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时代1-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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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剽窃了骗子的创意,活字印刷便出现了。
老四海伪造了证件,然后躲进宾馆卫生间,拿出百宝箱。一个小时以后,所有空白证件都扣上公章了。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贤淑面对着盖上了公章的文件,惊得舌头尖都能舔到睫毛了。
晚上,老四海带着贤淑去了当地最豪华的夜总会,一上来就要了瓶人头马,然后就拉着贤淑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贤淑有点儿舍不得,小声劝:“师叔,咱们在昆明是挣了几万块钱,可要照您这么花下去,支持不了多久啊。”
老四海眯着眼睛说:“咱们在昆明一共挣了五万块,刨除开销去还剩四万,给了你一万,对吧。”贤淑认真地点头。老四海微笑道:“我还给家里寄了一万,咱们手里只有两万块了。”贤淑像吃了辣椒一样,咧着嘴说不出话来。老四海信心十足地说:“你放心吧,跟着我,错不了。”
其实老四海不是个没见过女人的人,在九十年代的中国大地上,随便找个女人比拣钱包容易多了,程序比泰国都简单。但老四海对贤淑的确是动了点感情,一来贤淑崇拜自己,在她面前,老四海觉得自己真有点儿像个射雕英雄了。二来,这贤淑是个处女,处女在男人心目中往往有着另一层含义。老四海甚至琢磨过,实在不成就把她带在身边,等自己的钱攒够了,就跑到越南去。然后在越南花钱弄个护照,再去香港,最后改头换面,回了国就成爱国华人了。那样的话,贤淑好歹也算是有个归宿,她要是运气好呢,可能会混成老夫人。
此时花枝招展的女歌手为每一桌的客人献歌,老四海出手就是小费一千块。歌手一高兴,一连为老四海唱了三首情歌,《月亮代表我的心》、《明明白白我的心》、《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最后贤淑几乎要拿酒杯砸她了,歌手这才恋恋不舍地走开。
人头马刚喝了半瓶,有个马崽模样的家伙凑了过来。他坐在老四海身边,指着人头马道:“老总,赏我一杯吧。”
老四海瞥了他一眼,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滚你妈的蛋,你要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叫人把你的腿插到你屁眼里去。”
马崽脸上的肉颤抖了几下,一缩脖就跑了。
那天晚上,老四海消费了三千多。
第五章 一路射雕(6)
第二天,他带着贤淑逛了逛海口的滨海公园,然后又到省政府门口溜达了一圈儿,最后钻进省政府门口的传达室,向登记处询问机场该怎么走。贤淑大是奇怪,问他是不是想现在就离开海口。
老四海说:“咱们刚来为什么要走呢?”
贤淑说:“那你问机场干什么?”
老四海狞笑着说:“从容一点儿,有人盯着咱们呢。”贤淑不信他的鬼话,又问起马崽的事。老四海道:“这种事叫卡油,碰上怕事的,没底气的,多半会被人家欺负。”
贤淑说:“从没见你这么厉害过。”
老四海笑道:“我越厉害,他们越敬重我。”
天一擦黑,老四海又要去夜总会。贤淑则一个劲提醒他:“咱们的流动资金只有两万块。”老四海全然不当回事,当下又要了一瓶人头马。这回侍者已经认识他了,拼命地点头哈腰。
酒一上来,贤淑真忍不住了,一连喝了三杯,然后红着眼睛问老四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老四海眼光向周围一扫,赶紧道:“别坏了我的事。”
此时昨天晚上那个马崽又转过来了,这回他是直挺挺地站在老四海面前,规规矩矩的像个傻子。老四海斜着眼睛问:“你是哪儿条腿痒痒啊?”
马崽陪着笑脸道:“老总,你别生气啊。昨天我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我们老总想和您认识认识,我是来传话的。”
老四海不耐烦地说:“告诉你们老总,我不认识他。”
马崽的笑容更灿烂了,半弓着身子说:“我们老总特敬重您,他说:山不转水转,大家都是一个层次的朋友,圈子不大,早晚会碰上。与其在外面碰上,不如在自己家里。”
老四海大点其头,鼻子里发出讴讴的长音:“是这么回事,还真是这么回事。看来你们的老总也不是凡人。要不,咱们就见见?”老四海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贤淑说的,贤淑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
马崽立刻将人头马拎起来,指着另一个方向道:“我们老板在那边等您。”说着,他就要走。
老四海狠狠瞪了他一眼:“把那瓶酒给我扔了,丢人!”
