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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北京爷们儿-第25部分

小说: 北京爷们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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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还记得你倒电影票的事吗?要饭也是要通过组织的,你胡乱一闯照样挨打。”

“我他妈都瘸啦,我带着刀去,我拼了我……”狼骚儿竟像头暴怒的狗,他屁股一个劲地向上弹,要不是腿吊着非坐起来不可。

“拉倒吧,就你这德行。”说着山林摸了摸自己的腰包。“住院得多少钱?”

“不知道。”狼骚儿放平胳膊,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听说还得住三个月呢,天知道得多少钱。”

山林转向我,我嘴唇哆嗦了一下,最终把头低下了。

山林闷头想了想,然后从腰包里拿出几捆钞票:“这是五千,我们俩就这点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狼骚儿惊讶得七窍俱开:“嘿,你们俩哪来的这么多钱?不是——”

“是,全是抢银行抢的,你要是不敢花我还拿回来。”山林伸手去拿钱。

狼骚儿的手哆嗦了一下:“你们放心,我不说这钱是哪来的。”

我指着狼骚儿的鼻子,喘了半天气,话才说出来:“他们就应该把你那条腿也打折喽。”
北京爷们儿全文(54)
    当天晚上我们就找到了狼骚儿的叔叔,他说三天后发车,可以把我们捎到武汉,可一谈到往回倒烟,竟半天没开口。最后我说事成后有他三百块钱,狼骚儿的叔叔竟笑得连手里的茶杯都掉在地上了。不过他还是再三提醒我们,一定要小心,而且要和车组其他人搞好关系。

三天无事,我们便商量好先去高碑店小倒一下,山林说得贴切:演习。

第二天我们坐火车到了高碑店,出站右转大概不到五百米,就是个烟草交易大棚。据说高碑店是当时华北的烟草集散地,虽然倒卖香烟一直是违法的,但利润的驱使可以让羔羊刹那间变成豺狼。大棚里是如山的烟箱,几乎可以找到任何一个牌子,有许多烟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商贩很多,可来拿货的人却寥寥无几,我和山林进棚时特显眼。

“有良友吗?”山林问一个留着胡子的摊主。

“二七零(27元一条)。”摊主根本没抬头看我们。

“二三零来两件。”山林不动声色。

摊主这才抬头打量我们,他手指不停地捻自己的胡子。“我只有一件。”

“一货不劳二主,拼点缝儿。”山林一下坐在摊前的马扎上。“别糊弄我。我可要真的。”

摊主点了点头,他跑到附近一个摊上边商量边指着我们。“那孙子不会骗咱吧?”这个摊主惜言如金的样子叫我有些不放心。

“他是坐商,我们是行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山林把一只烟捻在地上。这时摊主抱着个烟箱回来了。“真的吗?”山林问。摊主坦然地摊开手:“随便看。山林打开箱子,从箱底掏了条烟出来。他一把将封条撕开,随便抽出一盒。“真的?”他看着摊主。

摊主从自己的烟堆中又拿出一条:“这条算我的。”说着他把烟扔给我们。

山林拿出支烟递给我:“尝尝。”

我像个品酒师,一口就抽了小半支烟:“真的。”

我们付完款,每人背了一箱烟,转身就往外走。摊主跑过来把打开的那盒烟塞给我:“哥儿俩路上抽吧。”

我们出了烟草大棚,沿着大路向火车站走。天有些黑了,路上行人很少,我按捺不住兴奋,竟小声唱起歌来。我知道这种烟在北京的市场批发价是三十五一条,也就是说我们俩一天就挣了一百二十块。我正高兴着,前方路上突然出现了四个穿警服的人,他们是从胡同里突然插过来的,事先没一点预兆。我和山林对望一眼,就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继续走自己的路。

“嘿,嘿!”四个人挡在面前,一个高个子说:“走得还挺踏实,没拿我们当回事,身上背的什么东西?”

“你们是干嘛的?”我心里发颤,嘴上却不能服软。

大个子推了我一把:“你瞎啦?我们是警察。身上背的什么?”

