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全文)-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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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雨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没有去山梨。
刘佳龙沉一下,说一个人去,没什么意思。
华雨问,可是车票呢,那两张车票怎么办?
刘佳龙说车票当然不能退,废掉也就是了。
华雨立刻不说话了。她知道,新干线的火车票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很昂贵的。
她又想了一下,有些歉意地对刘佳龙说,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刘佳龙并没有推辞,却也没显出十分热情,只是答应了一声,说好吧。
这顿晚饭吃的有些沉闷。华雨特意请刘佳龙来到楼下的日本餐厅。这里是中国会馆,所以日本餐厅里的客人反而更少一些。刘佳龙吃饭时说话很少。华雨有些不自在。她明白,刘佳龙一定还在为去山梨的事不愉快,于是就斟了两杯啤酒,对他说,来,我向你道歉。
刘佳龙并没有去端啤酒,忽然问,今天的那个男人,是谁?
华雨先是愣一下,然后明知故问地说,哪个男人?
刘佳龙说,就是开车的那个男人。
哦……是一个朋友。
中国朋友?
唔,中国朋友。
可是听他的名字,像日本人?
我是说……在中国认识的。
这样说,他真的是日本人?
不,他是……泰国人。
泰国人?怎么又是泰国人?
华雨突然有些不耐烦了,她觉得刘佳龙这样问来问去的很无理,自己不过是跟他住在同一个宾馆,大不了只算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他没有权利,自己也没有义务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来纠缠去。她直盯盯地看着刘佳龙,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他过去是泰国人,后来在这里加入了日本国籍,明白了吗?
刘佳龙仍然固执地问,可是,你怎么会在中国认识他?
华雨终于感到忍无可忍了。
她说,你慢慢吃吧,我已经吃好了。
这样说罢,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天晚上,华雨在房间里叫了一瓶酒,一边看着电视独自喝起来。她突然发现这种叫“红方”的威士忌很淡,淡得就像水一样只能冲刷自己的神经。大约九点钟,有人在敲房门。华雨猜到一定是刘佳龙,所以没有开门。房门又响了一阵,外面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显然,他回房间去了。华雨刚刚舒出一口气,床头的电话又响起来。华雨知道还是刘佳龙,于是,她只是看着这只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并不去接。电话一直在不停地响,从电话的声音就可以看出刘佳龙的性格,他总是让电话响一阵,然后停一停,接着就又固执地响起来。华雨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她担心电话一直这样响下去会吵到隔壁的客人,于是索性就将电话听筒从话机上拿下来放到一边。华雨听到了,果然是刘佳龙的声音。刘佳龙一定以为华雨终于接听了电话,立刻不停地说起来。但电话听筒毕竟不是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很小,华雨听不出他在说什么。就这样过了一阵,刘佳龙似乎发觉不对劲了,他停了一下,又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问华雨是不是在听自己说话。华雨盯着这只电话听筒,仍然没去动它。
听筒里又沉默一阵,就传来咔嗒一声。
第三十章 代代木小街(2)
华雨知道,刘佳龙终于将电话挂断了。
华雨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这个后乐宾馆了。她知道接下来在她和刘佳龙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这几天,她所担心的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华雨的心里很清楚,她不能再任由这件事发展下去,否则不仅对自己,对刘佳龙会更不好。华雨想到这里就抓过身边的手机电话,给三木稔拨过去。她知道三木稔这时应该在横须贺。上午他送她回来时曾经说过,他在横须贺那边有一些事情,晚上恐怕要住在那里。三木稔很快接听了电话。让华雨没有想到的是,他已经回到鹭沼,此时正在家里。华雨立刻有些紧张起来,她平时即使有再重要的事情也从不往三木稔的家里打电话。不过三木稔告诉她,说没关系,这时只有他自己在家,她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就是了。
华雨这才问,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干什么?
搬家。
搬家?
