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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地板上的母亲-第28部分

小说: 地板上的母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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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闲书,或者一集探索节目,很快就睡着了。没成想有天晚上把被子踢掉了,半夜冻醒,癔癔症症地在床上坐了半天,恍惚不知何所在,再倒头睡去——都是事后同学告诉我的,我坐了半天,他喊我我也不应,把他吓得半死——早上起来就发现感冒了。现在差不多已经好了,勿牵挂,每年总得感冒一两次,锻炼一下免疫系统。 
近来北京雨水充足得很,三天两头就打雷下雨,下得还挺大的。雨水打在窗外杨树叶子上,沙沙作响,直教人昏昏欲睡。就在三四天前,下过一场雨后,外地同学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清华看看我,我也不好推托,于是就答应了。大家一起吃了顿饭,聊了些这两年的事情,感叹时间过得快。别的事也没再说,吃完饭我就直接把她送走了,她说了一句,你这就把我送走了呀,我只是笑笑。那天天气凉爽,雨云低垂,却再也没滴下什么来,所有的植物都变得茂盛而阴郁,周围的人则只剩下的脚步声。 
吃饭前,我又陪她去了趟荒岛,就是荷塘中间那个种着朱自清雕像的岛。岛上新养了孔雀,五六只的样子,就圈在一个四五米见方的铁笼子里,地上铺了细沙,顶上有凉棚遮住一般雨水和阳光。当天的雨打湿了半边沙地,孔雀也被淋得一塌糊涂,疲沓地呆立在那儿。我们围绕着孔雀会不会飞争论了一会儿,在归于沉默的时候,有个孔雀突然开屏。 
又说到茗茗,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执拗地认为我还在喜欢茗茗,呵呵,奇怪的人。 
关于湘云,其实事情很简单,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我表现得不合时宜,可能过于上杆子,或者其他什么,无所谓,离这么远,说什么也不可能,不否认曾经有过些想法,可已经过去了,这个世界,缺了谁都可以照常运行。 
下个学期就要回深圳了,要面对的是冷清的校园和空荡荡的寝室,有好有坏,我会慢慢应付的,放心。 
把同事处成朋友 
亲爱的漫儿: 
你怎么能拿感冒锻炼免疫力呢?想着我从山上下来,你就该好了,鼻子还是瓮声瓮气的,康泰克退烧还行,对付鼻咽处的炎症,简直就是助纣为虐!我上过它不止一次当。 
原想小星星在身边,我已经学会少想你一点了,谁料母爱也有霸道的面孔,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怖,心中千丝万缕,即便自己弄出来的杯弓蛇影,也会把它催化成一张丑陋的鬼怪面具,屏蔽了你,也妖魔化了我自己!你恨我吧,离我远些吧…… 
我曾经认定:同事不可能成为朋友。这次跟着教育电视台的几个人上了一趟山,方知此言差矣!有个叫张萍的女孩子,也曾穿过情感的炼狱,竟然不留疤痕全身而退,依然活泼泼如同清水河上的阳光。她是个“驴友”,常常和几个同事一起,背着帐篷、炊具,带上挂面、绿豆、大米、油盐酱醋之类,往偏远的深山里跑。长沟儿、平沟儿、珍珠潭、西大河、核桃树……光听听这地名就够刺激的吧?这次我跟着他们去海拔一千八百多米的霍庄小学,去只有三个学生的桃林小学,真是长足了见识。去桃林是中午正热的时候,汽车沿着十八垛的盘山公路左拐右拐,胳膊甩得又酸又痛。两天时间,连来带回几百公里,与好山好水同行,一帮人忘了累,忘了热,只剩下山风一样的惬意了,名副其实的精神漂流啊!想起你推荐的那本《塞莱斯廷预言》,我觉得我找到了多年同事成朋友的答案:和大山手拉手,吸纳着大自然无穷无尽的能量,他们根本就不屑玩弄市井小人那一套相互榨取的“控制剧”。举手投足、一句话一个眼神达成的默契,就像一蓬共生的蔓草息息相关,逃脱了呼吸得酸臭的机关味儿,他们算是找到了五柳和竹林们的真情逸趣。 
在霍庄露营那晚,吃过饭坐着说一会儿话,就听张萍吩咐道:你们快去打电话吧(爬五分钟的坡,就不是长话),记着看花盆啊!几个人走远了,她又叫上我一起去“看花盆”,我不明就里,她笑着说:“‘看花盆’就是上厕所啊!” 
