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罪-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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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几年的家庭生活，在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教育方式下成长起来的老公，却被塑造成了一个性格相当叛逆的人。他对我描述他的家庭氛围时经常用到一个词：压抑。我感觉得到，他的体内一直有一座活火山，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岩浆汹涌。
老公说，其实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尽管从小到大没少受父亲的打骂，但他还是认为，他的父母是世界上最疼爱自己孩子的人。只是，疼爱的方式，恰好是他最难接受的那一种。不管怎样，爱总是没有错的。他一天天长大了，父母却一天天老去。他盼望着我的出现，能够连接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帮助他和他们好好地交流，好好地相处，共享天伦。
可我知道，我注定会让他失望的。在我的家庭，和父母的沟通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像朋友那样在一起聊天嬉闹，打扑克做游戏。有什么事情，农民出身的他们甚至还要问我的看法，让我来想办法。我很难融入这样的环境。在想，若是生在老公这样的家庭中，从小到大都那么普通平凡的我，能承受得住他父母那么厚重的期望，能承受得住那么巨大的压力吗？
老公，其实挺不容易的。
天堂有罪（十八）
老公是一个孝顺的人。虽然他并不能从父母身边得到真正的快乐。但一有什么事情，父母还是第一位的。发表了作品，必定想到拿给他们看，尽管他们只会告诫，绝对不可以骄傲；得了稿费也先是给他们买一些礼物，苦心积虑地哄他们开心；若是有了什么苦恼或是不好的事情，他最怕让他们知道，因为怕他们跟着担心。
老公出车祸的当晚，公公和婆婆并不知道。我赶到医院时，老公正躺在手术台上昏迷着
。医生一边给他缝合着眼眶处的伤口，一边开玩笑说：“这下好，连麻药都省了。不用担心，人没啥大事，命应该是保住了。”
这时老公却忽然醒来，可能是疼痛刺激了他吧。看到我，他连忙说：“千万别告诉咱爸咱妈，不然他们非急死不可。”说完就又昏了过去。
我止住眼泪，握紧他的手点了点头。怎么可能不告诉呢，老公开摩托撞了人，自己又伤成这样。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弱小女子，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呀！
一见到儿子，婆婆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整日整夜地守在他的身边，坐立不安。公公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连夜给所有的亲戚朋友开了个会，研究如何处理。各人分头行动，交警队，保险公司，医院，陪护……所有细节都考虑到了，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始终沉着冷静，指挥若定。若是我的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早就慌了手脚。
在病床上昏迷了几天后，老公终于醒了过来。见到在床边守侯多时的父母，连声道歉：“爸，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么卤莽了。我没事，你们别担心。看看，我这不又活蹦乱跳的了嘛！”
公公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从嘴角挤出两个字——“你呀！”
为了照顾老公，公公和婆婆暂时搬到了我们的房子住。躺到卧室的床上，老公又一次感叹：“唉，出了事情，还是得父母帮忙解决。虽然他们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够让儿女满意，但我们本就没有资格要求他们怎样。做儿女的，得体谅父母的良苦用心啊！到了任何时候，父母都是最亲最爱你的人！别人，还是不行！”
我仔细地揣摩着老公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敲山镇虎，埋怨着我。因为有次在医院，来看望的朋友给他买了水果和瓜子，他对我说，老婆，给老公包几个瓜子吃。我一边开玩笑地说，你不会自己包呀，懒蛋！一边偷偷地给他包了几粒，放在手里。也怪我忘记了他受了伤，牙被撞掉了好几颗，自己没办法包。可这时婆婆已经包好了许多，递了过去。很多朋友在场，老公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可能，我让他觉得没有面子了吧。
