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党-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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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怔怔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勤政殿西暖阁内,拿着那张太平裕的地势图发呆。还在现代的时候,就在关于清西陵的书上看过类似的图,那是一幅简易的西陵全貌图。当时,只是觉得心潮澎湃,一心想要去祭拜一下。可如今看到这幅图,心中总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彷佛胸中堆积起了沉重的垒块,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身后传来一阵拐杖轻敲在地面上的“嗒嗒”声,璇玑回身,微微一福,毫不犹疑地轻唤了一声“怡亲王”。
允祥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只有璇玑一人在暖阁内,又看到她手中拿着的那张地势图,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轻声说道:“皇上不在啊?那我先去军机房看看好了。”
“不碍事,怡亲王就在这儿等皇上吧,皇上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着,璇玑放下手中的图,走过去为允祥搬了一个软凳,让他坐下。
“小思梁怎样了?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允祥坐在软凳上,双手覆在拐棍顶端,拉家常似的问璇玑。
璇玑一边为允祥端了茶水过来,一边笑笑地答道:“小丫头腿脚利落了,嘴皮子也越发流利了,片刻安静不下来,不敢再放她过来耽误皇上处理政事。”
“国事要紧,可你也要劝皇上爱惜自己的身体,毕竟都不是年轻那会儿了,再这么熬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允祥想到皇上日日批阅奏折到深夜,便发自肺腑地担心四哥的身体。
璇玑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怡亲王您有嘴说别人,可您自己呢?皇上熬,您就陪着他玩命。皇上看您玩命,哪儿还能不更加拼命地努力?”
“呵呵,这么说倒是怨我了?”允祥听出璇玑那半真半假的埋怨,也故意跟她开玩笑。
“皇上听御医回报说您的腿疾在秋冬有所加重,忧心得不行,急命他们仔细诊治,可终还是不放心。若您同意,能让我为您请一次脉么?”
“呵,竟然忘了你也是圣祖培养出来的‘无名御医’了。”允祥一边笑着,一边卷起了袖子。
璇玑把小桌端到允祥身边,又在台面上垫了一个小靠枕,让允祥把手平放在上面。在把手指放在允祥那因病体消瘦而显得皮肤松弛,肤色黑黄的手腕上前,璇玑抬着手犹豫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
“嗯,你这个表情……看来本王是没救了。”允祥抬眼盯着璇玑,抿嘴笑着说道。
璇玑心中一沉,果断地把手指轻轻地压在允祥的脉搏处,用平稳的声音反驳说:“十三爷不要乱讲,哪儿有一个表情定生死的?!”
允祥一怔,心中不知为何流过一阵暖流。他微笑着盯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却有些涣散,口中似是喃喃自语:“好久没听过有人这么称呼本王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忽然又来了精神,抬眼笑着问璇玑道:“还记得那次在塞外射鹰的事儿么?我和老十四两人拼了最大的本事帮你把那只鹰给弄了下来,你却跟老十四说只是为了拔毛做毽子,可把他给气坏了。回来后还不停地埋怨我,说我跟着你胡闹。”
璇玑皱眉回想了一下,忽然记起那次要给邬祠稔传信还是因为自己想不明白允祥为何会和太子混在一起的事,便觉得有些好笑。可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拿允祥开玩笑道:“十三爷可不是胡闹么?骗我扮成小太监去看讷尔苏挨打,一边让十四爷在我这边唱红脸,一边自己跑到太子爷面前示好当暗探,弄得圣祖都以为您是个‘太子党’呢。”
允祥摇头笑道:“年轻气盛时,总觉得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就是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脚前的寸土,而不是真正的大道……”
“十四爷,如今怎样了?”璇玑轻声问道。
“活在自怨自艾里罢了。眼睛里的光亮神儿也没了,整日里不是逗蛐蛐就是刨土养花,好久没有练习骑射,身上的肉也松了,怕是已经拉不出满弓了……”允祥越说越觉得惋惜。
璇玑也忍不住叹道:“十四爷要是能跟皇上一心,该能分担皇上和十三爷多少的负担啊!如今虽然从西北传来的都是吉报,可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么简单。”
允祥诧异地看着璇玑,说道:“怎么,连你也觉得不大对头么?”
