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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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了我一生最终的归宿,我愿意为你作任何的事情,甚至情愿为你付出生命。”
我紧紧地拥住她,亲吻着她的脸颊。有一个愿意为你付出她的全部,甚至生命的女人,人生若此,又复何求?
“我一直天真地认为,当我们走到一起以后,我们之间的差距会慢慢地消失和弥合。在我们共同营造的小环境里,不再有你尊我卑,不再有心里上的落差。可是,我越来越发现,其实那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都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你依然逍逍遥遥地在你的天空里飘,我却依然在我狭小的世界里转,就象背向而行的两个人,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身体留在了一起,灵魂却渐行渐远了。”
“人生总有很多的无奈,洁如。”我长叹一声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顾此失彼。忙了工作,却忽视了人情;顾忌到人情,却又无法整合自己的工作。削尖脑袋往上爬时,看到一批红红的猴子腚;停下来往下看时,却又看到一批呲牙露嘴的猴子脸――这个世界总是让人首鼠两端,逼着人在心无着落的状态中拼命地往上爬。也只有爬到一个相对高的平台上,最起码做上一个小小猴群的猴王,这个时候,你才有修整自己心态、旁观左右的权力。在争作猴王的过程中,除了厮杀,除了搏斗,剩下的就是遍体的伤痕和躲在角落立舔食自己伤口的孤独和悲哀了。”
“也只有在受伤之后,才发觉家的温馨和宁静。”洁如茫然而亮丽的面孔显得有些凄凉,泪眼婆娑过后,却笼罩上了另外一番沉思的动人神韵。我记得有人说过,人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是在笑他的子民终于学会了在感性之外开始了理性,还是在笑人类所有的思考都是在胡思乱想,这就不得而知了。我不是上帝,但是我也笑了。因为我的一番关于“奋斗不易”的论调,终于让洁如转换了思路,也让她的心结逐渐揭开――我们都不想让一种悲伤和痛彻的明朗化来破坏我们这种苦心营造的“家”的氛围。
“有所求是人生所有苦闷的根源。”我的脊背上沾满了凉意,这才发觉,刚才只顾劝慰洁如,自己却光着膀子晾了半天。春夜还是有寒意袭来的,因为夏天的火热还在一个月之后,它正从南方姗姗地挪着脚步,极不情愿地被节令催促着前往北方。“我欲无所求,衣食何处来;我想无所欲,何处赁米柴。其实我也一直在盼望着能够天天和你一起,推着童车,说着闲话,转转悠悠地去菜市场跟小商贩们讨价还价。盼望着能够和你一起,带上孩子,带上帐篷,到野外去露宿野炊,过一过没有争斗,没有烦心事的日子。可是,现在还不行,最起码这一段时间还不行。我必须抓住眼下的机会,将自己与某些人的利益关系进一步栓牢,从而完成我的‘猴王’争霸计划。一旦我成为‘猴王’,那个时候,我们便会有时间、有精力去打发我们的时间、弥补我们的缺失了。”
洁如睁大了眼睛,搂着我的一条胳膊紧紧不放:“奋斗到今天这个地步,王良啊,我觉着咱已经可以了。比起我的同学,比起你的同学,我们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再是人下人,可以说是人上人了。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做官做到多大才是大官?宦海无涯,回头是岸。差不多咱就让自己歇歇脚,过两天安生日子吧。”
我侧过身去,洁如柔软的胸紧紧地贴在我的背上,一片温暖,一股乳香。我的脑子和身体都有一种被融化的感觉,可是仿佛还有一股冰凉的气息在周身流窜。我知道这股冰凉是什么――这股冰凉是潜藏在我意识深处的一种不服气,是潜藏在我意识深处的自私。在温暖的融化下,我的口气依然带着些强硬、带着些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最多再有半年的时间就会明天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王良,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要珍惜你自己。就算是你不为自己珍惜自己,我还是希望你能为孩子、为我,尽早从是非圈子里脱出身来。”洁如喃喃道,“知夫莫如妻。我了解你的为人,更知道你的个性。在你貌似随和、貌似与世无争的外表和行为之下,在你的骨子里,有着一股傲气,还有着一种愚忠的成份存在。象你这种人,要是有人赏识你,给你一个发挥自己的平台,你会披肝沥胆地去拼命干,也许会有一些不小的作为。但是你的愚忠决定着你,你会对为你提供平台的人感恩戴德,就算是让你把心给掏出来,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拿起刀子割开自己的胸膛的。这是你的优点,但更是你致命的弱点。自古至今,丢车保帅、卸磨杀驴的事情已经不少了。我不希望你成为被别人推到前台被拆个七零八落的车,更不希望你成为那头被杀掉的驴子。”