我怎么就这么不会来事？作为媳妇，更多的时候让老公觉得“世上只有妈妈好”，不是很失败的么？
老公见我脸色不对，知道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连忙打岔。
“本来我也没这个感受。因为爸爸的脾气不好，我非常恐惧于呆在家里，只要有机会就要出去。我曾经想过，将来自己有家了，不用整天和他们一起了，不用受他们管了，多好呀！所以上大学的时候，虽然离家这么近，我还是很少回家。九八年和高小霓分手，更是一整年没有回家。本来心情就特别不好，回来再对着他们板着的脸，那得多憋屈！放寒假的时候不得不回来了。没等我敲门，妈就已经打开了门。低下头给我解鞋带，一边解一边说，你爸在窗口站了半天了，我问他看什么呢，他还不说话。刚才突然喊了句，‘快去开门，咱儿子回来了！快去呀！’。这把他急得，好像开门开晚了儿子就跑掉了似的！呵呵。你也是，一大年也不回来一次！哟，儿子，这胳膊怎么弄的，烫了个大疤呀？怎么了儿子？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一问，我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说什么也止不住了。我三步两步跑进屋子，趴到床上抱头痛哭，我长这么大从没那么哭过，眼泪把床单都哭湿了一大片。到底还是自己的爹娘亲啊。失去高小霓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回到家才知道，我失去了爱情，但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家啊！我的眼泪里有伤心，有委屈，但更多的还是感动。我这么一哭，把妈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到是爸挺冷静，说，让孩子哭吧，别管他。肯定是高小霓和他分手了，哭完就好了。——你瞧，弄了半天他还挺了解我！”
老公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插不上话，安静地在旁边听着。听他说他与父母之间复杂又矛盾的感情，亲情给他的感动，一些往事给他的感悟……还有，他对高小霓的依然没有忘怀。
原来，结婚这么久了，高小霓的影子，仍然无处不在。
天堂有罪（十九）
《死灰》。
老公在这个时候翻出它来，是故意给我看的吗？
给高小霓的《你的生日》写于几个月前，而几天前的我的生日，老公竟然给忘记了！
婚姻的第一次危机出现了。
也许这危机早就存在，只是我一直没有察觉。
即使是在从前与他吵嘴最凶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恐慌无助的感觉。最可怕的，不是行为上的出轨，而是精神上的背叛！他，还是那样深爱着高小霓吗？那又为何娶我？难道，只是为了离开让他感觉到压抑的家？越想越觉得可怕，我仿佛看到老公越走越远，有一天，他会走出我的视线……
忽然觉得，婚后的这一段日子，太疏于与老公的沟通了。他是个喜欢倾诉和倾听的人，但我不能完美地配合他。我恨自己没有太高的文学修养，无法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随时随地地找到共同语言。
不但精神上，也包括肉体。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做爱了。可我们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刚刚结婚一年……
结婚之前，我对男女性事一直很迟钝。我一向很传统，思想保守，在男人面前总是像刺猬一样把自己严谨地武装起来，加以自我保护。除非我是很爱很爱这个男人，否则不会与之有一丝一毫的肉体接触。
大学时，寝室里几乎所有的姐妹都谈过恋爱。有的甚至会经常夜不归宿，拥抱与接吻这样简单的动作在大学校园里就像手里捧着几本小人书那样轻松随意。然而我们却很少攒头在一起分享与探究这些颇为私密的话题，每个人都把这些体验隐蔽地心底，只会躺在被窝里发出甜蜜的偷笑，尤其是女人。因此，我在性爱问题上，显得木若呆瓜。
我们恋爱的几个月里，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和他发生关系。他说，相爱可以穿越时空的阻隔，做爱却承受不住时间的拖延。爱正进行时，是需要身体的交融去完善心灵的重合，性与爱是一体的，就像我们爱一个人时，总会想拥有他（她）。做爱并不是单纯的纵欲与渲泄，而是用一种无声的肢体语言让灵魂直达爱的最美境界，那种感觉应该是愉悦的。
他的说法让我无从辩驳。
