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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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展开想象,尽情享受作为一个胎儿的幸福和陶醉的时候,一阵水花激荡而来,将我的鼻子、眼睛和嘴巴通通灌满了水。
连忙调整成踩水的姿势,却见不远处,一个头带蓝色泳帽、眼带潜水镜的女士正在手忙脚乱地扑水,水花便是她造成的。根据我多年来的游泳经验,虽然她没有呼救,但是那姿势绝对不是在撩水玩儿,分明是在无助地挣扎,我敢肯定这位女士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我连忙划过去,却见那女士冲我伸了伸手,一下子沉了下去。
深吸一口气,我一个猛子潜下,借助水里的微光,我看到了那个正在下沉的白白的身体。我划过去,伸出双手托住她的脊背。无意识中她乱抓乱捞,一把抓过来,我的脸上火辣辣一阵疼,然后她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头发,要命也不放手了。忍着头发被揪和脸上被抓的剧痛,我扳正她的身子,揽住她浮出水面,却发现女士已经面色煞白晕了过去。连蹬带刨我拖她到浅水区,掰开她抓我头发的手,将她的身体平放,然后抱起她,从西南角的台阶上了岸。
前面咱说过的,能够进入这个游泳池的人好象都不是一般人,大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像我这种靠沾单位的光蹭个泳票的小角色恐怕也不是很多。非富即贵的人物大都有这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白了就是不爱管闲事。见我脸上流着血托着个女人上岸,一家人仅仅是挺怪异地往这看了看,便该喝咖啡的继续喝咖啡,该躺在沙滩椅上挺尸的继续挺尸。倒是泳池里设的救生员慌了神,大老远地一男一女打着赤脚片子跑了过来。
“怎么了,先生?”一位小伙子神情恐慌地问。
“这位女士溺水了。赶紧找人来抢救。”我觉着脸上的血还在往下流,顺着嘴角渗进嘴里的液体有一股咸咸的味道。
女孩子便急匆匆地去打电话找人。小伙子帮我抬上那位女士到了泳池边上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一个窄窄的按摩床。
将那位女士平放在床上,除下她的潜水镜和泳帽,感觉上有些似曾相识。但紧闭着双眼,紧咬着牙关,苍白的脸色,还有横躺的角度,感觉上却又不象太那个人。
我抄条毛巾擦脸上的血水。小伙子救生员狠狠地掐女士的人中,女士还是不醒,按她的胸腹,女士还是不呼吸。小伙子开始发慌了,可是救人的医生还没有到来。
“要不试试人工呼吸?”我想起小时候到泱水河里游泳,邻居家乳名叫团结的小子被水呛得都翻白眼了,幸亏大人给他作人工呼吸才捡回一条命来。
小伙子有些为难,看来还是个没有接触过女人的处男,或者是认为我跟这位女士有什么关系,他来操作不太方便。
“我来吧。”我把小伙子推倒一边,捏开那女士泛白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伏下身将嘴凑上去拼命地吹了进去。
几口气吹进去,女士有了反应,嘴角开始流出一些发黄的水。便用力推挤她的胸腹,大量的水被她吐了出来。
一声长长的呻吟过后,女士开始激烈的咳嗽――她活过来了。
我将她扳过身子,让她趴在床上,轻轻地拍打她的背。又吐出了几口水,女士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了,血色也回到了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你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恢复了神志后,女士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有一些沙哑,但是带着一些威严。
“要不要叫120?”小伙子看着我说。
“没必要了。”女士乏力地挥挥手,替我回答道。
小伙子退了出去,女士费力地想起身。
“先趴一会儿吧,刚活过来。”我说着,拿手继续按摩她的背部。
女士趴在床上不再说话,好象在想些什么。
“你这人真怪,快淹死了也不喊救命。”我笑道。
“扶我起来。”女士好象有了些力气,命令似的对我说道。
我扶住她的胳膊,她翻身坐了起来,理理沓在脸上的乱发,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吴市长!”我当时的嘴张得估计能一下子塞紧三个鸡蛋。
“嗨!太狼狈了!”她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又顺手理理头发,女性味十足的动作。
“我……”我想起刚才嘴对嘴的情形有些不好意思,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
“是你救了我?”吴副市长看我瞅着她出神,下意识地并并腿,将手叉起放到胸前。
“那算不了什么,应该的,应该的。”我感觉到女性的羞耻感和领导的威严已经回到了她的身上。接近于赤身裸体的泳装穿在两个人的身上,孤男寡女地在一个小屋子里,情形和气氛不免有一些暧昧和尴尬。