我知道她的话是有所指的。她说的“别人”除了瑰湄没有第二个人。说实在的,几年来我跟在瑰湄市长的身边,鞍前马后间,好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扪心自问,瑰湄待我委实不薄。从工作到生活,从物质到精神,哪个层面不曾蒙她照拂?到市府办工作是她给我安排的,职位提升离不开她的照应,媳妇是她给介绍的,就连我现在的住房安排都曾传闻是市府办遵照她的指示办理的,要不然年轻如我,怎么会住上120多平方?况且,从她那里,我的主要受益还不仅仅停留在这些基于物质层面上的东西。是她教会了我如何成为一个男人如何做一个男人,是她教会了我如何在风风雨雨的官场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是她让我知道了,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找准自己的位置。因为诸多因素的存在,我们之间也许说不上是什么纯正的红颜知己,但是,在我的感觉中,我们之间却是已经超越了红颜知己的层次。在我的心目中,瑰湄既象是母亲,又像是妻子,更像一位失散多年的姐姐――在我的生活中,她扮演了太多的角色,充溢了我的生命的角角落落,在短短的不到十年间,她已经将无法磨灭的刻痕印在了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驿站甚至是归宿。有些时候我也曾问自己,瑰湄对我如此厚爱,目的何在?难道仅仅是出于生理和心理上平衡的需要?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隐约间好象还有一些隐藏在浓雾中的东西,隐约间能够看到,却又无法看得真实。以小人之心度人,心理上总是很灰暗的,心情也不好,所以,我也不愿去追根究源,深怕好梦一醒,眼前的一切都会变成过眼烟云。
洁如有洁如的角度。她是我的妻子,是我们孩子的母亲。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她一方面希望自己的丈夫、儿子的爸爸能够出人头地,能够让她和儿子在人前人后扬眉吐气,另一方面也在为自己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担惊受怕,这也在情理之中。她在瑰湄身边生活过多年,朝夕相处间,自然了解和观察到瑰湄不为人知的一些性格和个性,这些在我们婚后的日子里不可避免地也作过交流。她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因为我曾领教过瑰湄的当机立断。但我还是一厢情愿地认为,瑰湄绝对不会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而我也绝对不会是那头挨刀的驴子。这世界上虽然还有好多种交配完毕后将雄性当成美餐的动物,譬如螳螂、譬如蜘蛛,但我相信,瑰湄既非螳螂也非蜘蛛,她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她有自己的政治追求,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但她更是生活在人世间的一个感性的女人。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目前唯一能够信得过的人,大概也只有王良我一个人了。我相信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大实话,因为放眼偌大的一个海城,我,也只有我,才能替她去干一些她想干给有不能自己亲手干的事情;也只有我,才有机会将她的一些想法付诸实施。
