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委书记-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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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县委那一万元借用吧,我再打两万元的欠条。”赵离对老张说。
“要是我们公司不会出现那件事,也可以在公司里借点钱,现在倒好,急着用钱,我又没上班,怎么好意思张口找人家借钱呢?”老张神情黯淡地说。
“不行就卖东西吧。”赵离说。
老张苦笑道:“我们两人都是白手起家,又没房产,又没古董,有啥好卖的?”赵离默默地打开书柜,从里面翻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老张打开一看,是一本集邮册。他们结婚以来,夫妻之间本来没有各自的秘密,可是老张为了尊重年轻的有文化的妻子,故意给她保留了一块自由的天地,凡是赵离的东西,比如她的书柜、写字台和梳妆台的抽屉,未经许可,老张是绝对不会过问的。
这也是老张的可爱之处。老张翻翻集邮册,说:“你要卖这,这能值几个钱?”赵离把集邮册拿出来,露出里面的塑料袋,厚厚一袋子各式各样邮票。母亲死后,赵离在老城县插队,有一段时间曾有过想和谁通信的愿望,尽管她没有多少人可以通信。她买了大量邮票,有些就是通过老张买的,只是他已经忘记了。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她喜欢邮票上的各种图案。后来到了大学,开始有人通信,邮票断断续续用去了一些,剩下的就夹在书里。
山山读初中以后,喜欢上集邮,赵离才记起过去曾经有过的一些邮票,拿出来几张,山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向她讲了很多集邮的常识,说“文革”中的邮票有多么值钱,其中有一枚叫“祖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价值连城,还问她有没有这种邮票?看着山山兴奋的样子,赵离后悔让他知道,担心影响他学习,从此不再提邮票的事情,把剩下的一些全装进塑料袋。难得的是山山小小年纪,却懂得玩物丧志的道理,并未因集邮而废学。去年到省城开会,看到邮局在发行生肖集邮册,买了一册藏着,好在山山将来上大学时连同那些旧邮票一起作为他的纪念品。现在赵离突然想起也许有值钱的在里面,翻了出来。看到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纸片,往事一齐涌上心头。
“把它卖了吧。”赵离往前一推,说。
老张在邮局工作多年,仍然在集邮上知识有限,扒拉扒拉这堆纸片,说:“我拿给局里老秦看看,他懂这些东西。”
赵离说:“你不要到邮市去卖,让人看了有多不好,就委托老秦吧。”
可是赵离卖邮票的事还是很快就让人知道了,邮局老秦对邮票作了鉴定,由于都是普通邮票,实际上值不了几个钱,这件事因此传出,感动了邮局上上下下,市邮局党组当即研究以收购的方式,救济老张一万元。局机关的职工又捐献了两千元。邮局吴局长同吴斯仁一向以兄弟相称,随后打电话给他,责备他当副手的不仁义,让赵书记卖邮票给孩子看玻吴斯仁委屈地说:“老兄,你不知道我这个赵书记,她是个认死理的人,孩子刚得病的时候,县委研究搞了一次救济,她死活不肯用这笔钱,存在银行里,还郑重其事打了一张借据。不过我要谢谢你们。你放心,新城这边我来负责组织。”
吴斯仁放下电话,思索了一下,安排老于召开一次全县办公室主任会,号召县直干部搞一次捐献活动,嘱咐他一定要避免赵离知道。又打电话同市教委的领导联系,要他们在市教育系统也搞一次献爱心活动。市教委主任说:“最近才听说赵书记还这么困难,我们已经在着手安排,学生们的积极性很高,比起社会上要容易组织。”吴斯仁打着哈哈说:“我知道,现在的孩子,要起钱来比要命还厉害,我那小孙子……”话刚出口就停住了,怕那边借机开他和儿媳的玩笑,果然那边教委主任说:“侄媳妇还好吧,要她注意给你补一补。”吴斯仁连说:“扯淡,扯淡。”却掩饰不住话里的笑意。大凡做了公公的人,都喜欢别人拿儿媳妇跟他开玩笑,吴斯仁也不例外。
