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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指间沙-第75部分

小说: 指间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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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过后,瑰湄市长到京城去了一趟,不过这次没有让我陪同。具体见过谁,处理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我无从得知。从京城回来后,她便一头扎进繁忙的工作中,看不出感伤也看不出悲痛,只是以前时不时浮现在脸上的那种恬静的笑意不见了,更多的时候,包括我在内,见到的往往都是她紧锁的眉头以及面如沉水。
我曾试图跟她交流一下甘卓吉车祸背后的一些东西,但是,又怕触动她的内心的伤处。只能让洁如做出一些牺牲,让她更多的时间去陪瑰湄市长,谈谈心或者帮瑰湄操持一下家务。我也多陪一些小心,除了工作内容之外,尽量别去跟她谈论一些与甘卓吉有关的事情。
瑰湄市长对甘卓吉车祸死亡这件事的态度,我好象能够理解,但更多的却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思考。按正常的逻辑,按一般人的心态,自己的丈夫死于横祸,作妻子的即使再对自己的丈夫不感冒,就是做给他人看,也要来个肝肠寸断、痛不欲生的样子,但瑰湄是市长,是领导干部,领导干部要维护形象,要有不同于一般百姓的心肠和做派,她绝不可能把自己混同于一般的村妇,来个伏地嚎啕、涕泪横流――这我能够理解,并且深深地理解。我所不能理解的是她对于这案子本身的态度。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出于私心,公安局葛局长肯定在正式或者非正式的场合向她本人汇报过本案侦破进程,肯定请示过她本人对本案的处置态度。但是,根据王魁的说法,到目前为止,案子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葛局长还是没有吃透瑰湄市长的态度,还是没能搞清楚瑰湄市长到底想借这个案子搞一些什么大的动作。从我本人的角度看这个问题,这件事要是放在以往,放到别人身上,我十有八九会口无遮拦地跟瑰湄汇报我的看法,然后,瑰湄或赞许、或点拨、或者干脆笑骂我一句,让我少操闲心。但是这件事情却发生在瑰湄的身上,我无法向她汇报我的看法,她也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所以我也搞不明白瑰湄的心思。
我不排除王魁是为局长当“奸细”的可能性。以王魁的综合协调能力,在三年内成为局长的心腹,应该不是太费力气的事情。我是瑰湄市长身边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瑰湄的心思的人。王魁是一个善于运作的人,在他的局长面前,他不会不透露出与我关系非同一般的优越感,这样的话,局长对他的信赖感会更强,他的进步会更快。作为局长的心腹,或者是为了获得立功的机会,王魁来我这里刺探“军情”,我能够理解但是又爱莫能助,因为我对此也一无所知。
“王秘书长,我有一些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王魁若有所思地道。
“咱俩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我鼓励道。说实在的,我的心里也是疑云重重,许多想法也需要跟一些人印证一下。
王魁抬起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认为,这案子应该是报复杀人性质的,而报复的目标并不是甘卓吉,而是吴瑰湄吴市长。”
“怎见得?”
“这是我综合分析多种情况得出的结论。据我了解,出事的那个晚上气温很适宜,那个路口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很多。据坐在路边的一位市民讲,那辆没有牌照的吉普车停在路口也已经很长时间了。为什么放着那么多的人它不撞,偏偏等到吴市长和甘卓吉走来了之后,才突然发动,直冲过来呢?再说了,晚上开车,有几个人不开大灯?一般来讲,车辆撞人之后都会减速刹车,但是那辆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提速一路狂奔,然后抛车水东省的一个人迹罕至的水库,打捞上来之后又发现所有能够表明车辆所有者身份的标识都已消灭。这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这是一起目的很明确的事故,就是要采取车祸的方式来杀害吴市长和甘卓吉。”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猜测。”我说道,“但是行凶的目标为什么不是甘卓吉而是吴市长呢?”
