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土-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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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胸前,似笑非笑。这让卢卡更加无法判断,他心想,也许这个人真的是用一种很独特的方式在咀嚼雪茄。“你会什么?”马戏团团长问他。卢卡不想被拒绝,所以他像一路上颇为自信地那么回答:“都会,我什么都会,卡罗索先生。”
“什么都会。”马戏团团长若有所思地重复卢卡的话,表情特别得让人难忘,“好,既然你什么都会,那就从打扫女厕所开始吧。”
这样的工作并不是卢卡加入充满刺激的马戏团后想要做的。不过他很确定,如果祖父看到这个人,会张开手掌放在裤管边,所以卢卡并没放弃:“卡罗索先生,如果您真的希望那样,我会去做。但我请求您,给我一个责任更重的工作。”看来,这么说是很得体的,卢卡高兴了起来,因为马戏团团长开始微笑了,毫无疑问是在微笑,不可能只是在咀嚼雪茄。
第二部分 第13节:雷苏拉提马戏团(4)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马戏团团长问。卢卡?雷苏拉提挺胸自豪地说出自己的姓名后,团长的雪茄从嘴角掉落,一下子从高雅、傲气的卡罗索团长变成一个和蔼、温顺的人。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原名叫做卡罗?雷苏拉提的团长说。
他和他堂侄走进拖车里,关上门。两人喝酒、吃饭,谈天说笑,彼此讲了这些年来大致的生活和许多趣事,还有一些只有叶尼西人才会经历的事情。但只有一件事卡罗?雷苏拉提不想谈:他为什么离开家乡然后又改名换姓。而且他还坚持要他侄儿答应,无论如何绝不能泄漏他改名的事,并且要卢卡也尽可能别提起自己的姓氏。“这也是为了你好。”卡罗?雷苏拉提说。
“那我现在还得打扫女厕所吗?”过了一会儿卢卡问,一方面也是想从刚才严肃的话题再转回轻松的气氛,他露出俏皮的神情,亲热地在他堂叔腋下打一拳。
“好吧,”卡罗?雷苏拉提说,“既然你对打扫女厕所很感冒,那就去清扫男厕所吧。”从他扬起的眉毛和认真的表情,卢卡看得出他不是在开玩笑。
“卢卡,”然后他堂叔又说,“我感觉得出来,你有一番雄心,而你也会有出息的,因为你很聪明,显然也能学到很多。不过你要记住:路还很长。狼王不是一夜之间就变成首领的。”
在温暖的季节,从春天到秋天,叶尼西人会一家子四处流浪做生意,到了冬天,他们居住在偏僻的地方,那些地方因为不方便且具有危险性,是一般的定居族群不愿居住的,譬如山坡地、河谷地和沼泽附近。在叶尼西人的语言里,只有和“流浪季节”、“非流浪季节”对应的两个季节:热季(Hitzling)、冷季(Biberling)。
对定居族群的商人和工匠来说,因为竞争的缘故,叶尼西人一直是个麻烦,但乡下农民却喜欢看到他们,因为他们会向偏僻地区的人供应各式各样的货品,还会上门服务,帮忙修补损坏的器皿和工具,而且他们也带来旅途中新的见闻,并给农民生活增添些乐趣和消遣。但到了19世纪,他们渐渐丧失重要性:因为科技的进步,使得偏远地区的交通更为便利,加上区域间货品供应的情况已有改善,这些流动商人越来越不重要了。社会形态也从资源再利用变为被抛弃型,如此一来,磨剪刀的、补锅的、修伞的,也变得不再被需要。一些手工业,像编篮子、做扫把,无法和新形态的大量生产竞争。在这样的发展下,这些流浪工匠显得多余,没过多久,他们变得只是让人觉得麻烦。
我的小狐狸,卢卡?雷苏拉提是你最早的意大利祖先中唯一一位生平为我们所知的。那时他十四岁,当他有天醒来发现身旁的祖父已经没有呼吸时,他并没有被吓着,也没感到绝望,他只是觉得很冷。你知道卢卡为什么那么心平气静吗?因为他知道,死亡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回归自我;因为他很自豪,自己已经长大了;还有因为他知道,他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第二部分 第14节:雷苏拉提马戏团(5)
他祖父已经为他有一天会变成孤单一人做了准备。自从卢卡的双亲和兄弟姊妹死于伤寒后,他祖父就开始这么做了。祖父死后,卢卡没有浪费时间,他打包好随身用品,然后做了祖父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把小屋烧掉,连同祖父的遗体一起。卢卡的祖父不想让那些“嘎却”发现他的一根汗毛或任何衣服碎片,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体被那些人动来动去,不希望他们处理他的事而骚扰到他正在重要旅途上的灵魂。基于这理由,老祖父也劝他孙子,绝不要拍照。“因为一张相片就像你身体的一部分,”他告诫卢卡,“同样地,你也不能把剪下的指甲或一绺头发随便乱丢。你是知道的,别人拿了这些东西后,要对你施魔法是很容易的。千万别让你的灵魂被夺走!”
