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好个馨-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唐主任顾不得脏了,用手轻拍着赛素花的脸,喊着:“赛干事,你醒醒……”
赛素花脸色苍白,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燕子哭着对闭着眼在祷告的何老太婆说:“何奶奶快救救我妈。”
要是在院子里,何老太婆老早冲上去掐人中了,但这是大众场合,四类分子家属的身份绊住了她的脚。这时有燕子撑腰,她胆大了,对燕子说:“你快拯把热毛巾来。”然后挤进人窝,根本就没管尿啊屎的,抱着赛素花就掐人中,燕子递过毛巾来,她把赛素花的脸擦了下后又死命的掐,掐得人中已经发紫,赛素花也没醒过来。
唐主任说:“不要再折腾了,哪个腿快的去打个电话叫救护车来。”
兵兵恨赛素花,但恨归恨,人要死了还是要救的,说:“我去。”“呼”地一声就没影了。
六十、自首
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老秦头发抖了,愣了一会儿,跑进里间,冲着用厚塑料布和门板围起来的洗澡间嚷道:“我叫你不要惹事,你偏不听。这下好了,你把我害惨了,把我害到大牢里去了。”
洗澡间的水声停了下来,炉子秦从塑料布里探出个头来,问:“当真人就死了?”
老秦头坐在花板床上,抱着头。他拳头死命地砸了几下床,然后瘫靠在床帮上,说:“我要是被毙了,你怎过啊?”
“呜啦……”炉子秦光着身子跑了出来,哭倒在床边。
常年烟熏火烤,老秦头家里的一切都是以黑色为基调的,炉子秦的那一堆肥而白的肉显得格外刺眼。看着白晃晃的肉在抖动,老秦头心疼了:“这会儿你晓得哭了,可哭又抵什么事?”有人说美是不能多一寸也不能少一寸的,但老秦头说那是小家碧玉,多一尺是大家富贵。他爱这身肉,也习惯这一身肉。停了一会儿又说:“你够是洗好了?你别弄的我还没枪毙你先冻死了。”
炉子秦边哭边挪动身子爬上床,老秦头帮她把被子盖好,眼前丈夫的呵护使炉子秦想到没有丈夫的日子哭得更伤心,大声哭诉道:“我的那个娘嘞,你的那个女儿嘞,命怎么比那个黄连还要苦嘞,好好的一个人嘞,怎么能说走就走嘞,这叫我怎么活嘞……”
老秦头叫她别哭,炉子秦歇了一会儿,想想又大哭起来,任老秦头怎么劝也没用。
在医院里,顶医生没费事,就吊了水,吸了氧,赛素花就醒了过来。
待燕子帮她清洗干净后,赛素花已彻底缓过神来,想着刚才的事,她那杏仁眼又成了小核桃:想糊人家屎的,结果自己不仅也被糊了,还吃了屎。这口气咽不下去。说:“燕子,我这里不要你忙了,你快替我把周志达喊来。我就不信公安员也治不了她。”
“我不想见到他。我恨死他了,人家为他受了这么大的罪,他连一只老母鸡也没看到。”
“这你要凭良心说话,我不是同你说过他送了些钱过来。”
“不去,我反正见到他来气。”
“燕子,你也不是小娃子了,妈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管?”
“是你不好,你不该把痰盂扣在人家头上的。”
“你还把我气死了,旁人说我,我还指望你帮我。你倒好,跟着人家说起我来了。养个狗,还晓得护主人了。这回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小米子一个样,良心都被狗吞了。原来你也是个有反骨没孝心的东西。”说到这赛素花拔掉氧气管,想拔吊针时犹豫了,说:“去把医生喊来拔掉这针管,我自己去。”
“妈,你别动。我去喊周志达就是了。”
赛素花这才安静下来。
燕子在去派出所的路上遇到兵兵、三子、双喜三人。赛素花会不会真被打死,要是死了后面肯定有好戏看。好奇心驱使他们三人一呼就应地往医院赶来。
兵兵问:“你妈还死了?”
旁人被问这话要生气的,燕子却不气,因为这是兵兵问的,说:“好之了。嗳,你们去哪?”
“我们就是来看你妈的。”
“我妈有什么看头,你们也不会服伺她的,不如你们帮我去趟派出所把周公安员喊来。”
“还喊周公安员干什么?”
“我妈说要出出气。”
“人又没死,一个被糊了屎,一个被打倒,双方一兑。还有什么气要出?你妈就是要强。”
“我也是不肯去的,可我妈那脾气你是晓得的,不去还行啊?”
