张。黑暗中传来山林的声音:“现在扳子或警察把舱门一堵,咱俩只能喂王八了。”
“王八吃了咱们就变螃蟹了,你以为王八傻呀?”我冷冷地说。
山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动静奇大,连船板都跟着颤起来。后来不知谁在甲板上使劲跺了两脚,山林才不笑了。船舱里再次陷入沉默,我听着汩汩不止的水声,一时间百感交集,如今我居然要去香港了!我想起了邓丽君,在印象中香港似乎是邓丽君的天下,而我去香港干什么呢?
“你想什么呢?”山林再次开口了。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用手在船板上比画着。
“什么日子?”
“今天是圣诞节,也是精卫的生日,几年前的今天我正给她做生日礼物呢,你说我是不是个傻逼?”说着我呵呵笑起来。
北京爷们儿全文(68)
黑暗中山林狠狠地打来一拳,我觉出风声,赶紧用手挡住了脸。“你他妈还想着她哪?”山林拳到一半便收住了。“我说你也是够傻逼的,我告诉你,什么白雪公主啊,拔光了往床上一扔就全一个德行了。爱情?那是扯淡。不对呀,这些年你身边不缺女的呀?”
“我就是想想。”我觉得耳边似乎有呼呼的风声,脸上的寒毛都翘起来了。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怀念精卫,当年我曾发誓要为她过生日,如今却在一条偷渡船上藏着,以后还能再见到她吗?要是再见面我该怎么说呢?
“精卫现在干什么呢?”
“考上医学院了,现在应该大二了。”
山林又哼了一声:“我跟你说,女人天生的全是势利眼,你风光的时候,身边能有一大群,就跟猪似的,轰都轰不走。你要是倒了霉,地缝里也找不出一个来。我早看透了,不能拿她们当人。以前你是前途无量,女孩儿都跟疯了心似的追你。现在呢,你是个痞子,也就八姐这样的拿你当块料。对了,这个骚货!等咱们缓过这口气来再说……”
“也不能这么说,柳芳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我听他这话很刺耳。
“丫是不敢,就跟当年红玉似的。”山林突然义愤填膺地踹了船板一脚。“你知道你‘东子’在南城多有名吗?其实我也不清楚,前几个月我在天桥一个饭馆里喝酒,有帮人闹酒炸,可一听说我是山林立刻就老实了。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咱们哥儿几个挺有名的,以前咱们干的事都让街面的人传神了,楞说我能飞檐走壁。说你更神,他们都说东子是流氓拳的第四代传人,一拳就能把人废喽。”
“是吗?”这事我还是头次听说,一不留神竟出名啦?“他们怎么说二头?”
山林没说话竟先笑了出来,他扶着膝盖好不容易才停下:“说他会铁头功,三板儿砖拍不趴下。”
“操,咱们都是打人的功夫,怎么到他那儿成挨打了?”我也笑起来,如此说来在大家眼里还是二头实在。“那他们怎么说狼骚儿?”
“他那没起子样,一般人都不知道。”山林不屑地吹了声口哨。”所以呀,你说柳芳敢不搭理你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对这件事我不想再跟他争下去了。此时舱门打开,阿三将头探了进来。“兄弟们,快到了,你们能出来了。”
“进香港啦?”我问他。
“早过控制线了。”阿三一把将我拉起来。
我们来到甲板上,这时机帆船正在靠岸。远处的河岸上灯光闪闪,可我们要靠的小码头却是杂草丛生,垃圾一片,几条癞皮狗正在垃圾堆里猪似的拱着什么。“这就是香港?”我问旁边的阿三。
“是啊,这就是香港。”阿三极其肯定地点头。
“香港的农村。“山林站在后面哼哼着。
我们上了岸,阿三说翻过那道小山丘就是大船的码头,一定要在天亮前赶到,天一亮就麻烦了。我问他为什么?阿三说你们俩是黑户,抓住是要被遣返的。于是我们跟着他玩了一次三千米越野跑。看到大船时,天刚好蒙蒙亮。
那是条白色的大轮船,尖尖的船桅,船头高高翘起,霸气十足。阿三说这就是公主号,三千吨的游轮在香港只此一艘。“这是什么船?”我问阿三。
他无奈地摊开手:“什么船都要上,这是你们唯一可去的地方。”
我们随他来到船上,在入口两个保安模样的人走过来,指着我们说了几句广东话。山林能听懂粤语,他翻着眼睛道:“不给,这是我们防身的。”阿三赶紧拉住他:“没关系,在船上就安全了,你要是不干了,老板会还给你的。”在他的规劝下,我和山林解下家伙,山林边登记边叨唠:“告诉你阿三,你要是存心害我们,小心我把你扔河里去。”阿三竟笑起来:“你仔细看看,这是海。”
我们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公主号果然是停在一个海湾里,远方就是无边无际的洋面,鸥鸟翻飞,巨轮如梭。
“不会出海吧?”山林问阿三。
“今天我带你们去见老板,他要是收下你们,没准明天我们就出海。”阿三高兴地伸了个懒腰。“帮里的人终于找不到我啦。”这时有个保安叫住阿三,他们嘀咕了几句。阿三转身叫我们:“走吧,老板要见你们。”
阿三说得没错,游轮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北京人,他答应收留我们并且说每月给一千港币的工资,至于其他收入就随我们的便了。山林问他还有什么其他收入,老板笑着说过几天一开船你们就知道了。告别时他竟义正词严地说:“咱们都是北京的,谁在外面混都不容易,你们俩千万别砸了我的买卖。”我和山林大是奇怪,忙说不会不会。老板叹息着说了句:“都不是省油的灯。”
三
漂泊南洋
公主号通体洁白,船身细长,吨位不大却有一百米长。船有两层船舱,第一层是贵宾休息室、餐厅和高级船员休息的住处,底层住的是我们这些马崽,船尾是机械舱。甲板上的建筑也很简单,除了驾驶室就是一间巨大的厅房,厅房细长而迂回曲折,几乎是由船头贯穿到船尾,大约有几百平米。船上的其他东西就剩一座巨大的白色烟囱了,公主号的英文就印在烟囱上。对了,最后一样东西是船尾的旗杆,米字旗,平时谁也不拿它当回事。可我第一次见到它时,浑身的骨头节都疼,一失足竟成了殖民地的子民!丢人!
我第一次进大厅房的时候有些傻眼,厅房周围摆满了咖啡桌,中间是个巨大的牌九桌,简直跟武打片里的赌场一样。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阿三,阿三神秘地拉住我问道:“你怎么知道?”
北京爷们儿全文(69)
“难道真是赌场?”山林问。
阿三一脸少见多怪的样子:“你们这两个北方——人,”他本来想说北方佬,看到我在瞪眼马上改口了。“没见过世面,在我们这一带,提起公主号没有不知道的。香港最大的赌船,每年有八个月在海上,全南洋的赌徒都知道。”
“怪不得你在深圳差点让人家把皮拔喽,原来你以为自己是周润发呢。”山林歪着嘴挖苦他。
阿三不屑地看着他:“你不懂,赌钱关键靠手气,有的人天生是手气好。有个大马的赌客就在这张桌子押‘地’,连押七把,一开全是‘地’,你说那是什么手气?人家走时还给了我五百块小费呢。”说着阿三竟托起了下巴,满脸憧憬。
其他收入原来是小费,我叹口气,自己沦落到向人张手要钱的地步了。
此后我们在公主号上当了侍者,专门为人家砌茶倒水,穿着件红马甲,脖子上事似的挂了个布条。为了不至于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