“高层许多的事情我不甚了解,但是,这些年来前前后后许多的事情我都有所耳闻,有些事情我也曾参与过。”说到这里,王魁闪烁了一下眼神。我知道他的心思,有几件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出手的。他见我微微一笑,知道并没有反感他触动我的敏感之处,便继续说道:“前些年国税局那女人的事情,我相信那是万无一失的。我曾经查过,她家里就她一个女孩,没有兄弟姐妹,她的父母也早已去世。如果说还有替她出头的人,便只能是社会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关系了。人死灯灭后,她对于那些人来讲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相信没有人因此而在几年后为她强出头,要出头的话,几年前便出手了。所以,目标直指甘卓吉的可能性很小。至于某报那位记者的事情,要怪罪也怪罪不到甘卓吉的头上,所以,犯罪目标是甘卓吉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排除了报复甘卓吉的可能,那只能有一个解释了。”我摸出一根烟,扔给王魁,自己也点上一根。
“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人想害吴市长。”王魁目光炯炯。说到破案这是他的强项,职业习惯和职业自豪感最能在某个人的谈话中体现出来,即使他再努力地掩饰。更况且,现在王魁不是在掩饰,而是在展示。他分析道:“吴市长上任前后,海城的局势并不是很稳定的,这你比我还清楚。吴市长为人耿直,决策方式和施政方略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说不定怀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后快,歹心一起,说不定会采取这种制造车祸的方法企图瞒天过海,这是其一;对霞光集团吴市长向来就不是很感兴趣,霞光破产以后,市里的几个重组方案都被她给毙掉了,现在的霞光还是一个烂摊子。外界有传言说,吴市长对霞光的成见很大,一直怀恨在心,非要眼睁睁看着霞光垮台不可。那些受了蛊惑的下岗职工们情绪过激,脑袋一热,也难说不会走上极端,此其二;还有外界传言,吴市长为了争夺市长的位置,采取了一些较为极端的手段,譬如说,通过操纵让霞光破产,从而砍倒高粱显出狼,让刘副市长的经济问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譬如说,为了搞臭沙副书记,不惜翻出人家三十几年前的风流帐,逼退了沙副书记,逼死了沙副书记的老情人……我自然不相信这些污蔑吴市长的传言,但是,一个案子的侦破必须要分析所有存在的线索,包括传言。甘卓吉的被害,是不是与这些传言有一定关系呢?要是真有关系的话,这案件可就复杂多了。”
我半晌无语。倒不是因为王魁分析得没有道理,恰恰相反,他明明白白说出了我心里的疑惑,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实在无话可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应该注意而都没有注意到的人物。”王魁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反映。
“谁?”我实在想不出,在海城还有什么人与瑰湄市长有过节,并且如此胆大妄为了。
“成达。”王魁嘴唇一碰,轻飘飘地说出了两个字。
“成达不是疯了吗?”我前几天还去看过成达,在他的笼子里,成达已经瘦成了一副标本了。考虑到顶梁柱倒下之后,成达一家人的日子不太好过,我将两千块钱交给了成达那位来自江南的妻子以补贴家用。那位曾经水灵灵的女子好象缩水的衣服一般,已经被霜雪般的日子给榨成了干巴巴的妇人,蓬乱的头发和无神的眼睛显示出她的失落和无助。
“只有疯狂的人,才能干出疯狂的事。”王魁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一直怀疑成达根本就是在装疯。”
4
当我们出现在成达那所建在泱水河畔的豪宅里的时候,我们发现,成达装疯不装疯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成达已经死了。
曾经花红柳绿、生机勃勃的一个偌大的院子,现在已经杂草丛生,院子中间的那个曾经鱼翔浅底、睡莲妖冶的小池早已干涸见地,露出了皲裂的干泥。东一片,西一片零散在地的那是一片片的纸钱。没有震天的哭声,没有成群奔丧的人,成达那十岁的儿子懵懵懂懂地戴着孝布,成达那位从南方带回来的妻子眼睛肿胀成了水蜜桃。白发人送黑发人,成龙飞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欲哭无泪,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只知道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什么,几乎将我认不出来了。
成达是咬断自己右腕上的动脉,流干了身上的血之后死去的。成达的妻子告诉我们,象往常一样,昨晚她做好晚饭后,盛一碗米饭,挑一些肉菜,给关在笼子里的成达送去。却发现成达不象往常一样扑将过来,抢过饭菜狼吞虎咽,二十蜷缩在角落的床上没有半点儿声息,任她怎么呼喊就是不见成达反应。她急忙喊来儿子,打开了笼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却见成达已经死去,狭窄小床上的被褥已经吸足了鲜血。
