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的左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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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的离别多了,人会平静地,像一个旁观者一样,任心中的离殇泛滥。看时间走过。
夏铭熏走到她身边,米色修身风衣、灰色围巾。
他抱住她,好像把这个世界抛弃在怀抱之外,只想拥有怀里的她。
“别挣开我,行吗?”
她温暖地笑。
“我为什么要挣开?”
“你终于要走了,能在范城送你,真好。”
“为什么?”她问得有些迟疑。
“那代表,”他难得说话吞吞吐吐,“我坚守到底了,是不是?”他用开玩笑的语气,一笔带过他这一生的痴心。
陶云漪笑起来,无声的,眼中湿润。
“小漪,这次我不能再死皮赖脸地跟你去巴黎了,我要回去接管我爸的公司了。”
他们都懂,这一天早晚会来。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会有我自己的生活,但我心里还是不甘心。”
“为什么?”她有些哽咽,费力地问他。
“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却总感觉你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明明……却只能和你做朋友。”
明明想为你放弃一切,到头来还是还你自由。
知道你喜欢苏睦言的时候,以为世界崩塌了,后来才发现,离开你,才最痛。
“你知道吗?有很多女生喜欢我的诶!”假装洒脱。
“嗯。”她还能说些什么?
每一次她开心,他就会比她更开心,如果她心痛,他会比她更痛。
他对于她来说,是最温暖而特别的存在,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贫嘴、胡闹的对象、一个只要委屈就可以在他怀里大哭的朋友、一个了解自己任何糗事 、任何想法的知己、一个不用说谢谢就可以接受帮助的伙伴,在他身边,心痛就可以流泪,开心就能大笑,生气就可以跺脚,紧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哆嗦 。他在身边,就会心安。
他们的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相爱,爱这个世界上,有了对方的存在。
那些来不及说的话,不用说出口,都能明白。
那些久远的、美好的、无忧的、不与腐朽的岁月,是飞鸟翅下的浮云,只会让它飞得更高、更远。
不要再停留在我这里,以后,自由地飞翔,好不好?
——陶云漪 2010
她的行李不多,收拾起来却也慢,东西杂,不知道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正在踌躇的时候,电话就响了。
苏睦言。
她不接,他一直打。
屏幕上不断闪烁着他的名字。
叹一口气,还是输给自己的心。
“喂?”陶云漪的声音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我是苏睦言。”
他清冷的声音,即使隔着天涯,也能让她的心在瞬间颤动。
“小薰跟我说你要来欧洲了。”
“是。”
“巴黎不错,你会喜欢。”苏睦言把后半句“离维也纳很近,我可以去看你。”生生地咽了下去。
“上次谢谢你,帮了我很多。”
“帮到你就好。”
长久的沉默。
“小漪?”
“嗯?”
“没什么,我挂了。”
“好。”
你为什么不说了?你想说的是什么?陶云漪挂掉电话,一阵失神。
她如今对他如此冷漠,是无奈的。她还有什么立场,再为他保留她的温柔?他身边,早有了该有的归宿。
苏睦言放下手机,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的卢依眠,轻轻为她盖好被子。
“醒了?”苏睦言放轻了声音。
“听到你讲电话了,陶云漪?”
“嗯。”苏睦言躲避着她的目光。
“是我,让你感觉为难了吗?”卢依眠紧追不放,想要找到,她在他心中的一点位置。
苏睦言正视卢依眠,眼神在说着什么。
“对不起。”
他只有这三个字。为难这种事,是只有在你难以取舍两样喜爱的事物时才会出现的情形,她问他是否因为自己而为难,他只能抱歉。
他只是了解,陶云漪的无奈,她的心伤,她的劫难。他谅解她,才提前结束这场彼此都欲说还休的对话。
卢依眠深吸了一口气:“直到陪在你身边,听到你对她说话的语气,看到你为她黯然神伤,我才了解你们之间已经走了太远太远。”她看向窗外,“原本 我以为,千里迢迢地追来,陪在你身边,能改变你,我想我错了。”卢依眠费力地笑起来,那么让人心疼。
“对不起。”
范城。
陶云漪抱着妈妈,话别。
夏铭熏站在远处,笑看她哭丧着脸。
又是离别。
而且没有再见的期会。
挣脱妈妈的怀抱,她远远地看着他,两个人都在笑。那种笑,就好像看透了离别,看透了重逢,看透无法再见的缘分。
她用口型说:保重。
他笑了笑,点点头。
登机。
乘务员礼貌地请大家关上手机。
她在九千米的高空上,透过舷窗望着外面蔚蓝的天空,没有人听见:她轻轻地说:
再见,夏铭熏。
苏睦言帮卢依眠提着重重的行李,司机礼貌地把行李接过来装进后备箱,便进车等着。
卢依眠和苏睦言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她开口:“你能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吗?”