我想相爱的人都无法抵挡那种感觉的诱惑，我们也是如此。之前在他的家里，虽然为自己做过这样的思想准备，可当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肌肤时，我还是莫名的惶恐与害怕，女人早晚要经历这样的时刻。当时的我大概集一生的矛盾于这一时刻，我不想推脱与回绝，又怕会失望与遗憾。还好他的轻声耳语让我暂时远离疼痛，而他得心应手的动作让我在犹豫的同时，又无限的渴望，来自体内的焦灼与呼唤在他温柔缠绵的撩播下，犹如狂风暴雨般侵袭而来，最后挣扎变成一种真正的需要。我们赤身裸体地拥在一起的时候，我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其实他的确让我品尝到了做女人的那种疼痛，但是我爱他，在我看到他一脸满意的表情，对我而言，即便疼痛，也是幸福的疼痛。开诚布公地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潜意识里都希望用圣洁的代价来证明自身的纯真。当我通过这种验证时，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会好好和你过日子，会负担起一个丈夫应尽的全部责任。那一瞬间，我的眼角有泪隐约滴落，他并没有看到。
——我们也曾有过很美好很纯粹的性爱啊。
可这一切却消失了。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我的婚姻有了残缺？
是我不够主动吗？是我不解风情吗？还是，他这么快就已厌倦了我的身体？
天堂有罪（二十）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错过的往往是最令人心碎的。如果是太过沉溺的爱，爱到最后没有结果，“她”便成了“他”脑海里用五颜六色雕塑出来的完美女神，是件臆想中的艺术珍品。
单位里的同事曾对我讲过，她发现自己的老公在结婚后仍和以前的初恋女友保持联系，而她却平心静气地低调处理。她说男人都是不肯承认失败的，他的念念不忘只是因为不甘和
遗憾，所以才始终在心底残留着一个圆梦的机会。当他看清这只是一段割舍不掉的记忆时，他自然会悄悄地收藏起来，回过头来倍加惜取眼前的人。其实想想男人有时也挺可怜的，既自私小气又要高大神气。
我不断地回味着她的话，想着我的老公是真的释怀了，还是已不再爱了，绝了念头，只想着随随便便找个安稳的归宿就算了呢？他是真的知足了还是在寻求补尝？他是否正处于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迷茫与失重中呢？而我，到底是粘在他胸膛上的朱砂痣还是他的床前明月光？
第一次，我在单位的聚会上喝多了。我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酒量，喝酒完全是凭靠心情，心情欢快时有可能畅饮千杯不醉，心情低落时有可能酒不醉人人自醉。期间，我一直闷头喝酒，没怎么开口说话。我是个并不忠实的听众，听着同事们议论着每个家庭是怎样怎样的幸福，老公是怎么怎么的体贴入微，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在那些连绵不断地刺耳地回声里，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逃开？逃，又能逃到哪去？
在洗手间出来时，意外地遇到了张宝军。婚礼上见过面，还经常来我家，在老公的口里也没少听说他。从我听老公谈起他朋友的那天起，我就真心实意地接纳了这帮性情真实的兄弟，他们之间的吃吃喝喝，打打闹闹，习已为常。老公是个重情义的人，对朋友心胸坦荡，两肋插刀。他常对我说，“一个人可以没爱人，但绝对不可以没朋友。尤其一个男人！”他身上总有着神奇的感染力和凝聚力。所交的朋友们三教九流，既有家教良好的大学生，也有社会上的小混混。张宝军属于后者，没受多少教育，出口成“脏”，心眼却不坏。
张宝军的身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倒在他的怀里撒娇。早就听说他的身边从来都不缺漂亮的女人，果真如此。我有些晕乎地过去与他打招呼。
张宝军看到我面红耳赤，开口便道：“弟妹，你这是怎么了？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和小田吵架了？
“没什么。只是单位聚会，一时高兴罢了，我像是生气吵架就借酒消愁的人么？”
“嗯，我说么。弟妹你咋说也是有福气的人哪，小田可是我们这群兄弟里最有出息
的一个。还会写作，没准哪天就成了个大作家了！哈哈。你可得看紧点，别让人给抢跑了！”
“呵呵，怎么？我也被加入可以让人羡慕的行列了么？”
“那咋的？不知足呀？不过田匹皮能娶到你，也不错。”张宝军打着饱嗝，上下打量着我，“老爷们么，都要脸，要是真和他闹别扭了，多让让他，给他点面子呗！小两口之间能有多大个事呀！白天吵得急闹的，晚上该上床还得上床啊！”
看来他也没少喝，又口无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