我还不能确定洁如是否能够准确定位我和瑰湄之间的关系。瑰湄已经在我们的生活中留下了浓重的荫影,洁如和我的交流中不可避免地总会谈到瑰湄。在谈到瑰湄的时候,洁如的言语中从来就没有流露出过醋意和嫉恨,好象只有感恩、佩服和怜悯。她感激瑰湄给我们的一切,她佩服瑰湄的能力和风采,她同情瑰湄的辛苦和不易,但是她从来不过问我跟着瑰湄出发一去多日到底干了些什么。也许她已经认可了瑰湄在我们之间的存在,也许她默认了我的齐人之福,更有可能是,她在勉力维持我们之间的一种貌似和谐的氛围,她不愿看到这种和谐被打破之后出现的狼狈和尴尬,她不愿让想像中的那种鱼死网破、不可收拾的局面变成活剧上演。也许她知道,与其将一切都大白于天下,然后大家都来个支离破碎,倒还不如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作为“受害者”的她,其实正是这种平衡中最大的受益者。大凡偷情者,在面对自己的老公或者老婆的时候总不免有一些愧疚,偷走别人的老婆、偷走别人的老公,在面对“受害者”的时候,自然也有一种气势上的不足。如果她知道我与瑰湄之间的关系的话,虽然在心理上会有一些压抑和不快,但她这样的作为,无疑是最正确、最明智的选择了。以她目前的实力,以她目前的能力,除了默认之外,要是去做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情,除了将自己搞个体无完肤并获得一片广泛的同情之外,她将失去的眼前所有的一切。
这就是洁如的聪明所在了。冰雪聪明的她不会觉察不到她的丈夫是否对她“忠诚”,冰雪聪明的她不会猜度不到她的丈夫为什么会平步青云,冰雪聪明的她不会将她丈夫内心深处里这块敏感的结痂揭个血流如注,冰雪聪明的她一定知道一旦她的丈夫失去靠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冰雪聪明的她也只能通过这种旁敲侧击来说出她的担忧、来证明她的存在,来让我明白除了作为瑰湄市长的马前卒,我同时还扮演着另外的角色――而这个角色对于洁如、对于孩子来说至关重要。我得承认,我是瑰湄的情人,但我同时还是洁如的丈夫,是我和洁如的孩子的父亲。
“没有必要把自己搞得太沉重了。”我吻吻洁如光洁的额,“我自会掌握分寸的。”
“其实,我对你要求并不高。”洁如搂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轻轻而又急促地呼吸。“我不敢奢求你将你的全部都给我,但你要记住,我至少还是你的妻子。”
我想,她大概已经知道了这天晚上我无能的原因所在。有另外一个强势女人在,她无法独占她的丈夫。
她很无奈,我也很无奈。
没有翻云覆雨的夜,却有翻江倒海的思绪,直到一阵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一路传来,我才沉沉睡去,哪个时候窗外已经是临明一阵黑的时分了。
6
实际上最香最甘醇的槐花还是在乡下。
春风涤荡泱水两岸,催青了满目满眼的野草,催红了粉嘟嘟的杏花,也催白了老家房前屋后粗粗壮壮刺槐上的槐花。
从那年故作潇洒地挑起两个黑提包奔省城上学到今天携妇将雏回到老家,我的户口从眼前这个村子注销已经一十三年了。十三年花开花落间物非人亦非,村里的老人们老得已经认不出我是谁,小孩子们小得我不知是喊侄子还是叫小叔。唯村北槐花林里的祖坟尚在,从我的爷爷的爷爷一直到我的父母,满树飘白间等我来焚几刀纸钱,磕几个响头。
起意会老家看看是因为洁如的一个梦。儿子拉痢不止,连海城最权威的人民医院的最权威的儿科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有人便告诉洁如,还有许多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不妨一试,譬如说,孩子是不是给什么吓着了。也许找一个有些神通的神婆给看看,给叫上一叫,也许会有奇效。我和洁如从来就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再说刚满半岁的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如的,除了吃喝拉撒睡,他知道害什么怕,丢什么魂?
但是,连头孢、先锋之类的高效抗菌药都用上了,孩子还是屁股一抬就是一汪黄水。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便扫听到一位神婆给看了看。神婆念念有词地叨念了半天,又把了把孩子的脉说,孩子的奶奶想孙子了,你们必须让孩子的奶奶见见孩子。
我说孩子的奶奶早就去世了,怎么见?
神婆将眼珠一翻,道:“正是因为她去世了,这才让孩子拉肚子,借这事表明她想人了。”
抱着孩子回了家,当天晚上洁如便作了一个梦。梦见在老家的老房子里,洁如抱着孩子在炕下走动,孩子的奶奶花白着头发盘腿坐在炕头上边抽烟边数落着我,我则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鬼神之说,远不可信,可是洁如的梦却分明有些离奇。母亲在世的时候是抽烟的,这事我从来就没有跟洁如说过,她怎么会梦到母亲在抽烟呢?
急病乱求医。看着孩子一日日瘦了下去,屁股眼儿拉痢拉得发红,痛得哇哇大哭,让人心头发痛又发酸。姑妄之言,权且姑妄信之,也是无奈之举。便借着一个没有加班任务的星期天,拉上洁如,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