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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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逍遥正沮丧间,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郭安邦通知他下午到总行开会。
那郭安邦自打听到了孟亚男的死讯,情绪一直低落。一连几天,他都继续到他与孟亚男初次相见的京枫茶馆,继续坐在他曾经与孟亚男相对而坐的座位上独自沉思,望着空空如也的对桌,望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护城河,想着美丽姑娘孟亚男的美貌,回味着她充满磁性的哑嗓,他只是默默地流泪。
唉,想当初,该说的没有说,是错误;不该说的一通瞎说,也是错误。但是,时光一去不复回,没有改错的机会!这就是人生的现实!
郝逍遥接着郭安邦的电话,诧异地问:“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让你这董事长的大秘亲自通知?是不是怒潮的事情?”
郭安邦在电话对面苦笑一下,含糊着:“是,也不是!”
郝逍遥继续追问:“什么意思?”
郭安邦阴沉地答道:“梁董事长下决心让位了,今后,发达银行的外资股份要大大超过百分之五十一了!”
“梁董事长是为怒潮的事情退位的?” 郝逍遥惊愕了,心想:总行一把手为怒潮两个亿的贷款损失而辞职,自己作为当事人和直接领导,怎么是好?他可不愿意自己扔掉自己的位子!这位子,可就是大把大把的人民币呀!
郭安邦沙哑着嗓子,模棱两可道:“是也不是。您来了就知道了!”
结果,郝逍遥同志不幸猜中了,下午的会上,梁董事长没有任何客套话,上来就宣布了董事会的决议。
第一项决议是同意美国A银行、中国最大的民营企业B公司入资发达银行。第二项决议是梁董事长宣布由于中方国有股本减少和个人原因,辞去董事长及行长职务。第三项决议是拟辞聘郝逍遥的京都分行临时负责人职务,由安娜女士出任京都分行行长一职。
郝逍遥听说发达银行要罢免自己京都分行临时负责人的职务,还没有听清下面再给他任什么新职务时,却见梁董事长带头,全部的洋鬼子和假洋鬼子都举起了手。罢免他而改任安娜当发达银行京都分行行长一职的决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通过了。
郝逍遥按照计划经济国有企业的老思路想:这官罢就罢吧,改任到安娜的部门当个老总,没有工作压力,一年上百万人民币拿着,岂不更好!?
会后,郝逍遥没有去追已经辞职的梁董事长,而是拦住了会说中国话的新加坡人安娜。郝逍遥首先祝贺了安娜的就任,而后,郝逍遥颇为严肃认真地问:“我的新职务怎么安排呀?”
新上任的安娜行长诧异地望着被迫离任的郝逍遥,似乎不明白郝逍遥说出话的意思。郝逍遥心里本来不痛快,便心里骂道:装什么丫头的!我问给我再安排个什么职务,丫还装听不懂!
但是,郝逍遥的愤怒没有写在脸上,只是刻在心里,他继续理直气壮地问安娜:“我不当行长了,你们让我干什么?”
安娜似乎明白了郝逍遥的意思,耸耸肩,摊开两臂:“那是你的自由!”
郝逍遥恍然大悟:“我被你们开除了!他妈的!”
安娜睁着秀丽的眼睛不解地望着郝逍遥:“银行要支付你违约金的,之后,你是自由的。这里没有合适的岗位,你有本事,那里不能够干事业!”
郝逍遥高声喊道:“这就是你们他妈的国际惯例?”
安娜解释着:“银行和职员是合同规定的雇佣关系!我们没有党组织,没有谁会给谁安排什么!离开银行,不愿意继续工作的,可以在社会上申请到救济。”
郝逍遥一个在国有银行呼风唤雨几十年的老革命,遇到了现在的新问题,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想笑又没有道理笑,只有看着大家包括安娜都走了,自己还无言地一个人呆立着。
但是,郝逍遥毕竟是郝逍遥,他遇上了人生的挫折却没有起自杀的念头,晚上,喝了N杯咖啡,抽了X颗烟,吐了Y个烟圈之后,他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抹去眼角的老泪,竟然诗性大发,写出了一首颇具阳刚之气的励志诗,大笔一挥,题名为:《男子汉宣言》,副标题更为现实主义:“为遭遇怒潮事件而作”:
“只要在呼吸,
就要挺着胸;
生要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男子汉’,
定无愧这名称。
只要没有死,
就要去抗争;
让所以对手,
在脚下爬行。
‘男子汉’,
要不辱这名称!”
