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味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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颧骨老高的媳妇吃瘪的道:“那还有我活的地方?就那几个小妖精就能把我生吞活剥了去。我还想多当差几年呢!”
崔大娘笑道:“我叫你来自有我的道理。”
瘦高个的媳妇忙笑着道:“正是。左不过是伺候五姑娘一个,月钱又一个不少,咱们还清闲些。”
说话间,王九指果然送了几样下酒小菜过来,又解释那活烤鹅掌还在做,还请她们略等一会。
崔大娘干了口酒道:“你去忙你的,咱们吃两盅就办事的。不过,你可不能心软。若是不答应我就不缠了!”
王九指连连应承着。
泡了小半个时辰的热水,崔大娘将瑞雪的双脚擦干。自己取了矮凳坐在瑞雪对面。将一段白棉布从中撕开,把瑞雪的两只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拿白布绑住了双腿。再取了白帆酒往瑞雪的脚缝内擦了个遍,将大拇趾外的其他四趾轻轻的拢在一处,即用白布裹了。
瑞雪开始还没觉得如何,只是觉得双脚被布条缠的紧紧的有些难受。她试着抽脚,却被那个瘦高个的媳妇紧紧的按住。
崔大娘笑着问道:“可是不舒服?那我慢着点?”
还没等瑞雪答话,颧骨老高的媳妇疑惑地道:“大娘这……五姑娘那还等着呢!”
“你懂什么?”崔大娘朝她吼了句,笑着问着瑞雪,“这样感觉可好?”
果然布条没有方才缠的那么紧,果然是好受了些。她笑着点点头。
崔大娘道:“我好几年没给人缠过足了,好孩子,你若是不舒服就跟大娘说啊!”
随着白布缠上第二个脚趾跟小脚趾朝脚下屈,瑞雪便觉得有些刺痛,她挣扎的抽着脚,可是崔大娘哪里由着她挣脱,早就紧紧的抓住了。喝命颧骨高的媳妇:“贵五家的,拿针来缝。”
但见贵五媳妇飞快的穿针引线跟着崔大娘的动作细细的将白布缝合。
瑞雪忍不住的开口道:“疼,大娘疼!”
崔大娘的动作不停,面上笑着道:“好孩子忍着点,哪里就有那么疼?”
瑞雪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道:“真的疼,难受。”
崔大娘道:“世人都是这么过来,这点小疼都受不了,哪里还能做旁的?你就忍忍好了,一会子就过去了。”
到了后面瑞雪只觉得脚上如热碳燎烧一般,阵阵锥心的疼。她开始挣扎起来,不住地踢着脚,可是崔大娘早将她双腿绑住,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哭道:“疼!疼!”
“哭什么哭!
一见瑞雪哭了起来,崔大娘厉声呵斥起来。
瑞雪被她凶的不敢再开口,委屈的咬着下唇,轻轻地抽泣着。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哭喊起来:“爹爹,爹爹救我!我疼!”
送东西过来的王九指听着瑞雪哭,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这一声声的哭喊声,简直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了口子,又撒上一把盐。
他忙走进屋子,看着一个媳妇紧紧的压着瑞雪幼小的身子,崔大娘狠狠地为瑞雪缠足,不禁有些怵心。他站在一边颤着声音央求着崔大娘:“崔大娘,你轻些,轻点。”又道,“瑞雪,爹爹在这,爹爹在这!”
瑞雪一听见王九指的声音,又瞧见他的人,放声大哭起来:“爹爹,我不要裹脚了,我不要了!疼,好疼!”
王九指一听她叫不要裹脚,忙道:“崔大娘,我们不裹了!我们不裹了!”
“啊!”
只听见瑞雪发出一阵惨叫声。
王九指一听见瑞雪惨叫,忙丢开手中的东西,扑到床边轻轻地呼喊着瑞雪的名字:“瑞雪,瑞雪。”
缓过劲的瑞雪可怜兮兮的望着王九指,哀求的道:“爹爹,我疼的厉害,你让大娘轻点。”说着又抽气的叫疼。
只听着崔大娘道:“王九指,我知道你家瑞雪是好的,你若是想叫她跟你一样,那咱们今天也乐的丢开手!你也是做爹的人,姑娘嫁的好不好都靠这一双脚了,现在疼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情。以后姑娘说不到好人家,可是一辈子的事。你家瑞雪长的那么好,可不能就那么废了吧!”
王九指听了,默默转过身子。他怎么能叫瑞雪过的不好呢!那就缠吧!他捂着耳朵跑开了。他不敢再听见瑞雪的哭喊声。是啊!心软就这一会子的工夫,瑞雪以后的日子可是大事。
瑞雪见王九指跑开,连连高喊:“爹爹,爹爹!”
