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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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方还给我。”手方就是手帕。
“那是你送给我的纪念物,我不会还给你的。”
“不还就算了。我们的事,我已经问过我娘了……”
这其间,小赵确实回过一次山东,没想到她还真把这事告诉她母亲。我想她一定希望母亲能支持她。
“你娘怎么说?”我迫不及待地问。
“她没同意。”小赵的眼神里带着几多失望、几多忧虑。
“就是三个字‘不同意’?你告诉过我,你娘最疼你了。你是她唯一的骨肉。”
“别说了!反正没同意。你走吧!”她进厕所去了。我赶往青州造纸厂去,和小萧碰面,将这事儿告诉他。他也不相信,小赵会这么绝情。后来他打听到,是老赵的极力反对,狠狠打骂小赵,并给老家写了信,才造成现今的结果。
3
我们三班的工地一直往里迁移,迁到潩洲伐木场的二工区。在通往正地的路段结束以后,掉转方向,迁移到富口的白溪村去。
我们抓紧时间搭盖工棚,为后续班组预备吃住的地方。而大姑嫲嫲夫妇仍然住在潩洲伐木场外的那座工棚里,另外两个姑嫲嫲已经随夫迁移。
大姑嫲嫲夫妇是双职工,每月工资收入近200元。而且大姑嫲嫲又是裁缝的行家,常常被人求请量体裁衣,又有额外收入,家境较好,就是太累。为了生活上有个照顾,从她娘家要来一个十九岁的侄女,帮他们做家务活。
这一天,大姑嫲嫲捎口信让我去她那里,说是要给我说个媳妇。捎信人找到我,望着我直笑。说:
“胡——,你的好事来了。你大姑嫲嫲家来了一个识字班,十九岁,可俊了,和你挺般配的。到时候别忘了请大哥喝喜酒。记住啦?”
“记住了。”
“快去吧!你大姑嫲嫲等着你哪!”
看他那个高兴样,好象是他自己要娶媳妇。但我心里明白,那个侄女绝不是为我预备的。在这之前,她丈夫——老张叔叔已经给我写过一封信,明白说是要给我另说对象的。
我到大姑嫲嫲家,已是第二天近午时分。因为要乘汽车先到沙县,再从沙县乘火车到青州,从青州再步行到他们的住处,需要那么多时间,费那么多周折。
大姑嫲嫲夫妇都上工去了,家里只有侄女在。侄女和我第一次见面,很友善,毫无拘束感。她让我先在她姑姑床上歇着,给我打了一杯开水,陪我说了几句话:
“你走累了吧!先歇歇,喝口水。哪,给你扇子,自己扇着。”我上了床,她则趴在床沿,两只肘支着下巴,“俺姑要给你说媳妇,你高兴吧?”
这是什么话?小伙子说媳妇,哪有不高兴的理!单单看着小侄女这么俊俏的脸,这么可人的身材,我想,大姑嫲嫲给我说的媳妇,一定不会差。
俗话说,心底无私天地宽。这话不无道理。本来我和小侄女之间就没有什么瓜葛,所以在一起就显得十分自然。一会儿,侄女让我继续歇着,她要去厨房忙乎。临走对着我诡諊地一笑,象是为我祝福。她告诉我,她姑姑嘱咐,中午为我包饺子接风。
我在床上躺了几分钟,就起来走出门去,在房前屋后转了转。我转到厨房,侄女正在和面。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找张矮板凳,坐下来就帮忙摘韭菜。在漂亮的侄女身边做事,全身心都是舒服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大姑嫲嫲夫妇回来了。他们俩在一起时,总是大姑嫲嫲开口,姑爷爷只在一旁帮腔,微微笑着。
这一对恩爱夫妻,有它特殊的来历。俩人都姓张。老张在五莲县牛家官庄有个老妻子。那是在旧社会,但凡有点家业的,都提早给儿子说亲,而且女的都比男的大上三五岁,这样可以早得孙子。老张也一样,他的前妻为张家生育了两个男孩,又多劳累,再年长三五岁,都可以做他的母亲了。因此,解放后,老张立马向妻子提出离婚。老张在许孟村供销社担任会计,小张则被供销社雇来加工被服之类。这样一来,相处日久,必能生情。年轻俊俏的跃秀姑娘也愿意与他结为夫妻,事情就决定在原配身上了。这事风波了好几年,好在原配并不计较,眼看无法挽回,同意离婚,但不离开张家,一辈子不改嫁。1958年,山东派民工来福建,他们瞅准机会,偷偷报了名,双双来到福建沙县。
大姑嫲嫲放下锄头,到厨房打来一盆温水,洗了脸,又拧了一把手巾,伸进内衣擦了擦胸前,再拧一把手巾交给丈夫,让他帮忙擦擦后背。然后她躺倒床上,取出卷烟,划着火柴,点起烟来。脸盆手巾就由丈夫去处理。
吸了几口烟之后,她将我招到跟前,开始对我说起事情的缘由来:
姑嫲嫲和小赵是邻居,老赵发现我和小赵的事情后,坚决反对。他揪住妹妹的长发,劈头盖脑地打她。其实小赵并不好看,姑嫲嫲是气老赵:你妹妹的事你不同意也就算了,何必下手这么狠,就因为她与你不是同母所生?