有个小伙子打呼噜,帐篷挨着我们的帐篷,夜深了轻声喊过来:张萍,张萍……听不见回答,才安心把他差不多能吹动一片大草原的呼噜打响。 
儿子啊,世上什么都可以赠送,唯有爱情不可以,看了你的信,我心里忍不住痛惜那个姑娘,因为老妈也是一只 
恐龙啊!没有爱情就给她友情吧,毕竟友情也是人间温暖,我想你还是给得起的。 
等你回来,咱们也背着帐篷去一趟西大河好吗? 
当你爱着的时候 
亲爱的漫儿: 
当你爱着的时候,你能在自己心中打开多少精神的宝藏,会有多少柔情、温存,你甚至不能相信,你会这么爱着。 
——契诃夫 
昨天看到这话时,心中惆怅了好半天!都是你那句“SM嫁人了,你还记得SM是谁吗?”勾引出来的。俗话说:“男长十八一朵花,女长十八老扎扎。”人家都二十四岁了,不嫁人更待何时?儿子啊,我惆怅的只是岁月流逝,让我的毛头小儿子也有了沧桑之叹! 
今天中午,我去小星星的校园,在二门的铁栅栏外,眼巴巴看着孩子们成群走过,最终我要找的人来了,也没望见他的身影。转身向外走的时候,心里头湿漉漉的酸楚,像是谁一耙子下去连草带泥刨掉了一大块,草根子的断裂拽得我说不出的难受。这就是对儿子的牵肠挂肚,第一次这么强烈地在他身上重现,着实让我悚然心惊!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发现这陡然翻倍的危机,漫儿啊,你告诉老妈,我可该怎么办呢? 
秋天最后的那个日子,有一会儿我和小星星在工学院西边的山地里闲散,这孩子不再欢呼雀跃,也不拣路,自顾自低了头,信步在拔棉柴带起的深深浅浅的土坑上慢慢往前走。我指给他看墓地里一丛淡紫色开成大花篮的菊花,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眼看就立冬了,柔嫩的茵陈蒿却逆着季节毛茸茸扑棱一地,惹得我眼馋手痒,只后悔没带小刀。忽然发现田埂上有一棵地宝豆,就叫小星星过来,拣果包儿干黄的摘了给他吃。紫色的浆果比豌豆略大些,剥了皮儿一咬一包儿酸甜。我摘得快,他吃得快,连说好吃,真好吃。 
看着他馋嘴小儿郎的模样,我眼前忽然重现出武汉东湖磨山的光景:也是暮秋时节,比眼前的星星小得多的漫漫,一路拉着妈妈的手,走在落光了叶子依然密不透风的山林里,树木清冷的香气让人兴奋异常,母子们忘了太阳正在沉落,也忘了是向西还是向东!眼见暮霭四合,我才慌了神,抱起我那虎头虎脑、嫩包谷一样馨香的宝贝儿子,一路狂奔,总算赶上了最后一趟公交车…… 
我抓起地宝豆柔软的茎干,仿佛抓起了深深长长的岁月。我把地宝豆放进小星星手里,一仰一合的两个手掌,扣紧了这个秋色杂陈的荒山丘上的日子,也扣紧了你多年前留在磨山密林中的欢声笑语,扣紧了此生此世母子们的一往情深…… 
昨天上网浏览,不知不觉听了一晌《红楼梦洞箫音乐》,心里灌满了莫可名状的悲凄,晚上又没接到渴盼一天的那个电话,躺下来就掉进了从未有过的孤独之中。我看着自己孤零零地走在旷野里,走在备受人与兽的践踏和风霜雨雪蹂躏的黄土大路上。谁能来到身边,为我驱除生老病死带来的恐惧?父母?丈夫?兄弟姐妹?即使他们躺在我身边,也与我相隔千里万里,奈何不了围困我的无边凄凉! 
就在五脏六腑被冻成冰坨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凡尘的种种卑微,联结而成的是为孤苦人生保暖的温室啊,谁若是不小心洞透这灰土飞扬的保护层,他就会失落结在日子这根藤上的地宝豆——稠密的亲情与爱情的细节,失去灰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温暖与快乐。 
亲爱的漫儿,午夜和你通话之后,我终于安静下来,重温我和小星星在那口一人多深的大铁锅里舀粥喂狐狸的情境,重温鱼塘边上那个老人为我们看大黄狗的情境,重温吃晚饭时小星星偷偷往我碗里夹肉的情境……我把我的心安放在这凡常细节的织物之中,慢慢合上眼,进入了梦乡。 
中秋即景 
亲爱的漫儿: 
你没有打电话回来,写点闲话儿在这里,贴给你看吧。 
几天没去,池塘里的野芦苇抽穗了。因为是野芦苇,没有人经心照管,它们生长得随心所欲,却免不了像街头的流浪儿,黄巴巴的纤弱。香一样的细莛儿,举着半尺长的穗子,披头散发,紫得很淡。因为出莛儿,它们猛地蹿起一截儿,看上去比蒲草还高些。只可怜那些肥壮密实的蒲草,经不得秋气,还没下霜,就开始枯萎了。 
最恼人的,不知从哪里爬出来两只蟋蟀,一只在阳台上,一只在 
卫生间里。我不忍心赶它们,它们就越发上样,天傍黑儿开始振翅鸣叫,……一直到楼底下铲垃圾的声音响起来还不住声!“闻蛩唧唧夜绵绵,况是秋阴欲雨天。犹恐愁人暂得睡,声声移近卧床前。”千年之上的白居易,也曾被这彻夜清音如此折腾过吗? 