对,我……想好了,还是搬到代代木去。
好吧,三木稔想了一下,我明天上午过去。
你,最好早一点来。华雨又说。
三木稔有些奇怪,问为什么。
华雨迟疑了一下。她无法告诉三木稔,她在离开后乐宾馆时不想让刘佳龙知道,于是支吾了一下说,早一点过去……天气凉快一些,再说……也可以收拾一下。
好吧。
三木稔没再多问,就将电话挂了。
华雨第二天一早就搬来代代木。清晨的代代木竟然给人的感觉更好,小街很安静,流动在街上的空气像水一样洁净,闻起来甜丝丝的,还含有一些植物特有的苦涩香气。华雨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两只走轮行李箱,还有一只装着洗漱用具的尼龙网篮。三木稔从后备箱里帮华雨将东西拿下来,又拎到屋里,就开车去公司了。华雨站在门口,朝一楼的厅里环顾了一下,忽然又有了那种笼子的感觉。
此时,她想起刘佳龙。她想,刘佳龙今天一早一定又会去敲她的房门。
第三十章 川上加代子(1)
华雨突然意识到,其实安静只是相对的。
她搬来代代木之后才发现,如果周围没有嘈杂的声音,也没有人打扰,这种安静固然让人感到惬意,但是当这样的安静持续一段时间,也会让人感到寂寞。安静会让人惬意,而寂寞却使人孤独。华雨搬来这里很快就感觉出来,这条小街实在太寂静了,寂静得简直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居住。起初华雨想,或许是因为白天,住在这里的人都出去工作了。但后来她才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这条小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除去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进哪个庭院,几乎永远听不到人声。华雨实在觉得无聊时,就去摆弄庭院里的那些花草。其实那些花草根本无需去摆弄,它们已经看不出哪些是刻意栽种的,哪些是自然生长的,就那样生机盎然葱茏繁茂地在庭院里一丛一丛盛开着,鲜艳得非常耀眼。华雨为这些花草松了土,又去拎来清水小心地喷洒。被淋湿的花卉也散发出寂寞的香气。
华雨就是在这样一个早晨见到了川上加代子。
华雨在第一眼见到川上加代子时,真的被她的漂亮吓了一跳。当时华雨正专心地将一根藤萝的枝条绑到架子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用中国话说,嗨,你是新搬来的吧?华雨立刻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在这条小街上竟然还有人会说中国话。她立刻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正站在旁边相邻的庭院里。她的一只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扶着木栅栏,上身微微向这边探过来,好像有些好奇的样子。华雨很认真地看看她。她发现这个女孩的漂亮简直可以用标致来形容,无论五官还是身材,都是怎样好看就怎样长,仅从相貌看去几乎挑不出有什么缺点。只是脸色很苍白,尤其在阳光下,更显得没有一点血色。华雨心想,难道世界上还有长成这样的女孩吗?
于是,她笑一下说,你好,我是刚搬来的。
嗯,我听说这院子里刚搬来一个中国女孩。
华雨微微点了下头,客气地说,我叫华雨。
我叫川上加代子。女孩也微微鞠了一躬,请多关照。
华雨听了她的名字立刻在心里猜测,这应该是一个日本女孩。但是又搞不明白,她的中国话怎么会说得这样好,简直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她想问一问她,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川上加代子抬了一下腿,问,我……可以到你这边来吗?
当然可以。华雨爽快地说。
川上加代子又吸了一口烟,将一条修长的腿轻轻一迈就过来了。
华雨绝没有想到,就在旁边的庭院里竟然还住着这样一个女孩。华雨自从来东京才真正感觉到,一个人在陌生语言的环境里有多么可怕,倘若再孤身一人,这种可怕的感觉也就会更加强烈。尽管有的日本人懂一些英语,但不知为什么,当你跟他们说英语时,他们却大都装作不懂,好像说英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华雨有时甚至担心,在这种语言不通的环境里生活久了会不会患上幽闭症。在这个早晨,华雨明显感觉到,这个叫川上加代子的女孩似乎也很寂寞,大概正因如此,她跟她才迅速地熟识起来。她们两人就这样坐在藤萝架的底下闲聊。川上加代子吸烟很勤,几乎一支接一支,她告诉华雨,这个庭院里过去曾住过一个中国女孩,但没过多久就服毒自杀了。
华雨问,为什么?