“你的脸上是怎么回事?都流血了。”她关心地问,顺手扔过一条毛巾,“擦一擦。”
我又擦了擦脸,生痛。“不小心划的。”我说。
一阵沉默之后,吴副市长轻咳起来:“走吧,我得上医院看看,肺里很不舒服。你也去上点儿药吧。”
“还是您先走比较好。”我说道。
“好吧。”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一个人先走出去,肯定没人留意,要是我们两个一块儿出去,保证各种目光都会意味深长,会对她造成不良影响。
吴副市长走过来,轻轻地在我肩上拍了拍,然后套上游泳帽,戴上潜水镜,准备开门出去了,却象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嫣然一笑:“我想起来了,你叫王良。”
3
吴副市长离开那间小屋后,我又在里面干坐了大约十几分钟,为的是不让外面的人发现我曾经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几乎是与吴副市长裸裸相对。那样的话,会让吴副市长下不了台的。当我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开门出来时,一帮子人手里拎着一副担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有穿白大褂的是医护人员,还有衣冠楚楚的一看就是领班级人物。
“人呢,人呢?”一家人看到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见了鬼似的乱叫起来。
“什么人?我不是个人吗?” 我有点儿着恼。需要他们的时候连个贼影都找不到,不需要他们的时候偏偏跑来了一大帮子。
“刚才不是有人溺水了吗?一个女的。”那个领班模样的人说。
“我怎么就没看见。我都躺在这里两个小时了,连个女鬼也没有看见。”
“不对,刚才我还看见你抱一个女的进来,还给她作人工呼吸来着。”好象是那个处男救生员的声音。
“你肯定见鬼了。”我没好气地说,“我刚才就是撞见了鬼,你们看我脸上都让女鬼给抓出血来了。”然后扔下一屋子莫名其妙的人气宇轩昂地出了门。
出得海城娱乐中心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四合、华灯初上了。街灯照耀下,满是穿着小背心、大裤头的人。白天的酷热逐渐退去,夜风的清凉将大家从家里诱惑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色都拎一个马扎子,摇一把芭蕉扇,借路灯的光炮三平四、车五进八地下局象棋,看的人比下的人还多,瞎参谋烂干事一个比一个厉害。或者六个人凑一局“够级”,连灭带捎,抢个头科堵个大落连挑三户,其乐融融,乐此不彼。
凉风中,弓着身子骑上自行车,怀着一种见义勇为的崇高情怀以及变相亲过女市长的那种阴暗腌臜的窃窃自喜,我哼着小调直奔人民医院,去处理我那张差点儿被吴市长的玉手给毁容的脸。
第四章 来苏香氛
1
作为海城最高水平的医院,人民医院的官办性质不但体现在专家、教授比比皆是,更体现在医护人员对待病人的态度上,那简直比机关还机关,比衙门还衙门。除了雷打不动的比照机关上下班的时间,病看到半截了时间一到您明天再来吧以外,还要看您是什么地位什么单位的人。要是市里五大班子的领导来了,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准保连院长带书记以及各科室的专家一个二三十人组成的医疗小组连夜成立,什么CT、什么伽马刀、什么彩超黑白超啥的全部开机,保健病房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嘘寒问暖,四季如春,救死扶伤的医者天职发挥得淋漓尽致、天衣无缝。要是您的身份是周遭农村的农民我劝您还是不来的好,一来您肯定受不了这里的天价药费,二来关键的还是您一身汗臭味会为你招来护士小姐太多太多的白眼,让您头上冒汗心底发凉,从而彻底打垮您那可怜的一点儿小自尊。
我敢来这医院是因为这里是我们事务局定点的医疗单位。单位上每人一卡,有病有灾的来这里既可以证明身份,也可以冲抵药费。毕业后的前几年这地方我仅来过一次。那次是跟庄主任他们一起吃到了不新鲜的螃蟹,酒席散后,集中在一个小时内,大家普遍上吐下泻,先后都来这里报了到。折腾了一晚上,连续打了十个钟头的点滴,方才解除了我们的食物中毒症状。这以后,大家看到螃蟹都心有余悸,一般情况都不再那么感兴趣了,也算是比较典型的后遗症了。出院后,任凭那家饭店的老板磨破嘴皮子赔礼道歉,我们主任死活就是不去他哪儿定点儿了。一个月后该饭店挂出“吉店转让”的牌子,就此倒闭。
人民医院门诊科室都下班了,只有夜间急诊室和病房区还亮着灯。我找地儿停好自行车,便奔了急诊室。在那里,值班的护士会给我的伤处抹点儿药水的,夏天的伤口最容易感染。
急诊室里人并不多,中央空调徐徐地吹,很舒适的温度。一个老大爷正捂着肚子,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在抚着胸口,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孩子,他们都在等医生。
“医生呢?”看到急诊室里没有医护人员,我问那对夫妇。
“说是来了一个重病号,值班的医生说非他亲自处理不行。”年轻的母亲回答道,“都去了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那护士呢?”