“好好好,那我帮你去一趟,走。”
兵兵领头向派出所走去。
老秦头不停的从里间走到外间,又从外间走到里间。老虎灶围着不少人充水,他也不管。充水的听到炉子秦的哭声晓得出事了,看老秦头愁容满面,也不便问,只好轮流拿起水舀子和水漏子,充水,搁下水筹,走人。
老秦头终于拿定主意,来到炉子秦身边,说:“你就是哭出血来,我该毙还是要毙的。”说着拿过一床被子捆扎起来。
炉子秦停住哭诉,问:“你要做什么?”
“听你哭,还不如去自首,说不定还能捞个宽大处理。”
炉子秦发了疯似的从被窝里窜出,扑了过去,死命地抱住被子,哭喊着:“我不让你去,不让你去,就是不让你去……”那身肥肉在昏暗的屋里又闪出白光。
老秦头不再怜悯,说:“你松手不?”一使劲挣脱炉子秦,夹着被子出了门。
炉子秦想追却因没穿衣服出不了门,只好把恩爱的情感化作泪水,哭天喊地地嚎啕出来。
在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老秦头对值班民警说:“公安员同志,我打死人了,请你把我关起来吧。”
派出所每天遇到的事千奇百怪,但说自己杀人的事还是新鲜的,值班民警认真看了下他的眼睛里并没有精神病人那种发直的眼神,说:“老秦头,你受剌激了?”派出所充水也在老秦头的老虎灶,所以认得他。
“我确实犯了死罪,我把赛干事打死了。”
值班民警“呼”地一声站起身。张一二被杀,到现在还没找到凶手。眼前这事虽不能确定,但还是无当有来处理,稳妥。万一是真的,他改变主意,撒腿跑走还真是个麻烦。说:“那你赶紧进来。”
值班民警把老秦头关到乒乓球室,又急忙把管段的周志达找来。
周志达听说赛素花被打死了先是吃了一惊,心底一阵隐疼后掠过一丝快意,也好,那些丑事从此就死无对证了。问:“你真的把赛干事打死了?”
“是的。”
“怎么打的?”
“就是我来之前的事,她糊我家里一身的屎,我家里就要把屎往她身上蹭,她不让蹭,还揪我家里的头发,我上去拉,手重了些,她跌下去就没得了命。”
“你怎么认定她就死了?”
“开始还动了几下,后来就不动了,再后来在场的人都喊出人命了,那她还有得活吗?”
“现在人呢?”
“后来我回家了,听到救护车来的。要是能救活就好了。”老秦头埋下了头。
“为什么事,赛干事要糊你妻子一身屎?”
“我先不知道,后来听传呼马说的。是我家里不好,她嘴嚼蛆,不相信来福做了那事,问燕子,肚子谁搞大的。唉,这是她问的事吗?派出所都把来福送去劳教了,俩个娃儿的娘都没得意见,真不晓得她撞见了什么鬼?”
原以为来福顶包的事做得天衣无缝,今天才晓得还是有人起了疑心。周志达已经放下的心这时又悬了起来。问:“炉子秦怎么想起来问这事的?”
“她们女人的事,我哪能弄得清?”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兵兵说:“你们猜,我们去喊,周公安员会不会去?”
双喜说:“公安公安就是为了大家安,他干的是这份活,拿的是这份钱,肯定去。”
兵兵又要三子猜。
三子说:“又不打赌,没劲,我不猜。”
“赌就赌,我们谁输了就在老槐树上睡一夜,怎么样?”
双喜不同意说:“这大冷天的不被冻死,摔下来也要命的。”
三子也不同意说:“你经常爬,熟了,我不干。”
“那你们说赌什么?”
双喜说:“就赌一碗文斗馄饨。”
文斗馄饨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尤其是浇上辣油的馄饨,那味整个儿就是一个字“鲜”。提到这馄饨店,人们就会想起还有死鬼庄墩的一份功劳。那时不容许个体户,街道办事处为了解决一些人无业的困难,在没收了历史悠久的老兴馄饨店的基础上开办的。这老兴做馄饨有别别窍,天热肉容易馊,就弄些蚯蚓来,剁碎了和肉搅在一起,不仅肉不馊还特鲜。这算不算用假肉坑害百姓?算不算资本家盘剥劳动人民的伎俩?庄墩只用了四个字,从此就再没人敢对这事提出异议,“古为今用。”
三子说:“你有钱,我没钱。我要是输了,到哪里能弄到一毛四分钱和一两粮票?”