姑嫲嫲说:“咱犯不着与他生气。俺山东识字班有的是。俺一定给你说个比她小赵强几倍的媳妇,也对得起咱姑孙两年多的交情。”
姑爷爷接着说:“事情也是凑巧。俺们这次回山东探亲,到牛家官庄走了走,会会几个老朋友。其实,姓徐的这一家,跟我也不算什么好朋友。但是,他备了三两个小菜,约我到他家里坐坐。将两个女儿唤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一切都拜托你了,帮我在福建找个主嫁了,让我们的日子也风光风光。
姑嫲嫲接过话头:“其实,他们之间并无深交,过去姓徐的还没少说老张的坏话。只是这一回求到面前来,也不好回绝他。后来,老张给他家去了信,说在福建的山东人都娶了媳妇了。最不中用的一个叫王杰,今年也28岁了。我们自己看着都不满意,不敢介绍给他。我们把你介绍给他们,说是福建人,问他们乐意不乐意。他们来信说,福建的也可以,还说,只要你们两个看中的,他们准满意。所以我们才把你找来,和你商议,不知你的心意如何?”
“姑嫲嫲,你们夫妻俩和我一起也有两年多了。你知道我从小失去父母。我真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夫妻俩和和美美地过,再不会有过去那种没人知冷知热的日子。所以,我看着你们这样真心地待我,不要说叫你姑嫲嫲,就是让我喊你祖姑嫲嫲,我也愿意。话又说回来,娶媳妇人人都乐意,但到了真的谈婚论嫁的时候,心里也打起了小鼓:到底对方怎么样,性情好不好?漂亮不漂亮我倒不在乎,最主要的是性情。我看到人家夫妻经常争争吵吵,心里一阵一阵地起疙瘩。不过,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我一切相信你。你认为可以,我也觉得可以;你认为不满意的,我也不强求。谁让你是我的姑嫲嫲呢。”我心里怎么想,也坦诚地对他们怎么说。
“这么说,一切都由我作主了?”
“是的。”
“那好,我和老张结婚到现在,好几年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今天,有你这句话,我就做一次大人,为你做了主。我们想,姓徐的也是穷苦人家,错也错不到哪里去。他有两个女儿,都可以出嫁了。做父母的说了,由你挑,你喜欢哪一个,就把哪一个领走。即使你一个都不喜欢,就当是走一回亲戚,在那里住上三五天,你再回来。”
说着,说着,侄女已经将饺子端进来了。姑嫲嫲也起身,坐在床上。说是床,形如炕,这是他们的习惯。摆上炕桌,一家四口围着炕桌,小侄女想躲到厨房去,被她姑姑叫回来:
“一起吃吧!小胡又不是外人。”
吃过午餐,大姑嫲嫲夫妇要午休,我给他们留下一张相片,就回富口的白溪去了。
过了半个月,大姑嫲嫲又把我找去,给我一张女方的照片,说:
“光看照片,也看不出什么来。你自己决定吧!还是先前那两句话:愿意,就把事情办了;不满意,就算是走一趟亲戚。”
姑爷爷拿出300元现金,交给我,说:
“我知道,单身汉是攒不下钱的。这300元你收着,路上要花的,还不还你不用考虑。只要你成了婚事,我们也替你高兴,这钱就算是我们给你的贺礼了。”
大姑嫲嫲接过话头:“办结婚登记的证明开了吗?”
“开好了。”
“请了几天假?”