老四海在一个封闭的雅间里见到了一个体壮如牛的家伙。他老远就走上来,拉着老四海的手,不亲装亲地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您应该是北京来的。”
老四海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微笑着说:“好眼力!”
老板哈哈大笑:“气魄,气魄,只有北京的同志才有这等气魄啊。呵呵。”
此后老四海的身份便成了北京某大银行总部的特派代表,而且是某著名部长的女婿。说到女婿的环节,老四海偷偷看了贤淑一眼,然后又冲老板眨了眨眼睛。老板会心地笑了。
朋友就是这样,很多人相识了十年也不见得能说句心里话,但有些人刚刚认识就无话不谈了。老四海就有这个本事,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让老板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同时他也把老板的底细摸清楚了,这老板是个湖南人,不仅是这家夜总会的主人,而且在三亚、湛江都有类似的产业。在中国开夜总会,基本上都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老板对这一点毫不隐讳,他曾经拍着老四海的肩膀道:“兄弟我是湘西的,我们湘西那地方不出别的,就出土匪。你知道吗?国民党册封的最后一个土匪头,是1965年才被他们打死的,我们湖南人多顽强啊!”
当天二人喝了个尽兴,老四海几乎是被马崽背回宾馆的。
之后的几天,老四海和老板之间是你来我往,以老四海请客多些。当然,偶尔老四海会突然离去,然后再打来个电话说:“没办法,领导要见我。”如此一来,老板对他更是器重了。
酒喝到一定程度,二人也能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老四海往往点着老板的鼻子道:“虽然人分黑白两道,可这黑道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上路的,上不了台面呀。”
老板说:“我和白道的朋友走得不错。”
老四海痛心疾首地说:“潘四儿比你怎么样?”
老板思索着道:“那个哈尔滨的老大吗?靠拆迁起家的潘四儿?”老四海微微点头,老板泄气地说:“人家呼风唤雨了。我——我不如他。”
“呼风唤雨有什么用?他就是斗争的牺牲品,其实认识几个当官的也不管什么用,当不了靠山。一旦有风吹草动,人家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老四海嘿嘿笑着,口气却多了一丝威胁的味道。
老板拍着脑袋说:“这个话,朋友们早就跟我说过,可怎么办呢?”
老四海也叹息着说:“是啊,我是真盼着你们都能混到正道上来,我替你们着急呀。哎!”
老板感激地拉着老四海的手,那天二人又喝多了。
四、五天后,老板实在忍不住了。一瓶人头马下肚,他揪着老四海问:“兄弟,你来海南到底有什么公干啊?”
老四海瞥着贤淑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小事,小事一桩。”
老板张扬着笑脸道:“你老弟还能干小事?”
老四海郑重地说:“真的,真是小事。我奉命来清理海南的烂尾楼啊,主要是调查情况,然后就成立工作组,该怎么干怎么干。”
老板一把抓住他:“什么意思?难道国家想把这些烂尾楼全炸喽?”
“胡说,好歹也是钱堆起来的,哪儿能炸呀?政府认为,在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里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烂尾楼,简直是不能容忍的,与时代精神脱钩啦。所以政府想动用财政资金,把这些烂尾楼全收过来,然后出资建起来。”老四海说来异常轻松,似乎在谈论白兰地和威士忌的区别。
老板拧着眉毛道:“俄罗斯危机,南美危机,东南亚危机,都他妈经济危机了,就是建起来不也空着吗?”