星期一见到赵离,劈脸就说:“赵书记,你这是要我难堪呀,我老吴见死不救,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事?”赵离看吴斯仁的脸色,不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还是做戏,解释说:“不能这样说,组织上对我照顾很多了,我又是县委书记,总是向组织上伸手,那怎么行?”“别光想着你是书记,你还是一个党员,组织上能看着你有困难不管?我的书记,你这不是严格要求自己,说穿了,你是没有在组织面前把位置摆正,有特殊思想。”
赵离还想辩解,吴斯仁说:“你别说了,山山是我们新城的孩子,我们不能让他没钱看玻”坐下来,换一种口气说:“赵书记,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担心会对你有什么影响。我想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省委、市委领导对你的处境会体谅的,省委……”赵离知道这个热心人马上又要说到提升的事上了,大幅度地摆手,制止他说下去。从北京回来,她不止一次听到有关她到省直工作的议论,甚至有的人还从经州打来电话,提前表示恭贺。从内心讲,她非常愿意卸掉县委书记这个重担,到一个条件较好的位置上去,以便能够照顾山山。否则,像这样长期下去,既误了工作又误了山山,万一将来山山真有个好歹,做母亲的会为没尽到责任后悔一辈子的。这中间她几次想向李天民探询,最终还是没有勇气。现在县委搞了捐献,有必要向李书记作一次认真的汇报,附带问一下工作的事。隔了一天赵离又回到经州,顺利地找到李天民。
李天民摘下眼镜,把椅子转过来,关切地问:“怎么样?”赵离眼圈红了一红说:“还能怎么样,维持着吧,这一段时间稍微稳定了一些,生怕感冒,连学也没敢上。”得这种病,身体的抵抗力和免疫力都很差,很容易感染其它的玻李天民问:“怎么会得这种病,会不是遗传?我看你夫妇都很健康,你祖上有得过这种病的没有?”赵离摇摇头:“现在医学界一般不认为这种病是遗传。”
李天民自信地说:“那也不一定,不要迷信专家。”
赵离脑子里闪过父母,父亲强壮得像一只老树根,一生中娶过四房太太,第四房是“文革”结束落实政策后娶的,这时他已经七十多岁了,七十多岁还要结婚,除了说明他热爱生活以外,还表明他有一个好身体,有足够的能力去做床笫之事。
他是在八十八岁上无疾而终的,吃过晚饭以后,他坐在那里打盹,等到第四房太太让他洗脸睡觉,才发现他放了一个响屁,人已经没气了。倒是母亲赵品书一直都是病怏怏的,脸色永远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会不会跟她有关系呢?医学上认定的很多疾病都是隔代遗传的。她又觉得现在去作这种推测没有必要,对山山的病并无补益。想着想着,她忽然明白了这是李天民宽慰她的一种策略,因为李书记不至于愚蠢到可以随便为医学下结论的地步。说:“县委在几个月之前给我救济了一次,当时我觉得数量太大,就替单位存了起来。治疗了几个月,一点积蓄全部用完了,老张单位也搞了一次捐献,以前我从来看不起钱,现在看来,经济还真是基础哩。这样下去,给双方组织上都添了很多麻烦,又担心有议论,怎么办呢?”李天民说:“我都听他们说过了。山山是我们的党的后代,有病能不治吗?不要考虑经济问题,谁有意见找我说去。我再对市一院打个招呼,先记账,一切等以后再说。”
赵离说:“现在有很多谣传,说我快要不在新城了,要到什么什么地方去……”李天民严肃地说:“什么谣传,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要听这些,工作也不能因山山受影响。你来了正好,我有一件事先给你透个底,最近省委决定要你到中央党校去参加后备干部学习班,你把家庭和工作都安排一下,估计很快就要下通知了。”
能够到中央党校学习,都是组织上重点培养的干部,尤其是县级干部,更是难得有去学习的机会,赵离和李书记又说了新城的几件工作,这才告辞。回到家里,向老张说了要去学习的事,老张习惯地嗫嚅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国庆节前两天,市委组织部向新城下了正式通知,要赵离准备三个月的学习费用,国庆节后去报到。赵离临行前开了一次班子会,然后到经州,告诉老张父子。老张倒没什么,山山一听说,立即哭了起来。
“你不去不行吗?你走了,我怎么办?”
