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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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吴市长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是对我牢记的第一原则,无论做人、做事还是做官。”我也正色道,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借题发挥,反正将高帽子一顶一顶地往外送,总会有一顶戴个正着。
“说的也是。在海城,局长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儿了,还自己扛着西瓜走家串户、送进家门,说明你还是比较厚道,同时也是比较精明的。”云中龙说话似乎总喜欢这种一针见血的方式,估计与他所处的阶层和地位有很大的关系。不到京城不知道自己的官儿小,不到南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来自京城的人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官儿没见过?何况云中龙从小就生活在某部大院里,他家老爷子又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对于官场上的黑黑白白,他见到过的比我经历过的不知多了多少倍。他完全有资格这样说话,也没有必要对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县级干部隐瞒些什么。
“好了,不要打什么机锋了,你们两个。”瑰湄这天的心情看来很不错,她微笑着打断了云中龙和我的谈话,“王良去了事务局之后干得的确很不错,没有冒失,也没有躁动,工作连续性保持得很好,显示出了少有的成熟和老到,局面很稳定,大楼和大院里反映比较良好。不过,也不能太保守了,该干一两件漂亮活的时候,就要当机立断,马上出手,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展示你的能力。”
“我也一直在寻找突破口。”我汇报道,“局面已经打开了,下一步我想在改革和招商引资方面作一些文章。有些想法还不太成熟,等到我的思路可以立住脚了,我再向您专门汇报。”
瑰湄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用下颌指指云中龙道:“云先生手头上有不少项目和线索,如果需要的话,云先生可以帮你。”
“到时候还要仰仗云先生了。”我抱拳道。
“我曾经说过的,咱俩个有缘。”云中龙笑道,“不但模样长得想像,连脾气也像。”
我没敢说出来的一句话事实上非常阴暗,相信当时云中龙心里也在想着这句话,瑰湄市长心里肯定也想到了这句话。
――我们两个最大的相同之处,还在于我们拥有同一个女人。或者换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曾拜倒在同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
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挑明而已。再说了,一旦将这种微妙的关系公开了,大家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呢?周旋于一种游戏般的状态之中,大家你来我往,其乐融融,何乐而不为?这就如同农村里的小孩子玩捉迷藏,为什么总选在夜间玩而不改在白日进行――没有了夜的朦胧、夜的混沌,再好玩的游戏也就没有兴味了。
同样的道理,我明明知道我眼前的儿子确定非我亲生,我却要作出一副老牛舐犊痛爱有加的样子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维持一种温情脉脉的朦胧,只是为了一场关于婚姻和家庭的游戏能够继续下去而已。
那晚,我知趣地及早告退了。我知道,瑰湄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给云中龙听,云中龙也要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告诉瑰湄。
在这种时候,我除了多余还是多余。
5
憨哥,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在我们的学生生涯即将结束之前,我曾有过一次愚蠢的英雄救美行动?对了,就是我在“丽都”歌舞厅里打工,见一个国际友人要上女同学小恬,我头脑发热摔碎一个酒瓶子便要跟人家国际友人拼命,结果人家并不领情的那件事。
当那晚的女主角十几年后一身利落打扮出现在海城的时候,她却是我走马上任海城市事务局局长之后,招商引资引来的第一个外商了。
到事务局之后不久,市委、市政府便作出了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的决定,并明确表示,一年内完不成招商引资任务的单位,一把手要写出检查;连续两年完不成任务的单位,一把手要受到戒勉;连续三年完不成任务的单位,一把手就地免职。全市上下立即动员起来,高举“投资者是上帝,引资者是功臣”的旗帜,高呼着“海城以外就是外,外资内资都是资”的口号,纷纷许以各种优惠条件吸引外商的眼球,纷纷走南串北寻找拉钱的门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掀起了全民招商的热潮。
事务局班子几个人想来想去,一致认为让外国鬼子来给我们政府机关盖宿舍楼或者购买车辆显见的不太合适,让外国鬼子来替我们收水费、电费、维修费人家肯定不愿意来,唯一可以用来招商引资的,便只有我们事务局脚下的这片土地――重新改建市政府接待中心了。在海城娱乐中心、画廊大酒店等高档饭店雨后春笋般长起来之前,尽管一家人都反映,这里饭菜连猪都不愿意多吃一口,房间的被褥都可以拧出水来,可是上有政府的命令,又没有其他的场地可供选择,这里曾是海城各部门召开大型会议的唯一选择。开放了,搞活了,高档饭店纷纷林立了,接待中心便落到了门可罗雀的境地。虽然还在高挑着市政府接待中心的旗号,但是连分管它的事务局本身也不愿意在这里安排吃住,分明是理不直、气不壮,惨淡经营到现在,职工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已经接近关门大吉了。
为了盘活现有的资产,为了解决三四十号子人吃饭的问题,接待中心的改革问题,已经成为摆在我面前的头号任务。
为了解决他们的拖欠工资问题,我曾跑过财政局。财政局的郑局长很大方地拨了一笔钱给我,然后真诚地说:“我要谢谢你,王局长。”
我一个愣怔,他拨钱给我,我没有谢他他却谢我,意欲何为?