双喜说:“你输了我借给你还不行吗?”
“行,就赌这。我刚才没说清楚。我和你们一样也猜周公安员会去的。我要赌的是,他听到了是猴急地去,还是歇会儿去,如果歇会儿去,就算我输。”
“什么样才算猴急?”
“就是听了就往医院去。”
“好,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三人来到派出所,值班民警明白来意后,大声对里面喊道:“周志达,门口有人找。”
一会儿周志达出来,见是兵兵几个娃儿,没好气地说:“调皮猴子,找我什么事?”
兵兵朝他白了下眼说:“燕子妈在医院里,叫你去。”
这时候赛素花就是不喊周志达去,他也要去的。老秦头的几句话已把他的心绪彻底打乱,正要找赛素花商量解决的办法。他就对值班民警说了声:“你看着点老秦头,别让他跑了。”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医院蹬去。
兵兵他们三人跟着出了派出所大门。
兵兵问:“怎么样?”
双喜说:“没得话说,算我们输。走,吃馄饨去。”
三子说:“兵兵你真牛皮,你怎么晓得周公安员会猴急的?”
“要是你妈在医院里,你猴急不猴急?”
“你胡说,赛干事是他的妈?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我也不要你信,但他猴急是不是真的?”
“三子,不捞痞,输就输了,走。”
“那你俩去吃,我身上也没带钱,就不去了。”
兵兵把三子喊住,说:“双喜,馄饨现在就不吃了。赛干事要治老秦头,刚才你们也看到周公安员十分听赛干事的话,歇会儿老秦头肯定要倒霉。我想把老秦头救出来。”
三子说:“你的牛皮越吹越大了,凭我们几个娃儿能把人从派出所救出来?”
双喜说:“刚才在医院忘了让医生给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兵兵胸有成竹地说:“这时周志达不在所里,我们把炉子秦烧来,肯定有好戏看。”
“对对对,是个办法,就这么干。”
三个小娃子向老虎灶奔去。
六十一、捞人
传呼马捧着饭碗走一路吃一路地来到老虎灶。
此时老虎灶炉火已暗,锅里的水,不滚也不多了,来充水的人都瓮在里间的门口议论着,炉子秦还窝在被子里一个劲地哭。
传呼马挤到跟前说:“怎么啦,死了人了,哭得连茶水炉子也不管了?”
炉子秦听出是传呼马的声音,就说:“先把你要是劝住我,不让去,就好了。呜……”
“你这一耙子倒蛮有劲的。我先把没有劝你啊?你忘了当时你的样子,够是个能听得进去的人啊?”传呼马三两口把碗里的饭菜划光后问:“阿吃过了?”
“呜……”
“老秦头哪?刚才你们拌嘴了?”传呼马伏到炉子秦的耳旁问。
“呜……”炉子秦仍是哭。
“横竖你得说句话呀。你这样子还把人急死了。”
“老秦头要是被枪毙了,我的日子怎过呀?”
听了这话传呼马吃了一惊:“赛妖精死了?”
“你在场,你不晓得啊?”
“当时只是昏过去了,也没死。”
“‘出人命了’都喊成一条声了,你还哄我?”
“老秦头人呢?”
“他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去了。”
“呵呵呵,我的胖丫头耶,你还要把我笑死了。”传呼马彻底明白炉子秦为什么伤心了:“你没听讲?那赛妖精经常昏倒,以前掐几下就过来了,这回虽没掐过来,但到了医生手里小菜一碟,没有事的。就是有事,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孳,关你家屁事?当真老秦头有那本事,轻轻一挥就把人命送了,那他就不是人了,倒是个仙家了。那还用得着天天烧老虎灶,让烟熏得黑漆抹乌的啦?恐怕早让老百姓供起来了。”
传呼马的嘴皮是利索,几乎与赛素花不相上下,但赛素花是把活的说死,她是把死说活。就这一席话,哭了几个时辰的炉子秦不仅止住了哭还想笑。
“起来起来,就是天塌了,也要吃饭的。”传呼马嘴到手跟着就到,掀去炉子秦的被子,慌忙又盖上,说:“要死的,这盏就脱光了衣服。”
炉子秦已恢复了点神气,说:“你就会胡想,人家刚才洗澡的。”
传呼马起身对门口看热闹的说:“男人家出去了,这里女人家有事。”
门口几个大男人只好往后退,但心有不甘,冒出一句:“老母猪的双排扣,谁要看呕?”
传呼马刚把人撵出,见从人窝里硬挤进几男娃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