“有搜查证吗?”我被他推得踉跄几步,怒火一下子从脚心冲了上来。

“呦!还懂搜查证哪?”大个子哈哈笑起来:“我他妈在街面上混了这么多年,就你这小崽子也懂搜查证,哥儿几个,把他嘴撕喽。”说着他就冲了过来。

这几个东西保证不是警察,早就听说有人假扮警察抢劫的事,今天让我们碰上了。我趁他冲上来,便将脑袋一低,一头就向他小腹顶去。大个子木墩子似的做在地上,他手按胸口,吃惊地望着我。这时我觉得有人给了我后背一下,可他忘了我背着烟箱。一拳打来,可能是戳了腕子,竟疼得“嗷嗷”叫起来。这时眼前黑影一闪,有个家伙从侧面扑了上来,我咬牙凝神,拳头拧着劲,转着圈儿地打了出去。自从麻六教我大成拳的秘诀之后,我就一直在抡胳膊,边抡边揣摩麻六的秘诀。麻六的招儿挺管用,拳随心动,常常能出奇制胜。我根本没看到拳头落在何处,只觉得硬硬相碰,“梆”的一声,那家伙也坐在地上了。

此时,山林的军刀已经压在大个子脖子上了:“谁再动?再动我抹了他!”

战场立时安静下来,周围的行人也早吓跑了。终于被我打到的那个家伙叫出了声:“哎呦,哎呦,你这孙子敢打我,哎呦,噗——”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哎呦,一个牙,噗,哎呦,又一个牙!”他拾起两颗牙,一脸悲愤地瞪着我。

“你学过大成拳?”坐在地上的大个子突然问我。

“对,都叫流氓拳。”我得意地笑了,当时我觉得自己是半拉武林高手。

大个子“哦”了一声:“那你认识麻六吗?”

“那是六叔。”我纠正道。菜市口见面之后,我把麻六当做了半个前辈。

“哎呦,哎呦!”门牙被打掉的家伙也叫起来:“你跟六哥认识?这——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你们也认识?”我知道这事有缓了。

大个子一把将山林的刀扒拉开:“得,我什么也不说,到北京就说高碑店的兄弟给他问好。本来应该留你们喝酒,可回北京就一趟车了,赶紧走吧。”

我和山林相互看了好几眼,这时另外几个人站了起来,他们一个劲咂嘴,似乎很是懊丧。“那,那我们可走了。”事到如今,我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坐上火车我和山林的神经才松弛下来:“那帮小子叫什么呀?”山林问道。

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刚才怎么就忘问了?



从武汉到广州

回到北京时,已经是深夜了。我们无处可去,便偷偷跑到山林在花市的房子。一进屋我吓了一跳,满地狼籍,美女画片和烟盒扔得到处都是。“鬼子来扫荡了啦?要不就是有人来抄你。”我幸灾乐祸地说。

“肯定是派出所带医院的人来过了,幸亏我出院后没回来。”山林把零碎儿堆到墙角,好不容易才把床找出来。
北京爷们儿全文(55)
    “房子是谁的?”我一直奇怪谁能把房子借给他这么长时间。

“红玉的男朋友,他怕我跟他较劲,就把房子借给我了。”山林自豪地说。

我把烟箱子扔在床上。“那小子上辈子是个王八,红玉这个小骚值当那么费心吗?”

“各有所图,她爹不是大使吗?”山林淡淡地说。

“为了去外国拉屎,当王八都不怕!”我使劲伸个懒腰,一下子扑倒在床上。真累,骨缝里是酸的。“怪了,今天明明是咱们把人家打了,可我特别累?”我回头对山林说。

“你是紧张,我第一次跟他们去广州倒烟的时候,连脚指头缝里都痒痒,当时我还以为得香港脚了呢,过后才知道是吓的。”山林边说边收拾自己的东西。“明儿得把有用的带走,这房子以后不能回来了。”

“明天怎么办?烟总得出手吧?”我问他。

山林抬头想了想:“附近应该批发市场。我当时管押送,不管卖的事。”

“赵公口有一个地下市场,挺近。”我使劲攥了攥拳头,骨节“啪啪”直响。

山林坐在我面前:“咱们明天先到赵公口,把烟藏在个旮旯里,然后我去市场看看,找到下家再发货。”

我使劲摇摇脑袋:“拉倒吧,就您那脾气,我看算了吧,还没找到下家就得跟人家干起来。还是我去保险,哥们儿目标小。”

山林突然指着我哈哈笑起来。“猪八戒碰上天篷元帅,一对儿猪。你还好意思说我呢,这几次打架哪回不是你先动的手?”

我面红耳赤,喘气都不均匀了:“我是被逼无奈,谁他妈愿意动手,老天爷不公平!”