小木屋燃烧着,卢卡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很久以前他就下定决心,要成为马戏团团长。
只花了十年——十年如一的坚定决心,十年种种好的和不好的经验,十年的学习和责任,只花了十年,他达成了他的重大目标:他成为意大利数一数二的大马戏团的团长。他堂叔把所有会的都教给他,让他通晓所有动物的心灵和人的心灵。“知道这些就够了,”他堂叔对他说,“此外也没什么可知的。”他堂叔临死前,没有把马戏团交给他心爱的两个女儿负责,而是交给卢卡。
真实,我聪明的小狐狸,“真实”是从你的脑袋开始的,你每天都在创造它。如果你全心全意去追求你的目标,命运也别无选择,只能让你达成。因为你拥有的能量,是超乎你想象的,就算你做了最大胆的梦也想象不到。
卢卡的堂叔卡罗可能是死于肺癌。因为他老是不停地吞云吐雾,也老是被他忧心的老婆责骂。这时,他的反应总是:“我弟弟从不抽烟,也不喝酒,甚至没碰过女人,可是他却死得很早,才六岁就死了。”卡罗?雷苏拉提用幽默来面对从前种种的悲哀。
悲哀的起源是因为卡罗的父亲热衷打赌。据说他从来没有输过,虽然这样,别人还是很乐意和他打赌,因为就算可能会输掉赌注,但卡罗的父亲为了赢得打赌必须做的惊人举动无论如何也值得对方付出赌注。所以有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卡罗的父亲在半夜光着身子爬上教堂钟塔敲钟,或是一口气从鼻子灌进十杯烧酒。然后有一天,他和人打赌他有办法勾引市长的老婆,而且还会在当晚就把她的内裤钉在市政府大门上。当他干完那件事,从半醉的状态清醒过来后,他知道这次做过头了。他并不是担心和老婆之间有麻烦,因为市长的太太毕竟是个“嘎却”,对叶尼西人来说,只有和另一个吉卜赛女人发生关系才算通奸。但如果市长听到这件事——只要钉在市政府广场边的那条内裤被人看到——那他就等于被判了死刑。虽然大家事先都知道市长的暴躁个性还有当时叶尼西人和其他流浪族群实际上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但赌了就是赌了,加上卡罗的父亲不愿意输掉传奇性的名声和他的荣誉,所以他还是决定把那件事干到底。一个星期后的清晨五点,一条相当大的蕾丝内裤被挂在了市政府大门上。
第二部分 第15节:雷苏拉提马戏团(6)
两个小时后,市长的人就来到卡罗老爸的小屋前。他们没敲门也没问什么,甚至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割了卡罗母亲的喉咙,还有他祖父、六岁弟弟和初生不久的小弟弟的喉咙。他们让卡罗的老爸活着,只是把他的睾丸割下来钉在了大门上。离开前,他们把赌注放在厨房桌子上:一瓶烧酒。
隔天,当卡罗和他祖母比预定晚一天从外地回来时,他们觉得很奇怪,住家附近没有半个人影。卡罗看到他祖母惊惶的眼神。当小屋进入视线后,卡罗加快脚步,并要他祖母稍等。越接近小屋,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越大。进入敞开的大门后,他看到家人躺在血泊中,而他父亲,用一根绳子悬梁自尽了。桌子上,是一瓶没开过的烧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故事吗,我聪明的小狐狸?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可怜的祖先在名声和愚蠢之间走钢索的例子。你要永远记住这事,因为你自己也是个自命不凡、血气方刚的孩子。
而且我们这个祖先没把一句充满智慧的叶尼西俗语牢记在心,那句话你也知道:“每个人都会得到他为别人所做的三倍回报。”一个人如果为别人着想、对别人好,我聪明的小狐狸,这样来自各方的祝福会拥向他。如果他所做是相反的,他会在不好的能量下受苦。就算对方对你的善意并没有清楚表达,他的心意也会给你力量,即使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不会错的,我聪明的小狐狸,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而且也永远会是这样。