京都市的北部有山有水,风水极佳,坐落着许多古墓。在一坐依靠皇帝老儿之墓建造的民间陵园里,新耸立起了两块青色的石碑,一块石碑上,中间写着四个大字:“心形共丽”,抬头位置写着:“孟亚男”,落款位置是日期:“1979…2003”;另一块石碑的文字布局相同,写着:“天地明鉴”、“常太平”、“1965…2002”。一个高个女人,为两块墓碑摆放了鲜花,在常太平墓前默默祷告之后,便久久地伫立在孟亚男的墓前,无言地落泪。
就在陈淑媛无言哭泣的时候,在从莫斯科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有一个戴手铐的中国人。他便是因被欺骗而心里扭曲、因心里扭曲而误入歧途的贾好运。他在谢云的帮助下来到莫斯科,在去往咯山的火车上,晚上睡觉时被人施了迷魂气体,酣睡之中,竟丢了随身携带的三万美元。经俄方乘警查证,盗钱者极可能是两个上车又下车的中国人!丢钱之后,他在咯山偏偏又没有找到接应人——谢云,谢云的手机也永远地打不通了。贾好运当然不会猜想有可能是谢云那厮在俄罗斯火车上偷了他的钱,更不会设想谢云那厮再会飞回京都市盗走侯山的银票又提走白金钻戒。
终于,坎坷的贾好运举目无亲、语言不通;倒霉的贾好运身无分文、没吃没喝;软弱的贾好运走投无路、欲死不能。再三忧郁,犹豫再三之后,贾好运只得到莫斯科的中国大使馆投案自首了。现在,他正被公安人员押解回京,等待着他的,只能是法律的审判。
贾好运悲剧的导演者,参股银行的赖主任,现在,也不舒服。
中央银行关于怒潮问题的文件和市委领导在陈淑媛发表于《京都金融内参》情况反映上的批示,也摆上了参股银行赖主任大办公桌的案头。他掐着恼门子,脊背上也开始淌冷汗了,他逼着贾好运放给怒潮股份的那四个亿贷款还没有收回来!
在陈淑媛的短文《立即停止给怒潮集团发放贷款》刚一出来之时,他已经意识到了怒潮的危险,他也已经要求贾好运收回贷款;因为,之后他见怒潮形势向好,他又被利益驱使得徘徊和寡断了,他又对吴力下达了新政策:“暂不支持,适当收回贷款本息”,眼前这四个亿的贷款危在旦夕,自己已经铸成了大错,在加上侯山丢票事件,他主任的位子真的开始摇摇欲坠了!
但是,想到自己还可以通过加大对候山丢票事件的处罚,通过开除侯山行级、撤消吴力行长职务来冲淡总行有可能对自己的处理!还可以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千方百计地一搏,以保住自己辛辛苦苦弄到的值四十五万人民币主任位子!他才得以聚拢了自己的精神头,再读了一遍文件和市委领导同志的批示。
而后,他像赎罪一般地行动起来,马上召开了参股银行京都管理部中层以上干部包括支行行长参加的会议,传达和学习了文件及市委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之后,他拿出当中央银行处长时就已经炼就的提炼文章主题的功力,总结道:“市委领导同志站得比我们高,看得比我们远,明确批示:‘停止贷款,保全资产!银行要以此为鉴,查找体制与管理方面的问题;经济部门要加大修复商业信誉工作的力度;全社会,包括小学教育,都要把诚信作为国民素质教育的重要一环,以增强我国的国际竞争能力!’领导同志不是就怒潮事件来谈怒潮事件的,而是从国民素质、社会经济环境、金融体制三个层面进行了指示,同时也认为怒潮事件产生的根源来自以上这三个层面上。我个人理解,这最高层次上的问题是国民素质的问题,比如:任人为亲,而不用人为贤的痼疾;比如,把岗位作为待遇,而不作为责任的陋习。这方面,我们参股银行做得是好的,没有或少有这方面的问题。中层次上的问题是经济社会缺乏诚信环境,比如,有人为了拉存款,就承诺给人家贷款,而后存款来了,贷款又给不了。这就是社会缺乏商业信誉的问题,在这方面,我们参股银行做得也不错。”
赖主任正就领导指示谈得津津有味、口若悬河的时候,人力资源部阮总小跑着上来了,悄声对赖主任说:“赖主任,先别谈诚信了,没有想到,贾好运出大事了!”
