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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日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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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片丰收的景象。

我印象里的秋天,家家都很富裕,孩子们手里总有吃不完的东西,大人
们手里也有了些零花钱了,于是,赶集就成了村里最热闹的事儿了。早起上
路时小推车上装得满满的农产品,待赶晌午回来的时候,空车上又换上了一
串用草绳穿着的红白相间的新鲜猪肉,推车的人脸上自然是绽开的笑容。亲
戚之间也开始走动了,隔三岔五的家里就会来客,客人一走,小孩的小肚儿


就滚圆了。我爱秋,大概就是爱这种气象,爱这种富裕的日子,爱满眼满心

就滚圆了。我爱秋,大概就是爱这种气象,爱这种富裕的日子,爱满眼满心

已经变味了,是逐渐逐渐变味的,当我在那一瞬间意识到时,我知道我丢失
的是我那童年最清纯的感官,是那没有长大的一颗童心。


红皮鞋

红皮鞋

一位心理学家曾经说过:作为孩子,如果他有福分有一个真正女性的母
亲,他亦会受了她的教诲,在生命初步即懂得河谓毫无保留而不求酬报的爱。
在母爱之中,他幼年便知道人间并不完全是敌害的;凡是乐观主义者,虽然
经过失败与忧患,而自始至终抱着信赖人生的态度的人们,往往都是由一个
温良的母亲教养起来的。我的母亲用她完满的情操,养育着我和哥哥。在我
的记忆中,蓝裤子洗得发白了,母亲就把它翻个个儿,熬过多少不眠之夜后,
里子朝外,又是一条新裤子了。驼色的条绒衣服穿小了,母亲就给我接上一
条咖啡色的滚边,缝之前把衣服边放水里反复洗几遍,为的是让它们颜色贴
近些。经过母亲的巧手,那外套看上去倒像一件天生就设计成两种颜色的新
衣服了。

妈妈给我们买鞋,也总买大一号的,既怕挤了我们正在成长的脚,又怕
鞋没穿破,脚就长大了。妈妈买的鞋穿起来不会像船一样晃荡,她不委屈我
们,不像有的家长给孩子买大好几号的鞋,鞋都穿破了,还大好多。妈妈恨
重视鞋,不知为什么,或许她知道“没好鞋,穷半截”的老话?

我清楚地记得我五六岁在农村姥姥家住的时候,妈妈给我寄来了一双红
皮鞋。那时,农村孩子真可怜,穿新衣服的几乎没有。一年四季总就那么一
件,穿在身上也就不脱了。大部分孩子都不穿鞋,撒丫子满世界走,只有到
了冬天,他们才在脚上挂那么一堆叫做鞋的烂棉花。在姥姥村里,我自然是
水门口的公主了,穿的、吃的都比他们好得多。

胶东的农村人特别讲面子,出门走亲戚,大人孩子都穿得挺体面,即使
旧衣服,也用淀粉浆子浆一浆,平平整整地穿在身上。新衣服、旧衣服都没
有的人家就管邻居借,我那时的衣服几乎都被人借过。不管是比我高半头的,
也不管是比我矮半头的,合身不合身的,都穿着我的衣服走亲戚。当然,还
的时候,人家也总是在衣服里包两个鸡蛋或大白馒头什么的。对于我来说,
最不高兴的事就是姥姥把我的衣服借给人家穿,干干净净的衣服,她们只要
穿一天,衣服上就留下一些汗渍,菜汤一类的东西,有的走亲戚好几天也不
回来,等还你衣服时,边边角角就有磨破了的地方。在我们家里这样的事从
来都是大人们说了算,孩子敢怒却不敢言。

那天,当我打开邮包,看到妈妈给我寄来的那双小红皮鞋时,我高兴地
举着鞋满院子跑。这是一双中间有根鞋鼻儿的娃娃鞋。妈妈真细心,一只鞋
里放了一双小花袜子,另一只里边塞了一包糖,我吃着糖穿着新鞋在姥姥家
的炕上来回走,生怕下了地会踩脏了新鞋,晚上睡觉前,我把它摆在了炕里
边的窗台儿上,刚躺下又忍不住地爬起来再看看,也不知看了多少回之后我
才睡着。

第二天早晨,我一醒来就发现窗台儿上的那双小红皮鞋不见了,我光着
脚跑到了院子里。院子中央站着邻居爱丽姐的妈妈,我知道坏了,这双红皮
鞋要借给爱丽姐穿着走亲戚了。“我不嘛,这是我妈妈刚从青岛给我捎来的,
我还没穿哪,我不给。。呜。。呜。。”我哭着,上去夺我的红皮鞋。