璇玑点了点头:“用兵法里的‘天时、地利、人和’这套说辞来鼓舞士气是必要的,可总觉得说得多了,就过了。”
“是呀,骄兵必败。朝中大臣们担心的是岳钟琪和汉军为主的绿营军,我却更担心傅尔丹将军手下的八旗军,毕竟傅尔丹不能算是强将,八旗军里的将领能完全真心服帖的人并不多。”
“十三爷跟我说这个,我是不太懂。不过,”璇玑抬起手,帮允祥把袖子放下来,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您再不好好休养身子,病情会更加严重的。”
允祥无奈地笑了笑:“休养,休养,你以为我不想休养?可我问你,如果拿我的休养换皇上的休养,你可愿意?”
璇玑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低下眼睛乱扫着脚前的那块地儿。
“你不回答我也明白。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是一样的啊。”说着,允祥又拿起拐杖敲了两下地,笑道:“俗话说‘养好的伤,跑好的病’,你十三爷只要一天还能动,就要跟这病拼一拼!说不定跑着跑着,忙着忙着,就把这病给甩不见了,你说是不是?”
璇玑抬头,红了眼圈。她微微张了张嘴,却哽咽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允祥一脸置生死于度外,恬然而自信的笑容,璇玑终于忍不住让泪水绝了堤。
“看你,怎么就哭了……哎呀,越说还哭得越凶……皇上回来,还以为本王又欺负你了……臭丫头快别哭了……”允祥慌乱中竟然抓起小桌上的那个小靠枕塞到了璇玑手中,让她擦泪。
璇玑泪眼婆娑中接过那只靠枕,看着允祥脸上尴尬又好笑的神情,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唉,又哭又笑的……”允祥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嘟嘟囔囔地。
璇玑掏出手帕刚擦干脸上的泪,就被忽然闯进来的一个小太监吓了一跳。
“怡亲王,璇玑姑姑……不,不好了,皇上,皇上在回来的路上晕倒了……”那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回着话。
“什么?!”允祥惊得猛地站了起来,整个身体的重量一下压在了本已肿胀的膝盖和日渐瘦削的大腿上,两个膝盖上顿时产生一阵剧痛,沿着筋骨传上脊背,刺入心中。他的身子歪了歪,差点跌倒,幸好璇玑在一旁撑住了他。
“如今皇上在哪里?”璇玑一边扶允祥坐下,一边急急地问那个小太监。
“苏公公护着步撵正往九州清晏殿回,叫我寻着了璇玑姑姑后赶紧带您过去。”
“传了御医没?”允祥焦急地问他。
“传了。”
“六顺,你在这里照顾好怡亲王,我这就赶过去。”璇玑一边急急地交代小太监,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忽然又转身,对急得团团转,又试图从凳子上站起来的允祥说道:“怡亲王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说罢,便跑出了暖阁。
多日的劳累,外加不知何时染上的风寒,胤禛晕倒在了回勤政殿的路上。可醒来喝下御医开出的汤药后,他又命苏培盛去勤政殿把那些没有批完的折子给拿到九州清晏的寝宫来。当时后妃、阿哥们都在殿内候着,璇玑不好发作,可等他们都告退后,璇玑一把抱起那些折子跑出去几步,把它们通通给扔到了地上。
“你,你还当真反了不成?”胤禛诧异地看着情绪异常激动的璇玑,语气中很是带着些责备。
“我是要反了!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我就反给你看!”璇玑嘴上还强硬,可眼中的泪已经噗嗒噗嗒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胤禛看着远远站在自己对面的璇玑,虚弱地摇着头:“你……唉……别耍小孩子脾气,快把那些折子拾回来……”
“我不!”璇玑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倔强地回答。想到快要病入膏肓的允祥,看着眼前正与自己的命运赛跑的胤禛,璇玑只心疼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为了这两个被套上“国家枷锁”的优秀男人。甚至在一瞬间,璇玑后悔当初为了所谓的“维持历史原貌”,拼命把这个已经溶入自己生命中的男人推上那个令人煎熬的皇位。
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无法阻止他们的生老病死……若是意外失去了他,应该会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挖出来一样鲜血淋漓,痛不能生吧?