第二部分 第16节:芙丽达和罗伊斯之恋(1)
第四章
芙丽达和罗伊斯之恋
芙丽达生命中最后一次感到恐惧,是因为她母亲不像平常那样唱安眠曲给她听了。莉莉已经没办法那样做了,因为她已在弥留之际。她的身体已经垮掉,浮肿又长满脓疮、脓疱,而最糟糕的是,她的脚已经无力支撑她走到最小的女儿身边。小女儿在隔壁房间哭个不停。莉莉的丈夫过去察看,他点燃一绺熊毛,在芙丽达身子上方画圈,有节奏地向左三圈,然后再向右三圈,来来回回,温柔而缓慢。熊毛在她头部上方一点一点移动,微光闪烁,轻飘的白烟在她吸气时会窜进她鼻子里。
终于,恐惧从小芙丽达心里头飘走。她能确确实实感受到,是的,感受到恐惧的离开。从这一刻起,恐惧不会再回到芙丽达体内,这一生都不会。
在这一刻,她母亲也喘了最后一口气。如此,很多族人都持相同看法,认为母亲强大的守护灵留在这个突然变得坚定沉着而且从今以后也会如此的小女孩身体里了。是的,在死去那一刻,母亲的灵魂跑进小女孩心里头,没有长途的旅行,只是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芙丽达是家里最小的,全家里对她照顾最多的是沉默的爸爸。有次他温柔地拿起一根芙丽达掉在脸颊上的睫毛,跟她说,现在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许个愿,只要她把睫毛放在食指上,然后一口气用力把它吹走,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芙丽达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总是盼望看到掉落的睫毛。但要发现掉落的睫毛并不容易,特别是五岁女孩的睫毛。于是她父亲就想出一个花招——从他鼻子里找,里头有一小撮一小撮鼻毛。他先挑出一根鼻毛,假装无意地抚摸小芙丽达的脸蛋,然后高兴地告诉她:“你看你看,有根睫毛。”
许多年后,芙丽达早已知道他父亲慈爱的“谎言”,而他父亲也知道她已经知道。当她父亲会心微笑地抚摸她的脸颊,然后郑重地递给她一根鼻毛时,芙丽达还是会很乐意装作那是自己的睫毛,把它放在左手食指上,全心想着愿望,闭上眼睛,然后把她个人独有、非常特别的睫毛吹向世界。
森林区的冬天似乎是无止境的。在某个冬天结束,白天终于变得比黑夜长,晨霜也不会再染白狐狸尾巴时,芙丽达一家人又踏上旅途,随行的还有两个已婚姐姐的家人。就像他们祖先做过的,在同样的季节,从阿玛丽恩村出发。但现在拉车的是两匹马,不像当初他们父亲还需要狗帮忙拉。因此他们的旅程比祖先远多了,但在开始几周,他们还是很乐意遵循祖先们走过的路径,利用他们使用过的宿营地。
父亲坐在车夫座上,他旁边是芙丽达的两个哥哥。马车里头,坐着芙丽达和她的爷爷奶奶,三个人挤在堆积如山的拼布地毯、围巾、围裙、木鞋和其他各式各样的货品之间。他们的狗叫做吉波里,是只黑白混色的博美狗,跑在马车后头。如果吉波里累了,就会跳上鸡笼旁的宽木板上。鸡笼是芙丽达的父亲钉在马车后头下方的。虽然他们每晚至少都会烤一只鸡来吃,但奇怪的是,笼子里的鸡在旅途中都不会减少。会有这样的奇迹都是因为吉波里。当他们一伙人赶完市集,车队离开村子时,吉波里就会落后,然后他们常常就会有一两个钟头看不到它,因为这段时间里,吉波里正热衷于抓鸡。当吉波里叼着猎物赶上马车时,它会跑到马车前头,像摆下路障似的把战利品放在马匹前方几米远。而芙丽达的父亲会拉马停车,跳下车座,夸赞地摸摸吉波里的头,然后很快地让鸡消失在马车里。如果他们晚上在宿营地被警察盘问烤鸡从哪里来时,芙丽达的父亲会平静地回答:“警官先生,请看看我们车底下的鸡笼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