老四海轻轻在桌子上拍了几下,颇有点怒其不争地说:“要不我说你上不了台面呢?什么叫太平景象?太平景象都是营造出来的,不营造怎么会有太平呢?海南一年要来多少人?政府能让这些烂尾楼总在老百姓眼前晃悠吗?咱中国人是最要脸的,人的脸面重要,国家的脸面就更重要了。再说了,经济发展是带有周期性的,现在的经济形式的确是不大好,可一旦经济形式高涨起来,这些楼保证能赚上一大笔钱。而且建设也是需要周期的,等楼建起来了,另一轮经济高涨也就开始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普通人能考虑三年就不错了,政府必须得考虑五年以后的事,五年计划嘛。”
第五章 一路射雕(7)
老板由衷地点着脑袋:“对,对对,看来你老弟真是玩儿政治的,这玩意儿太深了。我们这些人,嘿嘿,我们也就是挣点小钱。”
老四海笑道:“看不清政治形式的,只能挣点小钱。”
老板的脸几乎凑到老四海脸前,谄媚地说:“老弟能不能指点指点我,让哥哥我也挣几个大钱。”
老四海笑道:“机会就在眼前呀。”
老板赶紧给老四海倒了一杯酒:“说说看。”
“你,马上出去买几个烂尾楼,现在买便宜得很,但一定要手续齐全的。等国家的收购行动一开始,转手就是一大笔,你到时候再开五个夜总会都绰绰有余了。现在是信息时代,我的话就是信息。”
老板一拍大腿:“对呀,外面那些破楼现在都跟白给一样,手里要是攒几个烂尾楼,到时候不就发啦?”
老四海呵呵笑着道:“到时候你还能和政府上层人士打上交道,一来二去的,你就是红顶商人了。利益共同体了,谁还能动得了你?真到了那一天,兄弟我没准还要求上你呢。”
“好说,好说,谁让咱们是朋友呢。”老板乐得两只手都拍不到一起了,大笑道,“老弟,真到了那一天,我给你找六个黄花闺女,挨个伺候你。“
老四海看了贤淑一眼,贤淑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老四海赶紧拍着老板的手背道,“算啦,兄弟我不缺这个。”
“那是我的一份心,可……”老板的脸忽然僵住了,好半天才道,“我从谁手里买烂尾楼啊?大部分人都欠着银行贷款呢,全他妈跑啦,哪儿找去呀?”
老四海大大咧咧地一扬手,将公文包甩在桌子上:“合理合法,手续齐全的没有贷款的烂尾楼还真不多。我的调查工作已经做完了,有赚头的烂尾楼都在我手呢。看看,过户手续全都办好啦。你再看看地方,黄金地段,升值潜力无限呀。嘿嘿,兄弟我不敢说这一辈子都能吃上皇粮,给自己留条后路没有坏处。我劝你呀,赶紧去找门路,只要办下一两处来,将来就是钱。”
老板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四海的公文包:“到底,需要什么手续?”老四海将文件一样样拿出来,边让老板过目边解释用途和办理方法,而且说这几座楼都是自有资金盖的,全海南就这几座楼的手续没有大毛病。最后老板一把拉住老四海的袖子:“老弟,哥哥我是有两个臭钱,可这社会关系是需要一定时间来培养的,我培养成熟喽,烂尾楼是不是都盖好了?”
老四海掐着手指头道:“回北京,组织工作组,摸底,清资,收购,应该是半年的时间。等盖好楼的话,最少也得一年多。”
老板摊开手道:“所以呀,等我培养好社会关系,棺材板都烂了。”
贤淑手按公文包,给老四海使了个眼色。老四海逛荡着眼珠子道:“哥哥你不会是打我的主意吧?”
老板指着公文包:“咱俩能不能合伙啊?在海口,咱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就缺兄弟你这么一棵大树啊!”
老四海紧摇双手:“不行,不行,这几个楼是我给自己留着的。我替公家干活,总不能光挣点死工资吧,我这后半辈子还没着落呢。”
老板忽然挺着腰板道:“那你把这些手续卖给我得了,你少赚一点儿,有钱大家挣嘛。”
老四海直直地站起来,冷笑道:“卖给你,我喝西北风去?”
“那咱们分成,我入股啊!我拿小头还不成。”老板满面期待地说。
老四海看了贤淑一眼,没说话。贤淑心领神会地拉了老四海一把:“北京那边的老板能答应吗?”
老板惊道:“这里面还有别人的事呢?”
“废话,我是吃皇粮的,我一个人能干成这么大的事吗?”老四海抓起文件,在老板面前抖落了几把,“办齐这些文件就得花不少钱,楼盘以前的老板多少也应该有些补偿吧?”
老板突然站起来,大手一挥,几十名大汉冲了进来。老四海和贤淑给吓了一跳。老四海心道:这家伙不是要杀人灭口吧?老板朗声道:“兄弟们,这位哥哥是北京来的,他能带咱们走上正道。往后啊,咱们再不用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啦。”
几十壮汉齐刷刷地来了个单腿点地:“大哥,我们早盼着这一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