“这都是我惯的,拿走,我就不信我管不了她。”姥姥,一个小脚老太
太,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提溜着我就回到了我们家的东房。那是一
个专门推磨,堆放粮食的地方,窗户暗暗的。姥姥让我站在墙脚,把我狠狠
地说了一顿。。

“这都是我惯的,拿走,我就不信我管不了她。”姥姥,一个小脚老太
太,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提溜着我就回到了我们家的东房。那是一
个专门推磨,堆放粮食的地方,窗户暗暗的。姥姥让我站在墙脚,把我狠狠
地说了一顿。。

太阳一偏西,我就跑到村口,去等我那双红皮鞋。一直等到太阳下山,
爱丽妈才领着爱丽姐回来,远远的山梁上,爱丽姐手提着那双红皮鞋,一瘸
一拐地向我走来。天哪,走近了我才看清楚,爱丽姐那双脚上全是血泡。再
看她手里的那双红皮鞋,前后的红皮子都不见了,鞋上露出来的像木头颜色
一样的皮子,鞋的原样已经没有了。我拿着这双少皮没毛的鞋哭着跑回了家。

我病了,为这双红皮鞋病了,姥姥自然心疼。爱丽妈过意不去,送来了
六个大寿桃馒头。姥姥用大红纸泡了一碗红颜色把我那双皮鞋又染红了。姥
姥一边抱着我,一边给我讲道理:“做人就要心眼好,你帮了人家,人家就
会记你一辈子,哪一家不是靠人家帮才能过好口子,人哪,就得心眼好,不
管你做好事还是坏事,老天爷从天上都能看见。”我从来没有见过姥姥这么
认真,这么有耐心地反复地给我讲这个道理,我是从姥姥的表情中揣摩这一
席话有多么多么的重要,于是,那一幕永远刻在记忆里了。

我记得,冬天,姥姥家要是来了要饭的,姥姥也总是把饭放回锅里,烧
一把草热热,才给他们吃,临出门,姥姥也总是让他喝碗热水再走。我总问,
为什么对要饭的还那么好?姥姥说,他们穿得少,吃了凉的就会更冷,肚子
里一口热水,有时候能抵得上一件棉袄,人哪有不要脸面的?要饭的也实在
是没法儿。

姥姥以她最质朴最善良的品质影响着我,而今我长大了,才知道这是多
么宝贵的一笔财富。没有多少文化的姥姥,改造了我身上的许多弱点,这些
年来,我一直记得姥姥说过的话,“帮助别人其实就是帮助你自己。”

去年,台里新闻评论部邵宾鸿找我借衣服,说她要主持一个欧美同学会
的联欢会,想让我帮帮忙。我说,没问题。马上就选了四套不同类型的礼服
给她送去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她却很感慨,她在给我的信里说:“虽然事
情本身不大,但可以看出你为人的一个侧面,这是进入影视圈里名气愈大的
人愈难得的,我为你高兴。”

我和邵宾鸿至今也没有见过面,都是彼此在电视上认识对方的,借衣服
这件事在我看来真是小事一桩。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
什么都不是,你一定要把实际上并不属于你的东西看得那么重,你从生活中
获得的快乐就会少得多,充其量,你只是物质的奴隶。对于我来说,这四件
衣服虽然属于我,它们曾经在屏幕上打扮过我,观众看过了,喜欢过了,价
值就已经体现了。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多越好,也并不是什么东西越多地属
于自己就越好。邵宾鸿一再说感谢我,我却想说要感谢姥姥,如果说我今天
身上还存有一些质朴、美好的东西,也是那些曾经向我借衣服穿的乡亲们所
给予我的。

我感谢曾在水门口的日子,是姥姥告诉了我慷慨待人才不枉一生的为人
之道。


水晨哥

水晨哥

——自题

小姨从山东来,吃过晚饭和母亲坐在桌边闲聊天,我坐在一旁翻闲书。

无意中听见她们提到了“水晨”两个字,随后就是姐妹俩的叹气声。“水
晨哥怎么了?”我忙问。

“你小姨说他快不行了,正在威海医院做手术呢。”母亲说。

“得的啥病?”