苏睦言深深凝视眼前的女孩儿。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觉,是最纯粹的欣赏,不带杂念地,珍惜并且相知,但是,非关风月。”
“非关风月……”她咀嚼着他的话,“好一句非关风月。”
她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知道额头上的吻是什么意思吗?”
摇头。
“它代表——我原谅你。”卢依眠微笑,静如兰花。
“打电话给她吧,她应该很需要你。”说完,卢依眠迅速地坐上车离开。终于看清自己的懦弱,她还是败给了悸动。
Chapter。3 一期一会
第23章 如影随形
直到跟随于增前往巴黎,入住了于增在巴黎的房子时,陶云漪才知道,原来云拓一直跟随的那个老师就是于增。
云拓一副英伦学生打扮,白色衬衫,藕荷色毛衣,黑色领结。从前云漪只知道阳光的男生穿学生装好看,却不懂原来成熟男子穿上稚气的学生装是另一番 韵味——好像成熟中又带着点俏皮和孩子气。
云拓看着陶云漪看见自己后痴傻的表情,禁不住笑起来。
“等你很久了。”
云拓将沉重的大行李箱从云漪手中接过,不多说就往楼上走去。复式洋房,清新的地中海风格,以不同纯度的蓝色打底,白色衬托,点缀着精致却不喧宾 夺主的装饰物,马蹄形窗前挂着印有别致欧式花纹的窗帘,穿过道道拱形门,云拓将她带到二楼一个南边的房间。
湖蓝色天花板上絮絮白云点缀其中,水晶吊灯闪烁着光芒。复古的铁艺床置于靠近窗口的一边,一个圆拱形书架恰好嵌进凹进去的拱形储物间,布艺沙发 是配套的湖蓝色,不同花样的马赛克地砖恰好将工作区和休息区、阳台分割开来。房间一角放着画板、支架颜料和一些画画用的杂物。陶云漪有点受宠若 惊,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云拓放下行李,一瞥身后没了那个瘦瘦的身影,再看向门边,某人正一脸惶恐地站在门边,两瓣脸颊红扑扑的,两手不安地拽在一起。
“还不进来?”云拓没刻意隐藏笑意。
“噢……噢。”这才走进来。
“你以后住这间,收拾下就下来吃饭吧。”说罢向门外走去。
“等、等下!”陶云漪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
云拓回眸。
“呃,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你想怎么称呼?”云拓低头笑起来。
“嗯……师兄?”
“噗——”云拓忍俊不禁,不禁仔细端详眼前的长发女孩儿。
“叫我阿拓好了。”云拓转身要走,走到一半不知又想起什么,转过身倚在门边,“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师兄。”
“阿拓!”
