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味记-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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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是去哪?”
赵老太爷掀起帘子,眯眼看着远处,直到车夫叫到地方了,赵老太爷才回过神。
乡村的泥土路在炙热的阳光下已然裂开,悄然无声地延伸很远。
唯一让人醒目的却是座青石牌坊,坐北朝南,中间高两边低,单檐上翘,中间大书“榜眼”二字。
“这是……”
赵老太爷默默地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立柱笑着道:“这是我的。”又指着间隔不远的一座牌坊道,“那是你叔父的。”
赵希厚搀扶着赵老太爷从牌坊下走过。一大片的黄土路,只有牌坊正下方铺了青砖。也许是年代久远,有些都不平了。
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一直延伸到一处茅草房前。赵老太爷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摸了摸篱笆,重新绑紧了线绳。
环视一圈后,许久才道:“你去打了水,把屋里擦擦。”
赵希厚只得应了,出门到不远的水塘里提了水,将草堂里的桌椅擦拭个遍。
赵老太爷轻声道:“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你父亲三兄弟也是在这里生的。这才是咱们赵家的老宅。也是祖辈留下来最值钱的地方了。我原先在这里读书做文章,你曾祖母同祖母便在这做活计。那时候家里很穷,连我半夜读书饿了,吃十几粒煮黄豆都奢侈,唯有我刻苦读书,才能改变下顿不着的境况。我一心想着中状元光宗耀祖的,可是却得了榜眼。
你方才说的也对,自古状元虽多,连中三元者不过十数人,连中六元者,唯有本朝黄伯澜。我就是差那么一点成连中三元,我没成为状元,不是因为文章不好,而是因为皇上说我的字不如彭有祺。他的字的确比我的好,我也认了,只是但以书法论状元。我心里毕竟有遗憾,不服气。所以整颗心都挂在你父亲三兄弟身上。你大伯二甲一名;你父亲是会元,最后居然是三甲;到了你三叔这里,又是个榜眼。我也说过,那不怪别的,是他文章没写好。三个孩子都给了我希望,也叫我所有的希望破灭。
所以,我的希望就落在你身上了。”
赵希厚默默地擦拭着桌椅并不作声。
眼见座椅都擦拭一净,赵老太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撩起衣摆,颤颤巍巍地对着大桌正中间的神主位行三跪九叩大礼,默念了许久才退了出去。
赵二太太站在穿衣镜前不时侧身,仔细打量衣着,满口地吩咐丫鬟快些。
金莺替她打理衣领,细心地别上一枚饰物,笑着道:“人都已经请来了,就等老太爷了。”
“三少爷,三儿人呢?”
玉簪儿上前道:“去找了,老太爷那并没有人。”
“府里呢?别的地方呢?”
玉簪儿道:“已然去找了,都说没见着。”
赵二太太急道:“那还不快派人去找,这都什么时候了?”
一声令下,屋里的下人蜂拥而出,四下去寻。各个都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只是挨着个儿的将府里挨个扒了个遍。可是哪里能找到,无奈只得拉了赵老太爷跟前的小厮过来回话。
溪墨跪在廊檐下,隔着竹帘道:“老太爷带三少爷出去了,去什么地方并不知道。”
“你是死人?还不快出去找?找不到人我揭了你的皮。”
溪墨浑身一抖,手脚酥软,连滚带爬着跑了出去。
赵二太太凤眼一横:“把看门的给我捆到马棚子里,等明儿再罚他。”
赵老太爷领着赵希厚才进了厨房边的小角门,就瞧见瑞雪拎着篮子走过来。
“老太爷,您出去了?我送绿豆汤……”瑞雪随即一想,赵二太太昨日不许她再进二门,忙改口道,“我请人送去。”
赵老太爷笑着道:“今日事多,你也受累了。”
瑞雪摇摇头:“太太叫跟来的厨子做,爹跟赵原他们只做旁的,不累的。”
“哦?”
瑞雪笑着道:“说是要做什么官家菜,我连名字都没听过呢。”
赵老太爷摆摆手:“叫你父亲也做了来,这么大的宴席,交给那几个人要忙到什么时候?三孙好些日子没吃你父亲做的菜,也叫他解解馋,省得说吃不上你父亲做的菜,文章都写不出。”
瑞雪笑着道:“怎么会。他们都说三少爷是文曲星下凡,又有老太爷这个文曲星教导,文章自然不在话下。”
赵老太爷听她说话喜人,笑眯眯地点着头:“这天上就一个文曲星,我们到底哪个才是文曲星?”