“也跟着医生跑了,急匆匆的样子,看来那个人病得不轻。”
便坐在跟他们一起等。交谈期间知道了老大爷吃过晚饭后忽然肚子疼,面黄肌瘦的妇女是胸口发闷喘不动气,年轻夫妇的孩子则是拉肚子怎么也止不住。看我脸上的抓痕,那对年轻的夫妇一口咬定我肯定是跟对象打架让我对象给抓的,老大爷则一个劲儿地教育我说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有话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跟人家干架,搞得我有口难辩。
半个小时过去了,门砰的一声开了,大家连忙起身迎接。进来的不是医生,却见一个满脸是血、一根胳膊露出白历历骨头茬子的年轻人被另一个年轻人连拖带扛地弄了进来,两个人都满身的酒气。
“大夫,大夫!”进得门来,送伤号的年轻人扯开嗓子焦急地喊。
“这里没有医生,医生忙去了。”老大爷边揉着肚子边应声。
“我去找找看。”看来在这挡子人中我的伤病最轻,找医生的任务我应该义不容辞。同时暗下决心,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拨通市长热线告这鸟医院一状出出恶气。
出得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跟随着热浪而来的还有一个人,是我的主任,庄主任。
“王良,你也来了?” 带着一种很惊讶的表情,主任说。
“我……我来了。”我侧过脸去,怕主任看见我脸上的伤痕。
“看完了?”
“还没看上呢,人都不知哪里去了。”我说的是医生。
“既然来了,那就一块儿再去看看吧。”主任说。我才注意到,主任的右手提个礼盒,好像是长白野山参之类的东西,左手还端着一个花篮,鲜花开放得汪洋恣肆。原来主任是来看望病人的。
我不知道主任来看谁,但有一点儿是肯定的,不是来看我的。我来医院并没有向庄主任汇报,再说了,我一个小兵卒子,又没有患上什么惊天动地的绝症,根本就不值得劳领导的大家驾前来探视。我也不知道跟去合适不合适,再说还得去找医生,有点儿犹豫不决。主任看我迟迟疑疑的样子,把鲜花往我手里一塞:“正好我怕自己一个人进去不太合适,你来了刚好跟我做伴。”转身便往电梯那边走,我只好抱着花篮跟在主任的屁股后面进了电梯。
电梯里面灯光明亮,四周镜面一般的不锈钢可以清晰地照出人影。主任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干笑两声道:“王良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知道得比咱局长还快啊,离进步不远了。哈哈,哈哈。”
“消息灵通?”我被主任笑得心里发毛,又听到什么离进步不远,更是一头雾水,“主任你说什么?”
“小伙子,你道道儿挺多的。”主任讪笑着说。通过不锈钢的反射,主任突然发现了我脸上的伤痕,惊奇地问道:“咦?你脸上怎么挂彩了?啧啧,三道,够狠的,你女朋友?”
“咱哪里有这个福分?今下午大学的同学来看我,没事干了便打扑克。一个叫憨哥的家伙耍赖,我去夺牌,却被他一爪子挠到了脸上。”我随口编了个瞎话。因为前不久,单位上的几个同事喝完酒凑堆儿打扑克,兴致高处,大家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开甩。因为抢牌过猛,肥肥胖胖的大刘被同事老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