赵离安慰说:“山山,你爸爸会很好地照顾你,还有新城的叔叔,你的病会慢慢地好起来。”
“你光想着你自己,你的工作,你就怕丢了你的官。你说说,这几个月你为我做了什么?”赵离默默地听着山山的话。山山生病以来,感情变得十分脆弱、敏感,山山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剜着她的心。是的,虽然她努力地使自己多为山山做一点事情,但从一个母亲的角度看,她还是欠了孩子很多账。
医院又请来同济医科大学的专家为山山的病情作了会诊,结论是鉴于山山在北京已做了数月的足量正规化化疗,应拉长化疗间歇,待病情基本缓解后再实施免疫治疗。也可以服一些羟基脲等药物维持。不过要彻底治愈,需尽快实施骨髓移植,重新建立新的正常的造血功能,这就要看有没有运气了。赵离问了山山近期情况,专家回答说,看来暂时不会有危险,赵离稍稍放下心来。
国庆节那天,赵离把山山接回家中,亲自为他做了几道爱吃的菜,下午,一家人和县委办派来的值班干部到市人民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山山很长时间没有上街了,显得十分兴奋。他显然已经接受了妈妈去外地学习的事实,并在为自己昨天对妈妈撒气悄悄表示道歉。只要他高兴,就是对妈妈的极大安慰。
上一次化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山山的脱落的头发又星星点点地拱了出来,显示着青春少年的旺盛的生命力。赵离想起了初春的山野,当人们还蜷缩在火塘前的时候,小草的嫩尖儿悄悄地拱出地皮,为大地抹上一层不易察觉的朦胧的绿色。忽然有一天北风停了,太阳像从来没有过的悬留在空中,这些小草便在一夜之间覆盖了整个儿世界,春天来了。每年那时候,赵离就会在心中涌出一阵阵莫名的激动。也许山山的病情会出现一个奇迹呢?医学上常常会有奇迹出现的。她记得在市第一医院外科当实习医生时,有一次曾收治过一个肝癌患者,病人已经非常虚弱,当时院里几个权威都认为手术没有什么希望,让病属抬了回去。一年后,那个病人居然红光满面地又到了医院,自诉病情已经痊愈,这件事曾在医院引起很大的轰动。她当时曾想过对那个患者作跟踪调查,接着她调到妇产科,这才作罢。这件事给人的启示就是医学上还有很多未被认识的领域。看到眼前的活蹦乱跳的孩子,有谁能相信他会是一个重病人呢?重要的是你首先要有信心,坚信孩子会活下来的。
翌日是到省委集中的日子,从那里到中央党校报到。赵离一大早起来,清理好需要带的物品,然后到医院去同丈夫和山山告别,她回来的时候山山仍然像她临去时一样的姿势睡着,没有起床,她坐到山山的床边,说:“山山,妈妈要走了。”不见山山答应。她摸摸山山的头,有些烫手,就对老张说:“看,别是昨天在外面玩长了,又感冒了。”老张拿出体温计塞进山山的腋下,说:“别说,还真烫得很。”赵离说:“这怎么办?我马上就要走了。”老张犹豫道:“你放心走吧。”赵离陡然生气地说:“我能放心吗?跟你说过,山山最不能感冒。”倒好像山山感冒的责任是老张造成的。
两人相对无言,忽然山山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口里哼了一声,两眼上翻,四肢抽搐起来。赵离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喊:“山山,山山。”山山反而越抽越厉害。这时值班干部领着医生快步走进来。
与专家的诊断相反,山山的病情恶化了。经过骨椎穿刺,白血球又达到90%以上,两眼出现了青光眼的病征,皮下也大量出血。这个时候肯定不能离开了。赵离在经过一天的烦躁和犹豫后,只好向省委组织部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希望能够通过积极治疗,山山在近期内好转起来。那边同意她三天后直接到北京报到。但三天过去了,山山仍然处在昏迷之中,医院又一次向他们夫妇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赵离的心已经给痛苦噬得麻木,不知道什么叫痛了,从五月份山山发病以来,这种痛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有时候她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一个结局,这个结局就是山山有一天突然死去。新城县委知道赵离没有按时到北京去,又派了老于来看望。市委李书记也在一个晚上借散步的机会来看望了山山,临行时说:“我这是有点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