川上加代子摇摇头,撇一撇嘴说不知道,反正死得挺突然。
没有……抢救一下吗?
发现时早已经凉了,而且,她的死相……很难看。
川上加代子说罢又问华雨,你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华雨笑笑,说,死人有什么可怕,其实,最可怕的还是活人。
是啊,川上加代子叹口气说,但愿我们不怕别人,也不要让别人怕我们。
这时华雨隐隐地听出来,这个叫川上加代子的女孩不仅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而且还略带一些浙江口音。当初华雨在东莞时,工厂里有几个女工是浙江一带的人,所以她对这种口音很熟悉。
第三十章 川上加代子(2)
华雨想到这里就试探着问,你的中国话,是从哪里学的?
川上加代子的眼晴一闪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华雨笑笑说,好吧,吃饭就吃饭。
川上加代子又问,喝酒怎么样?
华雨又一笑,说,喝酒就喝酒。
华雨心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喝了酒正好可以睡觉。
这下好了,川上加代子立刻笑起来,以后有酒伴了!
这时太阳已经开始毒起来。她们两人就一起来到屋里。川上加代子跑出去,一会儿就拎来一些便当食品。华雨感到奇怪,问她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川上加代子告诉她,沿着这条小街往前走,再拐过一个路口就有几家专卖便当食品的小店,很方便的。华雨早就发现在这个小楼的地下贮藏室里存有许多威士忌和葡萄酒,于是就跑去拿来两瓶。这种感觉真是很奇妙,华雨想,在这样一个早晨,两个原本素昧平生的女孩,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竟然就熟悉得像两个老朋友,这种事大概只有在东京这样的地方才会发生。川上加代子不仅爱吸烟,酒量竟然也很大,但华雨只跟她喝了一会儿就明显感觉到,她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川上加代子喝酒很快,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进入那种半醉半醒的酒精状态。她一边喝着酒跟华雨聊了很多事,聊这条小街,聊代代木这一带的地形,又聊附近的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接着还聊起东京这座城市以及在这里生活的中国人。就这样又喝了一阵,她忽然停下来,低下头沉默了一阵,就轻轻地抽泣起来。华雨看着她,并不感到意外。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川上加代子很可能是一个中国女孩。果然,川上加代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抬起头说,其实……我是中国人。
华雨点点头,没说话。
我姓唐,叫……唐艾娜。
华雨仍然没说话,只是又为她斟了一杯酒。华雨在猜到川上加代子是中国人时,曾在心里猜测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这时才真正意识到,来东京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女孩,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背景,也有不同的生活境况。华雨想,她或许家在这里。但是又不太像,因为家在日本的中国女孩一般反而都不爱跟中国人来往。那么,她就是嫁来这里的?似乎也不太像。华雨觉得川上加代子的身上丝毫看不出家庭主妇的样子,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是一个家庭主妇,也不会这样自由自在地和自己一起为所欲为。华雨又在心里猜测,她或许是来东京留学的。不过中国留学生在日本的生活,华雨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她想,如果她真是留学生又怎么可能住到代代木这种地方来呢?
对,我就是……来这里上学的。
川上加代子忽然抬起头,对华雨说。
川上加代子告诉华雨,她原本是来东京大学读书的,但现在已经不读了,她搬来这条小街已经有将近半年时间。华雨这才有些明白了。她想起来,在旁边庭院门口挂的木牌上,写的是“石井一郎”的名字。川上加代子又苦笑了一下对华雨说,她在这里不会住很久,说不准哪天就要搬出去。
她告诉华雨,即使没有人让她走,她自己也会走的。
华雨看着川上加代子,忽然感觉眼里也有些发酸。
她端起酒杯说,来,我们……喝酒吧。
第三十一章 夜游(1)
华雨通过对川上加代子的观察,感觉她应该不是那种上语言学校的中国女孩。华雨上中学时就知道,有的高中学生为了躲避高考,就自费到国外读大学,这样自然可以免去许多高考复习的辛苦,只要家里有钱,再选一个合适的学校,学成回来后国内照样可以承认学历,而且还有一块“海归”的金字招牌。不过这样的学生刚到国外由于语言问题,大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