山林突然机警地看着我,眼神里竟流露出一股委屈。“我知道五一九的事你一直怪我,可我当时只是想让你散散心,谁知道要闹事?再说了,汽水瓶子也是你先扔下去的呀。”

我一下子坐起来,山林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老天爷不公平,好象咱们做痞子就是犯法。”

山林仔细研究了一下我的表情,最终他叹了口气。“咱们俩就别折腾了,将来只能是咱们俩一起混呢。”

“去年我还以为自己能上大学呢,现在我明白了,咱们胡同里出来的孩子只能当痞子,操!”我使劲敲了下床板。“其实人家瞧不上咱们也是有道理的,狼骚儿那个德行就别提了,二头整个就是愣头青,咱们俩是无业游民……”

“你累不累?”山林打断我。“你这人就是不甘心,有什么用?”

“你甘心?”我问他。

山林撂平四肢,平躺在床上不说话了。当夜我们跟折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夜无眠却都懒得开口。清早收拾东西时,我问山林:“这地方真不回来啦?”

山林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我们倒烟也是犯法,小心为妙。”

我们赶到赵公口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市场还没出摊。我们就在一家早点铺随便吃了些东西,山林看着烟,我自己先去市场探风了。

赵公口市场在南城很有名,90年代中期才被查封。市场一直挂着小商品批发的牌子,私下里全是倒卖香烟的,门口的几家小商品批发纯粹是摆设。我沿着过道走,时间还早,大部分摊位都还空着,几家收拾店面的老板都是一脸睡意,满眼凶狠。我边走边琢磨,如何开口呢?倒卖香烟的主儿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大多在黑道上混过,有的依然是地面上的老大。众狗争食,所以争风斗狠的事时有发生。正想着我发现前面摊位上的身影很熟悉,走近一看竟看出那是麻疯。

“麻疯。”我高兴地走过去。在拘留所那几个月我们早捐弃前嫌了,我出来时,他再三叮嘱有事一定要去找他。

麻疯迷茫地四下找了一会儿。

“我又不是耗子,你往地上看什么。”我过去拍了他一下。

麻疯发现是我,竟狠命地拍了拍巴掌。“原来是你小子,我还奇怪呢,这地方没人知道我的外号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正寻思呢,你不是在单位干吗?怎么练上烟摊了?”我走进他的摊位,这家伙的摊位面积挺大,货却却很单一。

“刚开张没几天。”麻疯大叹了口气:“咳!别提了,我在单位还没转正呢,出了事,人家还敢要我吗?”

“不对呀,你们家不是挺有根儿的吗?”我知道他爸是外贸局副局长,给儿子安排个工作还不容易?

麻疯朝地上呸了一口:“人走茶凉。我爸退休了,一退休就没人买帐了,你说这叫什么世道?我爸这辈子算是白混了,当面我都这么说他,交的全是狐朋狗友,一堆白眼儿狼。在位时给你舔屁股都行,一下台就日本的船——满完。”

我暗笑几声,心里美孜孜的。“行了,当官的都有这一天。”我开始打量起麻疯的货色,这家伙的存货不少,品种不多,全是鬼子烟,看来他是专营外贸烟的。“不过你们家怎么说都是有底儿,不当官开烟摊也有本钱,比我们强多了。”

麻疯听到这话,脸上立时冒起了红光。“咳!瞎干,瞎干。”

“这还叫瞎干?得十万的盘儿吧。”我指着他房子里的烟堆。“对了,良友现在好批吗?”

“不错,最近就良友走得好,三十七一条啦!”麻疯突然机警地看着我:“兄弟,你不是跟我抢饭碗吧?”

我哈哈大笑着:“我是给你送饭碗的,良友三十五你接吗?”

麻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他拿出架子上的一条良友递了过来:“你看看,我的烟可是真货,你可别唬我。”

“保证是真的,三十五你要不要?”我把烟扔回去。

麻疯挠挠头:“你现在倒烟啦?”

“我们马上就去广州,现在手里有两件良友。”我点着一支烟,一个巨大的烟圈喷到屋顶上。
北京爷们儿全文(56)
    “三十三,我也得有点儿赚啊。”麻疯坐下,他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可得是真的!真的,我当场点钱。”

我点点头,转身去找山林了。

当天我们完成了和麻疯的交易,接下来就是等狼骚儿叔叔的火车出发了。临走时,麻疯请我们喝了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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