“王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谢你吗?”郑局长一脸郑重,“我要谢你的是,下次你再也不来找我要钱啦!”搞我一个大红脸。
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久。前人早就说过。只有改变思路,改变思维,才能让这个烂摊子变成摇钱树。所以,事务局招商引资项目第一品牌,便是合资兴建新的海城市接待中心。
这里有一个前提是,瑰湄市长非常赞成我们事务局的思路。同时她也指出,不管将来的接待中心怎样合资,怎样经营,绝对不允许把原来的员工们赶到社会上去,那样的话,宁可维持现状。我明白她的担忧,虽然接待中心最缺乏的便是专业管理、经营人才,但是这里的职工大都是市级机关和市直单位领导的家属和亲戚,一旦将他们扫地出门,海城不炸了营才怪。
小恬来到海城的时候没有穿和服,尽管我一直认为她穿上和服似乎与她的身份更为相称。
穿一身一本正经的职业装,高高地盘着头发,戴着一串细细的晶莹的水晶珠链,她一副精明专业的模样,让我几乎认不出这位来自东瀛的“上帝”是我十几年前的同班同学了。
准确地说,她是云中龙云先生客户网中的结点之一。手眼通天的云中龙果真兑现了他的承诺,在我向他说明了招商意向之后的第三天,他便打来了电话,告诉我有一家来自日本的客商对此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不妨约见一下,坐下来仔细地谈谈。跟瑰湄市长汇报以后,瑰湄市长答应下,在客商来海之后可以见上一见。
那天下午,我亲自驾车赶到邻市的机场接机以示尊重和诚意,没想到却接来了一位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一个人。
说实在的,在候机厅里,赶上前去跟她握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第一反应便是一个感叹:“这世界真他妈的太小了!”。所以在我的随行人员赶上前去为我介绍身份的时候,我笑了,她也笑了,但是都没有急于开口说话――既是出于礼节,更多的是怕引起什么误会。
“这位是我们海城市事务局的王良局长。”翻译在她耳边滴哩咕噜地说了几句,我只听明白了“王良”两个字。
“靠你妻娃!(こんにちわ)”我大声说道,音发得很艮,一边起劲地摇着她的手。
“这位是日本国大置业株式会社的丰田由美子夫人。”翻译介绍小恬道。
“腰细,腰细!”我频频点头,但是就是不放开小恬的手。
她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躬腰冲我行了一个日本女子的弯腰礼,细声细气地说:“伙计你妈是她(はじめまして)!”
“我妈是她?”我禁不住大笑起来,周围的人奇怪地看着我,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估计除了小恬之外,一家人都认为我疯了,要不就是喝多了,再不就是我有神经病,根本不知道跟国际友人打交道要有最起码的礼节。
“丰田由美子夫人说,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翻译在边上一本正经地补充道。
“请告诉她,外面车的有,我的亲自驾车拉她。”我也一本正经地跟翻译说,面部表情肯定严肃有加。
将小恬请上我的车后,一头雾水状那位翻译也想跟着上车,小恬摆摆手,冲他嘟囔了两句,那小伙子搔着头看我一眼,到后面车上去了。
关上车门后,小恬便捂着嘴开始发笑。
我一本正经地问道:“丰田由美子夫人,你刚才说‘伙计你妈是她’?我想问一问,我妈到底是那个她呀?”