“好孩子,别怕疼啊!你若是想你爹以后不用给人做饭,就忍忍。”她也不过随口说说,却不想说到了瑞雪的心里。
好大一会子,崔大娘收了手,瞧着早已哭晕的瑞雪招手让人出去。
王九指提了三只活蹦乱跳的鹅站在屋外,听不见瑞雪的哭喊声,忙赶上前问:“大娘,这……”
“哭累了。今日就到这里,三日后我再来!有一条我可得跟你说清楚,孩子喊疼,你可不能心软啊!”
王九指忙答应了:“大娘且在这里坐会,我这就把鹅掌弄出来。”
崔大娘道:“不了,过会子还要给五姑娘缠足,也不差今天这一会子。”
贵五媳妇瞧着王九指手上提着三只扯着脖子乱叫的活鹅,笑着就要接过来:“干脆你把这鹅给了我们,我们回去自己弄也是一样的。”
王九指将鹅举高道:“这便是活烤鹅掌。掌熟鹅未死。”
活烤鹅掌,中国九大残忍菜肴之一。清袁枚《随园食单》和李渔《闲情偶寄》中有记载,方法很多种。
大致是把一只活鹅,把的两只掌洗干净,准备好调味的料,准备一块木板上面钻两个洞,准备一个火炉,等火旺盛时,把鹅掌穿过木板上的洞拿到火炉上烤,,一边烤,一边涂上调料,直到把鹅掌烤得像葵扇那么大,然后割下食用。因为只是烤鹅掌,所以烤的过程中,鹅是不会断气。
《闲情偶寄》的记载“有人善制鹅掌。其法为:每杀鹅前,先熬一锅滚油。抓起鹅,把它的掌压进油里,鹅便疼得大叫起来。然后把它扔进水里,任它挣扎扑腾,以消痛楚。再抓入油锅、放入池水,如此反复四次。然后再削掌炮制,其鹅掌必定极厚、极甘美”
另裹脚其实分了好几个步骤,不是一下子而成,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第七章:蟹黄汤包
赵希厚无聊地狠,来到老宅后,学业便又增多了几分。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再到爷爷面前背书,用了早饭后再听爷爷讲解一篇文章,回头开始完成爷爷给他布置的功课,还要将启蒙的《千字文》、《明贤集》……拿正楷写一遍。
他要抓狂了。十几本启蒙的书本子要他在三天之内写完,真的是要他的命。
“少爷,刚送来的点心,您歇歇再写!”大丫鬟溶月端着一盘点心进来了。看着愁眉苦脸的赵希厚,她抿嘴忍不住地笑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赵希厚将笔丢了,马上起身走到圆桌前坐下。
溶月将点心搁在桌上道:“我哪里知道,小丫头们接了自然会送过来。”
赵希厚道:“什么点心?”
“说是蟹黄汤包。闻着味却是挺香的!还有一碟不知什么的糖果子。”
赵希厚先是闻了闻味,隐隐地一种鲜味直扑鼻腔。
“好香啊!”
赵希厚没理会溶月的赞叹声,而是盯着汤包看。
一笼之内只有一只汤包,如小碗般大小。肉眼便能看见里头的陷,点点蟹肉包囊在皮儿内,越发显得皮儿晶莹剔透。
细致无比的折皱,密密地排在一起,犹如刀刻一般,像是朵丝瓣菊。包口却捏成鲤鱼嘴状。
实在是绝妙之举。
轻轻地拿筷子点了点,还能看见里面的汤汁在晃动。
皮包汤,而汤不沁皮。
妙!
伸出三个手指,只用指尖撮住那汤包上面的折皱,小心翼翼地轻轻拎起,慢慢放到小碟子里,然后低下头凑近去,用齿尖细细咬破包口,缓缓地吸吮汤汁。
鲜!
嗯,这味,竟然是难得之物。
他闭上眼想着拿什么词来形容着味,难!除了个鲜以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配得上这味道来。
只是……不是那么烫,显得油脂甚厚,吃在口中……
赵希厚有些不悦,丢下筷子,喝茶漱口,拣了山楂糖含在口中。
“少爷好歹吃两口,要不我让人重做了来?”
赵希厚道:“再重新做来,送晚了还不是一样?”
溶月苦笑道:“小祖宗你以为是在家里不成?彩云她们被管事的叫去骂了好一会子。”
“怎么了?”
溶月将筷子重新塞会赵希厚的手中道:“你也知道我们吃不得辣,我又不吃蒜这些的,却送来一碟辣辣的又搁了蒜的。我便打发人叫换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不妥,她们跟厨房的人闹了起来。”
赵希厚拨弄着那个汤包笑着道:“你倒是会跟我说,怎么不见你管她们?”