璇玑不敢多想……
胤禛歪着脑袋看了她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那,就靠近些……我病着,你不会忍心就这样远远地瞧着吧?”
璇玑走过去,跪在床前的脚踏上,抱住胤禛的身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十三弟病着,田文镜也才大病初愈……都是朕的股肱啊,他们都还撑着身子在做事,朕这个一国之头脑,是万万没有倒下的道理啊。”
“都倒下这一回了,再不停歇一下,定会再犯。这可不是我吓唬你,御医的诊治你也听到了,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们的劝?歇息个一两天,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那些需要你这个头脑来支配的股肱们。倒下一两个朝臣,朝廷不会震动,可若是皇上因病倒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会产生多大的震动!”璇玑抬头看着胤禛,既心疼又生气地劝解他道。
胤禛扯出一个笑容,抬手覆在她的头上,说道:“我,我这不也是着急么。那么多的事情,今天不做就要堆到明天,明天的工作就要翻倍。越积越多,反而让人没了做完的勇气,不如一鼓作气去完成它。再说了,等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儿,等一切战事完毕,一切矛盾被化解,一切问题被解决后,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去当我朝的徐霞客,走遍大江南北,或者当明日的陶渊明,去过那‘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满堂前’①的隐居生活的么?可,你不让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我怎能安心放手把一个不算平稳的江山交给后人?”
“那,咱们就不去游历,不去隐居,你就安安心心在京城做你的皇帝。可如今,咱们先把事情缓一缓,等你身体好些了,再慢慢处理,好不好?”
胤禛笑了笑,示意她把身后的靠枕撤掉,便平躺了下来。他一边握着璇玑的手,一边盯着头顶上明黄的帐子,虚弱地喃喃道:“有些事,我可以不急,可老天爷会慢下来等我么?”
璇玑握住胤禛的手,轻轻地吻着他的手背,劝慰道:“老天爷不等你,可有我陪着你,等着你,你还怕什么?”
胤禛转头看向璇玑,笑道:“你还比老天爷还神通了?”
璇玑摇头笑道:“哪里,趁老天爷打盹儿的时候,偷偷做点不为人知的事情而已。”
胤禛明白她的意思,便握了握她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可他心中却有一通感叹没有说出口:假死丸,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么?
正如璇玑所说,那次风寒引发的其他病痛虽然不时缠上胤禛,可他并没有彻底倒下。
倒下的反而是怡亲王允祥。
八年三月,部分本该启禀怡亲王的京畿水利事务,已经转给曾同他一起办理该事务的大学士朱轼代办。
京城的四月初(阳历五月),天气竟然已经开始露出一丝异常的酷暑迹象。一大早,怡亲王府内府的一个院落中,躺在屋檐下藤椅上,盖着一条薄单子小憩的允祥忽然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蝉鸣。
“这会儿就有蝉了?”他眼也没睁开,问坐在一旁绣花陪他的嫡福晋兆佳氏。
兆佳氏放下手中的绣花绷,抬头看了看院外那几棵已经成荫的大槐树,轻笑道:“这会儿哪儿会有蝉呀?是爷耳朵里在响吧?”
允祥轻笑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兆佳氏端起茶杯,喂了他几口茶。喉咙刚湿润了点,允祥轻声问道:“今儿是派哪个去宫里听话的?”
“是张瑞。”
“几时走的?”
“听说卯时就到园子门口了。”
“有话传回来过么?”
兆佳氏放下茶杯,拿起帕子为允祥擦了擦嘴角,笑道:“有事的话肯定就赶着回来了。爷今儿醒得早,刚才也不过小憩了不到三刻钟,再睡会儿吧。”说着,兆佳氏又帮允祥掖了掖单子。
“差不多了。刚才正想入睡,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就睡意全消了。”
兆佳氏握起允祥的手,叹道:“爷就一心挂着宫里,挂着皇上,可偏偏要从园子里搬回来。按说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