带着一份悲凉,我叫上王魁走进了关成达的那间屋子。笼门大开,再也不用害怕成达跑出来咬人了。已经穿上了一身长袍马褂的成达,顶一顶瓜皮帽,显然已经穿上了送终的衣服。凑近看时,成达面如黄布,嘴上隐约可见干了的血迹。没有血分的温养,成达整个人都瘪了,面部严重走形,几乎找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两条腿弯曲着僵住了,他的身体硬梆梆地呈一个弓形。撩起长袍,他右手腕上赫然有一个大大的裂口,显然,全身的血就是从这个地方流尽的。
我和王魁对视一眼,王魁没有我意料中惊奇的表情。他黯淡的眼神显示出他在思考些什么。
曾经牛逼哄哄想把霞光搞成一艘超级航母的成达,曾经和我一起笑论小龙虾的奇妙吃法的成达,曾经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成达,而今只剩下一个淘空了血液、干巴巴的躯壳了。他曾经辉煌过,辉煌得不可一世;他曾经牛逼过,牛逼得眼高于顶;他曾经享受过,包括顶级房车,包括鲜活猴脑,包括江南美女;他曾经疯狂过,包括一掷千金,包括将自己关进笼子,包括将自己的鲜血放尽。这样一段人生是否算得上辉煌?是否算得上快意?
面对成达的遗体,我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王魁却在旁边询问成达的妻子,不知道问了一些什么。
我走出了小屋,来到了阳光下。相对于小屋的阴森,阳光总有一种让人安全的味道。我掏出了电话,远远地离开小屋,离开小屋里的王魁和成达的妻子。
“吴姐,我是王良。”
“王良啊,我在开会。一会儿再打来吧。”
“有一个事情必须马上向您汇报。就几句话。”
“什么事?”
“成达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怎么死的?”
“他咬断了自己右手的动脉。”
“看准了?”
“看准了,应该没错的。”
“看看他留下了些什么,然后再打来。”
王魁和成达的妻子从小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完了电话,点上一根烟,借着尼古丁的作用平静自己的心情。
王魁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块不大的白布。
白布上血淋淋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异常刺眼:“哈!哈!哈!”
“是成达留下的绝笔。”王魁也点上一根烟,“连吓带骗才从他老婆手里搞出来的。”
离开成达的家,我的心情异常沉重。不是为了成达,却是源于成达。我一遍遍地审视那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一遍遍地品味和思索三个大字背后隐藏的东西。不管成达是真疯还是假疯,他都是一个谜一样的人。我看他,只看到他表面上的张狂和落魄,我根本就没有接近过他的内心世界,也从来没有打算认真地去探究他的内心世界。他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一样的绝笔:“哈!哈!哈!”,是勘破,是嘲弄,还是绝望?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5
“其实你们完全没有必要胡乱猜想,胡乱联系。”瑰湄市长看过成达血写的遗书后,不轻不重地说道,“我认为,老甘的死与成达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不解地看着瑰湄市长。午后的阳光有一种叫人发懒的功能,尤其是在春季。瑰湄办公室里有一道落地的窗子,窗帘拉开后,阳光便哗然泄了进来。照射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直催人昏昏欲睡。这个周日的下午,瑰湄没有外出检查、视察任务,也不愿意自个儿呆在冷冰冰的家里,温暖的办公室也许是她最好的去处了。我走进她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对着启功老先生的“静水深流”横幅怔怔出神。
瑰湄市长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春阳照射上去,熠熠地在反射着一些凌乱的光点。
生老病死,世人谁都免不掉的际遇,谁也逃不掉的轮回。只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在我的身边,突然间接二连三地死去了这么多的人,我不免有一些兔死狐悲般的悲凉。
“王良啊,你在想些什么?”瑰湄市长的一句话,将我飘飞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回到现实中的我,发现自己坐在瑰湄对面的沙发上已经走神了。对面的瑰湄背对着阳光,阳光将她的周身勾勒出一个金色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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