那阮总虽然有意压低声音说话,但是,由于离着话筒太近,因此,他的话依然传遍了会场。由于贾好运被赖主任以行长之位诱来,又因不甘于被玩弄而泡病在家的事情大家都当成趣事烂熟于心,再由于赖主任平日里群众基础极差,因此,见赖主任口口声声大谈诚信的关键当口,却被阮总以贾好运的事由打断,这无异于抽了赖主任的嘴巴一般,大家感觉出了开心、滑稽和好笑。于是,阮总的话音才落,全场便哄堂大笑起来。这其中,齐副主任是最先笑出来的,而且,也笑得最开心了。
赖主任见大家笑,自己却有点莫名其妙,而自己已经准备讲话了,见大家还在笑,便恼羞成怒,力声喝道:“严肃!严肃!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还笑!”断喝之后,见会场上鸦雀无声了,赖主任便对阮总说:“我讲完话再说贾好运的事情!无非是病重病死的!”他对贾好运的这一趟俄罗斯之旅,依然一无所知。
阮总无奈,只得悻悻下了讲台,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赖主任又重新聚集精神:“我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
吴力讨好地提醒:“您讲到怒潮事件产生的第二个根源:社会缺乏诚信了!”经过与贾好运的位子之争,又有了中国F集团二十个亿的大笔财政性存款,拿了“敢斗奖”的吴力,自以为已经成了赖主任的红人。同时,又由于赖主任在对候山丢票事件的处理上,还一直还没有对吴力采取措施,而且态度暧昧,因此,吴力便更进一步地以赖主任的心腹自居了。他哪里明白,他的领导——赖主任正准备抛出他这个小行长以求自保呢!
赖主任继续讲话:“说到诚信你们都笑了,笑得也对,那个贾好运就不诚信,他明明是对管理部安排的工作不满,而却谎称有病,泡在家里不来上班!这那里还像个共产党员嘛!”
赖主任的话音未落,会场下便传来了嘈嘈切切的议论之声。赖主任这是强奸了民笑呀!刚才大家是笑他赖主任自己不诚信却大谈诚信,不像个共产党员,而不是笑贾好运因为领导不诚信而迷失得自己也不诚信,而不像个共产党员!
赖主任正准备就怒潮的贷款问题展开来讲讲的时候,没有想到那阮总又一路小跑着上了台。这次阮总怕话筒再放大自己的声音,索性附在赖主任的耳边说:“赖主任,您还是先去吧,刚才是总行监察室主任打电话,现在是总行林行长亲自打电话过来了,让您马上过总行去呐!”
赖主任见事情似乎紧急,便很不情愿地望一眼身边的齐副主任,说:“现在由齐副主任具体布置查找我们管理上的漏洞,清收怒潮贷款的工作。”说罢,意犹未尽地下了台去。
齐副主任笑呵呵地走上台来,一语双关地说:“你放心下去吧,我会带好大家的!”
赖主任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次下得台来,他这一辈子就再也上不了这个讲台了。
林行长个子不高,圆脸黑皮肤,戴一副很朴素的塑料框眼镜,年纪已经是六十开外了。他是延安时期的红小鬼,也是中国留学苏联学经济管理的少有的人才。见赖主任一脸媚笑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林行长客气地放下手中的工作,让赖主任坐在沙发上,并招呼楼层的服务小姐给赖主任沏上一杯茶。
赖主任则拿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很局促不安地很崇敬地望着林行长。
见了赖主任的局促模样,等楼层的服务小姐出去后,林行长则端着自己最普通的瓷杯也坐在了沙发上,坐在了赖主任的身边。
赖主任见行长大人与自己同坐,很想说几句客气或感激的客套话,但是,盘算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只得面带感激之色地微笑着静坐,没有支声。
林行长轻轻喝了一口茶,微笑着开口了:“很忙吧?”
“正开会,组织大家学习市委领导的批示精神呢!”赖主任答道,他现在才想起,他进门时,应该先跟林行长道歉自己的迟到。但是,现在再道歉似乎已经晚了。
“这就对了!京都管理部虽然是经营部门,但是,也不能够只关心指标,不关心人呐!否则,欲速而不达!”林行长和蔼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