小恬大笑起来,顺手狠狠地拧了我胳膊一下:“你都‘靠你妻娃’了,我不说你妈是她,我不白吃亏了?你这家伙刚才色迷迷的样子拉着我的手不放,还一个劲儿地念叨‘腰细,腰细!’,纯粹一副色狼嘴脸!让跟我一起来的人看了,搞不好会对大陆官员留下不好印象的,认为大陆的官员们一个个都是见色眼开的角儿,说不定会严重影响大陆投资环境的。”
我也放声大笑起来:“拉着女同学的手,眼里流泪,心里发抖,好象又回到了十八九。刚才看到外方代表竟然是你,我没有冲上去来个热烈拥抱,那便算我自制能力较强了。”
“我只是觉得,这世界太小了。”小恬感叹道。
“地球村,地球村,地球真是一个比我们那个小农庄大不了多少的小村庄。”
大学毕业之后,一衣带水之间,我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上学期间,我们两个之间没有擦出什么爱的火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的志向是颠覆中国文坛,她的志向是进军海外。我从事所谓的文学创作,工作地点除了宿舍便是荒郊,她追求她的目标,她的工作地点除了外语角便是留学生楼。虽说同学四年,但我们就像两条各自延伸的直线,个人冲着个人的目标狂奔,除了召开班会、系会和必要的听课外,平日里我们根本就难得见上一面。好在毕业前夕,我在“丽都”总算是“救”过她一次,这便算是我们最紧密的交往了。山不转来水也转,水不转来人也转,二十年后,我们又碰了面,共同来拯救水深火热中的海城接待中心,也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了。
“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你那日本郎君待你如何?还是那个吗?”我尽量地按照又快又稳的原则,将车驶上高速公路,然后不乏揶揄地问小恬。
小恬脸上一红,显然想起了多年前“丽都”的一幕。她瞟了我一眼,看我嘴角含着坏笑,又狠狠地拧我一把,我呲牙咧嘴地警告道:“饶了我吧小恬。别谈判桌还没上,我们先上手术台”。
“象你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人都干局长了,我看祖国的改革开放大业有点儿悬哪!”小恬调笑道,“不过你这进步也算不慢,二十年的时间把自己从一个浪荡诗人改造成了一名党国的领导干部,转型转得虽然有点儿出人意表,但是仔细想来好象也在情理之中。”
“何以见得?”我问道。
“纵观中国文学史上有名有姓的大诗人、大作家,有几个来自乡间陌上?也只有那些为官为宦者才有闲情逸致吟秋风、诵雪月,平民百姓忙于生机,哪有心思去作些无病呻吟?那些混迹在街头巷尾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口吐风雅颂者,不都一概贯之义‘穷酸文人’的美誉吗?这些人又有多少诗词歌赋流传到今天呢?还不是一直到了现代,中国才出现了专业作家这样一个职业”小恬娓娓道来,好象也自有一番道理,“所以啊,王良你及时地改邪归正、转变思维还算是识时务的。再说了,不仅是在中国,放眼整个世界,当官好象比当一个作家、当一名诗人都要实惠得多。”
“没办法,误入宦海多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能走多远算多远吧。”我拿起一盒555,让让小恬,小恬摆摆手,我掏出一根点上,稍微开一缝车窗,让烟气随风带走。“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
小恬告诉我,大学毕业后,她便随那位名叫丰田的客座教授到了日本。在学校里学的那几句三脚猫日语根本就不够用的,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生活习惯上的不同,一年内她基本上没敢出门,便窝在丈夫家里作了一年的贤妻良母。她的日本婆婆当年曾经随军到过中国大陆,对大陆的印象不错,对她倒也挺赏识,尤其是对她一手原汁原味的中国菜很是感冒,所以没有出现那种涉外婚姻中经常出现的大陆姑娘备受虐待的现象,反倒跟她婆婆学会了地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