“啊!对对,阿、拓。”
陶云漪开始整理行李:衣服折叠好放进衣橱、习惯用的画具放到杂物间、生活用品分门类放进储物格,以前的各种素描、色彩书不舍得丢掉便放进了拱形 书橱……等一切收拾齐整,已经累得倒在沙发上。
云拓在门外敲了敲门,无人来应,犹豫着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陶云漪侧卧在沙发上,睡颜安宁。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顺手从床上拣起一条毛毯,为她盖上。
摇摇头,轻笑一声,又退了出去。
维也纳,旧城区的一栋豪华民居里。穆念琴精致的脸庞因为愤怒显得扭曲和狰狞。
刚刚的一巴掌重重地打在苏睦言的脸颊上。响亮而空洞的声音回旋在屋子里。苏睦言的脸上红了一片,却依旧面无表情。
穆念琴气得微微发抖,无意间瞥见沙发上的狼毫画笔,拿起来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把笔扔了出去。苏睦言有力的双手刚刚拽住穆念琴的胳膊,笔就已经飞了 出去。
苏睦言看着母亲,眼神中第一次闪现出反抗和果决。母子俩就这样对峙地站着,彼此都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力量和眼神里的决绝。
好一会儿,苏睦言才松开抓住母亲的手,颓颓地走近窗前。
穆念琴却依旧高贵而美丽,发丝都柔顺而整齐,一身淡紫色华服雍容华贵。
她努力克制不断爆发的怒火,平静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赶走小眠气死你妈都是为了那个画画的小妖精。”穆念琴咬牙切齿,对其恨之入 骨。
“别这么叫她,她有名字,她叫陶云漪。”苏睦言转过身,表情隐忍。
“哼!”穆念琴轻哼一声,不屑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我告诉你,我决不允许你再和她来往,不要妄想我和你爸会接受她。”
女人脸上是骄傲而坚决的神情。
苏睦言突然觉得很无力,他的宽容、他的顺从、他的沉默竟然成为母亲攻击自己、伤害云漪的武器。他站到母亲身前,眼神渐渐变得可怕,他已成长为一 个有担当、有追求的男人,而不再是母亲手中的玩偶,他有爱的人,更想要全力保护她。
“所以,你就可以背着我伤害她,捏造她父亲的罪行来攻击她,让她离开我吗?”苏睦言低沉的怒吼在屋子里回响,紧握的拳头重重地打在墙上。
穆念琴的面具仿佛被撕破,怒不可遏道:“怎么,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向你告状?”
“告状?迫不及待?!妈,你三年前找她,而我现在才知道这一切,你觉得这也叫迫不及待的告状吗?更何况她根本对此事只字不提,如果不是夏铭熏, 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苏睦言咬着牙,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凶残的女人。他有多恨,他为什么不是生长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穆念琴背过身去,一阵沉默。苏睦言不懂,这寂静的沉默里又在酝酿着多么可怕的阴谋。
“你知道也好,既然你知道我会有所行动,就别再有什么幻想,否则——别以为她拿了什么破奖我就拿她没办法,要毁掉一个人,方法多得是!”穆念琴 的眼光变得犀利。
苏睦言凝视母亲,只觉得寒冷、疲倦。
穆念琴套上外衣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刺耳的响声,像是在宣布这场战役的胜利。
他瘫坐在地板上,悲伤和回忆一同奔涌而来。
二月,维也纳依旧寒冷。
维也纳南郊,贝多芬的衣冠冢前。
苏睦言手执一朵白菊,欠身将花献到贝多芬的墓前。塔形的白色墓碑好像在沉默地诉说着什么。塔身上一些金色雕塑还是无法弥补这墓给人的悲怆感。四 周低矮的黑色围栏外有一些游人献上的鲜艳花朵。
静谧无声。
百年来,无数游客在这里瞻仰了他们敬畏的音乐家,却从来无法打扰到这里的宁静。
苏睦言爱上了这里,练不成曲子的时候总爱来。
他走出公墓,步行一段路程,坐上老式有轨电车回到城中,这已经是他第五次来到公墓。他总爱在舒伯特、莫扎特和贝多芬的墓前沉思一些事情,巧得很 ,三人的墓碑围聚在一起,相隔不到十米,想必是后人有心的安排。
和母亲争吵过后,他就火速搬出了老城区的公寓,在音乐学院附近找到一处专对音乐学院学生开放的廉租房。房子虽不如从前大,却干净舒适,采光很好 ,配上了一架不错的三角琴,有这些,他已经很满足。每天从住处步行七、八分钟去到音乐学院,还能和从前一样享受琴声。乐曲分析和人物分析课对他 来说都不太难,辅导老师交给他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他苦练一个月,诠释得还算令人满意。
为了交房租,他接了一份家教,教一个十岁的奥地利男孩儿钢琴,男孩儿缺少天赋却又脾气暴躁,实在不适合弹琴,睦言耐着性子教,下课之后就像风一 样地逃离。他告诉自己,要脱离父母的控制他必须忍耐、必须坚持。于是后来又多接了一份家教,有时很累,会不自觉趴在桌上睡着,可他没有恼怒和不 平,这样的生活他踏实又心甘情愿。
他唯一苦恼,原来跟一个人在一起久了,她就成了你的影子。你习惯她在你身边,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你也会安心。当有一天,她突然不在,你的世界就会 变得可怕。
贝多芬在维也纳的旧居公寓门洞口,他穿行其间,看到依附在白色墙壁上绿意盎然的藤蔓,竟一不小心唤了句:“云漪,你看?”刹那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