“半个月。”
“那就好。这我们就放心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他们夫妻俩安排好的。他们的人缘好,我去跟杨队长请假、开结婚登记证明时,杨队长早已知道事情的大体。所以手续会办得那么顺利。
老张接着说:“还有一点,我们刚刚从山东回来,拉家带口的,再领你去一趟也不现实。你又不痴不傻,我给地址你自己找了去,遇上什么事自己拿主意。”
5
我当天晚上就上了火车,到上海转去济南,再从济南转去青岛方向。
在列车上,正是上午时光。窗外是一片原野,地里的农民正在忙碌着。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青岛中学的女学生。我们互相寒喧起来。还是她先开的口:
“你是来山东走亲戚的吗?”
“是的。”
“您的亲戚在哪个县?”
“五莲县。”
“哪地方土地不太肥沃,农民生活十分困难。”
“是吗?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去过那地方。”
“噢,是这样。”我说,“那么,你是——”
“我在青岛上中学,去济南姑妈家回来。”
…………
当列车快到高密的时候,她突然对我说:
“你是南方人。”
“何以见得?”
“我们山东人生活贫困,一般男人不是白色、就是黑色,单一的土布褂。而你穿的是洋纱方格子衬衫,即使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你不是我们山东人。”
我没有反驳她。我要准备下车了,收拾好行李,离开座位,向她道了一声“再见”,就向车门口走去。当我再次回首,还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告别。
我要去的地方,须经过柴沟、百尺河、诸城的枳沟,往五莲方向去。在高密下车时,已是晚上七点多钟。高密是长途公共汽车的始发站。从这里往东西南北方向发的车都有,但都要等到次日清晨。这时候,各家旅社、客栈的服务员纷纷出动招揽生意。我也被一位女服务员带走了。那时候的人是那样地纯情,你到了她的旅社,她们会把你安排得妥妥当当。询问你明天的旅程,帮你预订车票,就是火车站托运的行李,也不必你去火车站过问。你只要将行李单交给她们,她们会到火车站去帮你办好转运手续。
第二天清晨五点钟开始,各路车都已准备就绪,用的还是火车站的候车室,一部车、一部车陆续出发,检票员一一认真核对。往往有不识字的老大爷、老太太上错了车,被检查出来,由服务员护送到该上的车班。一切都井然有序。后来看到报纸报道,高密火车站和汽车站,资源共享、联手服务,给旅客提供极大的方便,被评为全国文明服务单位,实在是当之无愧。
汽车在枳沟休息十分钟,我下车去询问行李转运情况,他们让我放心,第二天来取。我随即又上车。到老牛家官庄招呼站。车停了,我下了车,带着简单的行李,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有点找不着北了。完全失去在列车上那种谈笑风生、怡然自得的气度。
在这空旷的野地里,四周看不到行人,我能向谁问路呢?
我慢慢地朝最近的一个院落走去。这是一个很大的单位,四周围着高高的围墙,院子里也十分宽敞,有些房舍,但不密集。我探头探脑地进去,发现一个正在清扫大院的中年人,就上前询问:
“同志,请问,牛家官庄往哪里走?”
“这里就是牛家官庄。”
“那么,这位姓徐的叔叔家在哪里?”我将写着未来岳父姓名的纸条递给他。
“我这里是养鸡场,对村子里的人不太熟悉。据我所知,村子里姓徐的人家不少。除姓徐的之外,还有好几个姓。具体住在哪里,你最好到村供销社去询问。他们认识的人多。”
扫地人告诉我去供销社的方向。我顺着养鸡场的围墙,向右后方转去,通过巷道,一个门洞、一个门洞地探望。绝大部分的门户都紧闭着,因为现在正值秋收冬种时节,凡是青壮劳力都上坡(下地)去了。那时候正是“破四旧、立四新”的“大革命”时期,谁敢偷懒躲在家里!终于让我找到一个开着的门洞,我进了门,里面是一块很大的空地,种着一些作物。一条甬道直通里屋的门口。我顺路进去,探入里屋的门洞,因为采光不好,点着煤油灯。借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看到一排的柜台和橱窗,原来这里正是供销社,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中老年人,在拨弄算盘。
我上前问道:“同志,你认识徐培启这个人吗?”同时将写着姓名地址的纸条递给他,怕他听不懂我的福建口音的普通话。
他抬起头来,扶正眼镜,打量着我:
“你是福建来的吗?”
原来他早已知情。
“是的。”我说。
“我是昨天刚刚听说的。你先坐着,这旁边有椅子。呆会儿我给你找个人领你去。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