瑞雪瞧了瞧赵老太爷认真的眼神,又瞧了等待她回答的赵希厚,抿了抿嘴:“都是。”
赵希厚给了瑞雪脑门一下,狡黠地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我,只不过怕爷爷生气。我不介意的。”
赵老太爷那拐棍虚扫了赵希厚一下:“臭小子。”
“爷爷生气了。”赵希厚远远地跳开,“常言道,雏凤清于老凤声,爷爷该为后继有人高兴才是。怎的打我?”
“怎么,就算你中了状元,我要打你,你还要反了天不成?”
赵希厚窜到赵老太爷跟前,拉着他的拐棍,嘻笑:“您打便是了。小受大走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正在说笑,听见后面有人叫“三少爷”。
三人纷纷转身却是赵希厚屋里的丫鬟溶月,她提裙匆匆跑到跟前,躬身道:“老太爷,就要开席了,太太请您呢。”
赵老太爷点点头,只嘱咐瑞雪:“叫你父亲也做了菜来。杨县令也爱你父亲做的菜,总不能叫他失望。”
瑞雪甜甜地应道。因瞧着有旁人,悄悄地做了恭喜的手势算是恭贺赵希厚。
赵希厚见她躲躲闪闪的样子,勾起嘴角挑了眉头,抱拳以作回礼。
第三十二章:八仙过海闹罗汉(下)
“王师傅的菜吃完了。王师傅的菜。”
冯全儿呼喊着冲进了厨房,大声地嚷着,得意洋洋地看着赵二太太带来的那些个厨房婆子们。
“王师傅,您的八仙过海闹罗汉一端上去,老太爷跟前的人都连连称赞,都说名儿好菜也好。现等着上二道菜呢!”
王九指看了眼随后准备的菜,站起身,指挥着厨房的人马上准备第二道菜下锅。
汤臣凑到冯全儿身边道:“太太那边还没传消息过来,你乐得什么劲儿?”
冯全儿得意地道:“太太那边照样是王师傅的占优。我方才遇见了里面伺候的人,她们也说王师傅的菜做的好。我是特地跑回来报喜的。”
汤臣悄悄着指着另一边准备的人:“你小心着点。”
冯全儿领会的点点头:“我晓得。我只不过看不惯她们那个傲气的样儿。”
汤臣笑着戳了戳他:“赢了多少?”
冯全儿眉开眼笑的抓住前襟,伸手比了一个数儿,乐呵呵地。
汤臣忙一把握住冯全儿的手,小心地瞧了瞧四周,压低嗓门:“到底是跟二太太的人,出手就是不一般的大方。”
“说的是,我在这一年也挣不了这些钱。若下次还有什么,一定要再找他们,多几次我的老婆本都够了。”
冯全儿一想到满怀里的碎银子铜钱嘴巴便不由自主的扯的老大。
汤臣点点头:“回头咱们再分。马上上第二道菜,你快些准备了。”
冯全儿这才应了声,那边便有个婆子叫他:“小子,你去告诉那个王九指,后面的菜不叫他上了。我们这人手够。”
冯全儿忙赔笑道:“大娘又不是多脚怪,那么多人的东西,怎么可能做的玩。”
婆子顿时气了:“太太吩咐了,今儿是睐嫂子做,你们插什么手。”
“您说的是。可是咱们是老太爷吩咐的。大娘虽是久伺候太太的,可咱们也是伺候老太爷吩咐的。”
“我当然知道,要不就你们还想上菜?快收拾收拾下去!”
“是是是。多谢大娘体谅咱们。咱们也就做老太爷的菜,大娘,您做,方才那菜叫什么,我瞧着那么多的虾!”
婆子根本就不理会冯全儿:“快些出去。”
赵原丢了菜刀撸了袖子过来:“冯全儿,你小子又偷懒?没事往那些个老婆子跟前凑什么劲儿?你小子快给我回来!老太爷指明要王师傅的菜,这都要出锅了,你还不快着点?老子等完了事就收拾你!”接着赔笑地对婆子道,“大娘,这小子没见识,是个女人就往上凑,也不管是歪瓜还是劣枣的。”
冯全儿得了便宜又卖乖:“是,下回我一定擦亮眼睛。”
一席话惹得厨房里的人又是笑又是叫的,气的那婆子张口就骂,而跟着她的一群媳妇婆子也不甘示弱,可是她们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几句荤话一说,说的那些个女人只有气的跳脚的份。
那个睐娘道:“王师傅,好好管管你的人。”
专心炒菜的王九指根本就不理会,快速地将菜盛了出来,喊道:“冯全儿,上菜!”