那天下午,我站在大柳树底下,看风刮着半塘蒲草,刮过那些野芦苇,慢慢把心中的种种疏松开来,听凭柳树上的风和水塘里的风,簌簌沙沙,沙沙簌簌,轻轻舐着心田,卷去了连日的阴冷潮湿…… 
国庆节有人想带小星星去你那儿,他不答应,说:“学业为重啊!放完假就月考呢!”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难能可贵呀。今天上午,我拉他出去转了一圈儿。没敢跑远,逛了逛花卉市场,顺便去看看热带鱼,小星星知道得还真不少!去了趟北京,跟着哥哥长见识啦。 
我心里牵挂的,是大营那两棵树。坐在车上看见过N次了,一棵向东歪,一棵向西歪,不细看还当是一棵呢,一半儿叶碎些,看上去分枝儿;一半儿枝叶密实,浑然一团。 
终于望着高大的树冠,穿过逼窄的巷子近前去看,却是铁门紧锁。隔着院墙观望,碎叶的是槐树,密实的是柳树。主干三人合抱不住,柳树已经中空,显出沧桑老态。槐树枝干峥嵘,怕也是经磨历劫,扛过不少风霜了。适才还热辣辣的太阳,经树冠层层筛过,凉森森的让浑身汗热的老妈有些受不住。闻声赶来的邻居,也说不出这两棵树到底有多少年岁了。 
这样的大树村子里一共有六棵,都是槐和柳。有意思的是,这些树全长在没人住的空院子里,槐树活得健朗,柳树一棵棵主干开裂,不过枝叶倒还茂盛。向一位老人打听,得知这些树的主人是矿工,家不在本地,退休之后就走了。推算一下,树的年龄大约和这座城市差不多,还不到六十岁吧?飘忽一眨眼工夫! 
之前,我们还去河堤上遛了一圈儿,两岸庄稼都种到水边去了,地里稀稀拉拉几十棵核桃树,两三把头儿粗,果实已经收过。一些人正收玉米,有人拎着编织袋儿顺地垄掰,有人干脆砍倒了蹲地上扒拉着撅。一路过去,趟出的是中秋时节特有的干响,夹杂着被风涮得发强的树叶的声音,一时间光阴层叠,多少日子在心头…… 
天主啊,既然世界这么好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既然集市上膝头沉沉的老马 
和垂着脑袋的牛群温柔地走着: 
祝福乡村和它的全体居民吧。 
你知道在闪光的树林和奔泻的激流之间, 
一直延伸到蓝色地平线的, 
是麦子、玉米和弯弯的葡萄树。 
这一切在那里就像一个善的大海洋, 
光明和宁静在里面降落…… 
弗朗西斯·雅姆的诗多么好啊,那是因为他不曾离开他的故乡。只可惜,有人走出故园那一方小小的穹庐,就再也找不到“光明和宁静在里面降落”的善的大海洋了……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 
亲爱的漫儿: 
写下这几个字,我的泪水一滴滴落下!儿子啊,你的宽怀大度里流水汤汤,越发洗雪出我的傻。多少年了,你接纳我的痴迷不悟,接纳我因善良而起的鲁钝和懦弱,在每一次心灵塌方的危难之中,你总是默默守护着六神无主的老妈…… 
为了你,为了横穿满街落叶前来探望我的朋友,我保证,从今往后努力善待自己。上帝把我生成个多情种子,原本是让我在文学的天鹅湖里表演“水上芭蕾”的,我却辜负了他老人家的神恩,把自己困在杯水风波里,空耗了似水年华! 
给自己把脉,我发现我是一个“幻肢痛”病人。那些伤害过去很多年了,可彻骨的痛感常于气候变化、身体疲劳时反复出现。遇到新的刺激,痛感立马升至极限,智商飞速下降,抓狂到歇斯底里,让你和小星星吃尽了苦头。 
对症治疗方法有二,一是调整修复,二是神经阻滞。调整修复,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而神经阻滞,我的潜意识出于保护本能,已经打开了“射频”。两股力量拔河的结果如何,听从上帝的安排吧。经过这场风波,我不但诊断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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