溶月连忙应承,说服他吃两口点心。可赵希厚只说凉了不好吃。
溶月赔笑道:“怕是那帮小丫头惹厨房的人生气了才这样,下回变好了!”
赵希厚勉强的吃了两口,却实在难以下咽,只觉得凉了后,满口腥气。
他将筷子狠狠的丢了出去:“不吃了!难吃!”站起身就往外走,临到门口又走了回来,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把这个糖给我装进来。”
说完有些厌恶地瞧了只咬了一口的汤包。暴敛天物!好好的东西竟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恶!
心情不佳地赵希厚四处走动,打算消解心中不快。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赵希筠的院子,本想绕开,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一声声的哭得怪森人的。
“爷爷,爷爷,我不要裹脚,我不要裹脚!”
不要裹脚的字样传入了赵希厚的耳朵里。他已经十三岁了,上面两个姐姐裹脚时拼命的哭喊声,他记得,听在耳朵里,看到二姐在丫鬟的搀扶下艰难地行走;他记得温柔寡言的二姐居然说出了:“女子苦,双足哪堪白绫裹!女子悲,血泪浸湿红绣鞋!”;还有她疯狂的扯着双脚上的白布。
今日,这个妹妹也要经历这一步么?
他连忙冲了进赵希筠的院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五妹妹赵希筠被几个丫鬟婆子团团地围着。
四个人将赵希筠双手双腿牢牢地按着,一个老婆子在那里一面狠狠地缠着脚,一个媳妇紧紧地缝着。
她们根本就不理会赵希筠的痛苦。表情木然的做着自己的事。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给我住手!”小小的身躯因正义跟愤怒爆发出的愤慨足以震倒这些无知的仆妇。
缠脚的崔大娘一见是赵希厚,忙送开手,站了起来:“少爷,您这么到这来了?五姑娘今儿要缠足,不能同你玩的。过些日子再来可好?”
赵希厚根本不管这些,冲上去就扯着缠住赵希筠双脚的白绫,他用力地撕扯着,口中道:“五妹妹,我来救你!”
赵希筠一见到赵希厚立马扑到他身上:“三哥,我脚疼。”哽咽地抽泣声总是连接不上。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妹妹,赵希厚柔声道:“别怕。我就给你解开。”
赵希筠直点头,她觉得心里暖暖地,有哥哥真好。
崔大娘见赵希厚疯了似的扯着裹脚布,顿时大惊,忙命丫鬟将赵希厚带了出去。口中央求着:“我的祖宗!你这是要做什么!快出去!”
几个丫鬟婆子将挣扎着,像蛮牛一般的赵希厚推搡着出去。
崔大娘跟着贵五媳妇几个仍旧为赵希筠缠足,随着她们的动作,赵希筠又哭将起来。
赵希厚左给丫鬟一拳,右踹仆妇一脚,吼道:“你们松开,给我松开!”
两个媳妇一边一个紧紧地搂住赵希厚的胳膊直将他往外拖,任他怎么闹腾也不肯松手。
“开门!开门!我让你们开门!”
愤怒地赵希厚踹着紧逼的朱门,除了门环震响的声音,里面只有赵希筠苦苦哀求的声音。
一个媳妇道:“好少爷,您就别闹了!这是老太爷交待的事,别叫我们为难。”
另一个媳妇道:“女子都要裹脚的!要不然嫁不到好人家。你可别坏了五姑娘的喜事,别到以后五姑娘说不上好人家反要怨你的。”
“是了。”一个媳妇也不怕人笑话,将自己的大脚伸了出来,“您看,我就是大脚,就是做下人的命!”
赵希厚撇了那媳妇的大脚道:“你们没看到五妹妹那么疼么?”
她们都不答话,她们没裹足过,不知道这疼到底是什么疼。
溶月慌慌张张地挪着小脚来了,一听见人打发来说少爷在五姑娘那闹呢,她就连道坏事了。又瞧着赵希厚站在日头下忙道:“少爷,这是怎么了?”转身训斥那几个丫鬟媳妇,“怎么能叫少爷站在大毒日头底下,万一晒着可怎么了得?”
丫鬟媳妇只是赔笑不敢应话。
赵希厚看到溶月心里略微镇定了一些,这是祖父家,他能使得只有溶月一人。他沉声道:“你让她们把门打开!她们把五妹妹弄疼了!”
溶月早已知道五姑娘今日裹脚,忙笑着拉着赵希厚到阴凉地下站着,掏了纱巾为他摸汗:“五姑娘这是在裹脚,不碍事的!”
“五妹妹疼成那样!你听听!”
就是离院门十几步远,他还是能听到赵希筠吃痛的哭喊着,那一声声“爷爷,救我。疼,我要不裹脚。”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上;当听到赵希筠呼喊这“哥哥”的时候,他彻底爆发了,像小豹子一样的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