林举人太太有意奉承赵二太太,笑着道:“三少爷如今怕是要到了娶亲的年岁了吧。不知道什么样人家的女儿才能配得上。我总听我们家老爷说三少爷的文章是头等的好。”
赵二太太笑着道:“蒙你谬赞,他还是年轻。”又见身边的刘举人太太不作声,含笑道,“刘太太可是觉得这菜不合口?”
刘太太额首道:“如此甚好。”
“我听说此次令公子也进了学?”又瞧着乐举人的太太道,“乐公子也进了学,改明儿我必要上门讨杯喜酒。”
乐太太是个圆脸敦厚之人,含笑着点点头,却并不开口话。
刘太太却是欢喜地很,口中却道:“不若三公子考的好。”
赵二太太得意地笑了笑,又道:“我听闻本县还有一名院试中了五魁,却不知是哪位?”
林太太见自己笑脸贴到冷屁股上有些不高兴,况且她一向与刘太太相厌,冷笑道:“赵太太还是恭贺刘太太好了,那位五魁便是刘公子的内弟。新娘子马上就要过门了。”
刘太太顿时面上难堪,她只有刘平一个儿子,盼着他出人头地,娶门好亲事,却不想儿子瞧上个穷丫头。此时被林太太当面揭了出来,心中顿时恼火。
赵二太太也瞧着刘太太面上不好,约莫着这里面有什么叫刘太太不高兴的事,便笑道:“原来是这样。刘太太能否帮我点几出戏?我初来乍道,也不知道这戏班子唱的哪几折好,还请您费心。”
刘太太此时面上才好些,却谦虚地道:“还是请太太点好了,我也不大会。乐太太却是喜欢听戏的。”
乐太太含笑道:“我只是喜欢这热闹的劲儿,还是你点。”
刘太太见赵二太太冲着他直笑,只得接下,询问了赵二太太几句,便点了几出:“赵太太要在这待多少日子?眼瞧着再过两月就要乡试了。”
“等三儿参加了会试后,同我们老爷一同去任上。”
林太太立马接道:“赵大人要回来?”
“老爷点了湖广按察使,特地绕回来同老太爷请安。已经有六年没给老太爷请安,老爷甚是想念。”
几个太太互相看了看,面上便掩饰不了的惊羡,这极大的满足了赵二太太的心理,她越发的开心,言语中对在座的几位乡绅女眷也多了客气。
过了四道菜乐太太提出告辞,接着刘太太也起身告辞,其他几个不大言语的女眷也提出告辞,只剩下林太太同杨县令的太太。林太太是愿意同赵二太太多多往来,只是赵二太太并不待见她,她扭捏了多时,终于忍不住起身告退。
赵二太太招呼杨太太到她房里歇会,又叫了茶。
“县令大人的栽培,我们老爷定是忘不了的。”赵二太太说着命金莺取了东西,“这是京城才出的衣料及首饰,还请县令夫人不要嫌弃。”
杨太太忙谢道:“三少爷学问自然是好的。您太客气了。”
赵二太太摇着扇子笑嘻嘻地看着杨太太:“我瞧刘太太不高兴,这是怎么回事?我像是听说我们老太爷做的媒好像就是什么刘家。”
杨太太喝了口茶,心中不禁叹得一声好,这般的好茶还真是鲜少吃到。她笑着道:“正是。那姑娘家贫寒了些,自幼没了父母,全是她一人抚养弟弟读书的。”又将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刘太太就这么个儿子,当然巴望着儿子能好点。哪里想到儿子闹了这么出来。”
赵二太太点点头:“那家孩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太太笑道:“哪里知道。不过,那邱家姑娘的弟弟也是读书人,学问也好,这次中了五魁,日后的前程也小不了。”
赵二太太赞同道:“正是。”
杨太太知道这里面赵希厚也在里面掺和了一把,有心夸赵希厚,便细细地道:“说起来还要仰仗贵府的老太爷出面,要不哪里有这么顺。那个陆家也不什么好人,儿子要死了打人家姑娘的主意。刘家的少爷一时气盛就捅了出去,多亏了贵府的少爷同乐家的公子,这才把刘家的人说走了。那时候说的话,我也学不会,只是我家老爷听人说了,忍不住叫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赵二太太这时候面上才真正的好看了,听说三儿差点因为这个被老太爷打了,她对刘家甚是有些不快,如今听了这个,心里才觉得舒服些。
杨太太一直留意着赵二太太面色,见她面上喜色更重:“三公子如今中了二魁,怕是明日开始,就有人要上门提亲了。我看林太太是惦记上了,悄悄地在我这打听了好些。”
赵二太太道:“三儿的年纪还小,不过有好的还要请县令夫人为我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