“肺癌。水晨这孩子一辈子都不舒畅,心里憋屈啊!”母亲很沉重。

我手中的那本闲书竟再也翻不下去了,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上涌,不知是
什么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可分明又知道那是什么!我静静地站起来,离开客
厅,来到阳台上。1996年北京的夏天,奇热无比,面对万家灯火,我却感到
心里冰冷。

水晨哥是我儿时的伙伴,那时,一到假期,我和哥哥便来到姥姥家。姥
姥住的那个村子叫水门口,那真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三面环山一面临
河,山不高却透迤起伏。西山是大片的果园,东山是梯田式的耕地,北山几
乎是树林连片,村口的南边是一条长三华里通县城的土路,和土路并行的是
一条河。夏天,我们几个小伙伴在河里嬉戏,洗澡,网鱼。冬天河上结了冰,
我们就用木头板做成最简易的冰车,在河面上滑冰。我们的小脸、小手都冻
得通红,可头上却冒着热气,摘了帽子、头巾,脑袋就像蒸锅,那会儿,我
们的笑声、喊声都给了冰河。

姥姥家地处村口最南头,一排溜五间大瓦房,还套起了一个大院子,门
口就是那条河。水晨哥家和姥姥家是一墙之隔,鸡犬相闻的邻居。姥姥家院
子里的两棵国光树是我母亲出生那年栽下的,等我出生了,这两棵果树就长
成了每年都结 
1700多斤苹果的老树了。苹果树梢有一半伸到水晨哥家的院
里,而水晨哥家的伏苹果树枝又有一半伸过姥姥家院墙,远远看上去,简直
就是一家人。

1966年,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城里生活秩序就全乱了,山雨欲来的形势
连我们这些孩子都感觉到了。但农村依然那样平静祥和,虽说日子紧点,可
家家都过得安静和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的心绪好像没有受到任何
晃动。至今,我都特别怀念那段穷欢乐的时光。

夏天,天刚擦黑,一家人就围坐在院子里的小木桌旁吃饭。苯果树的叶
子、果实、枝杈都有它们各自的香味,互不干扰的香味,香得可以分出谁浓
谁淡。这时,姥姥会把掺了豆面的玉米饼子从大铁锅里铲下来,盛在一个大
盘子里端上桌来。玉米饼子黄焦焦的一面,松软软的另一面,简直能把你香
得翻跟头。姥姥做的饼子个头特别大,“哥,咱俩抬着吃一个!”我常和哥
哥开玩笑。其实,根本不用抬,我自己就能消灭一个,甚至还不够呢。太好
吃了,太香了,一把刚从菜地里拔回来的小葱,蘸着姥姥自己用黄豆磨的大
酱,再加上一碗用鸡蛋葱花蒸的猛子虾,让人吃的真不知怎样才算是饱了。

吃完饭,姥姥还没来得及拾掇,水晨哥就会跑到我家院子里逮葫芦蛾子。
院墙上的葫芦正在开花,散发出一团团诱人的清香。葫芦花是白色的,花心
是黄色的,葫芦花开到最巅峰的时院,傍晚每朵花上都会有一只葫芦蛾子盯
着。我和水晨哥常常掐下一朵葫芦花,高高地举在手里,然后屏息敛气地等


待着葫芦蛾子来盯。蛾子一旦盯上,我们就趁机把它逮住。记忆中,我们每
天举着葫芦花满院子飞跑。我们跑,花跑,蛾子也跟着跑,满院子的尘土,
满院子的欢笑,满院子姥姥的嗔怪声。。

待着葫芦蛾子来盯。蛾子一旦盯上,我们就趁机把它逮住。记忆中,我们每
天举着葫芦花满院子飞跑。我们跑,花跑,蛾子也跟着跑,满院子的尘土,
满院子的欢笑,满院子姥姥的嗔怪声。。

我这个城里来的孩子,对天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所以,每次玩藏
猫猫时,我都紧紧地抓住水晨哥的衣服不撒手,嘴里不住说着:“水晨哥,
水晨哥,我跟着你,我和你一帮。”

“我是装坏蛋的,你家出身好,你装好人吧!”水晨哥推开我。

“你装啥人,我就装啥人!”整个晚上,我跟水晨哥在一块玩得快活极
了。

那天早晨一醒来,我就问姥姥:出身是什么?姥姥说:小孩子家,别瞎
问。

伏苹果是苹果树中最早熟的一个品种,伏天七月就完完全全熟透了。和
国光不同的是伏苹果周身都是绿色,典型的青苹果,摘下来,放上几天会特
别面,最大的特点是香。摘苹果的时候,水晨爹骑在树上,果树下,水晨妈、
水晨及他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一人扯一头线毯子,翘首等待。水晨爹一摇晃
树,果树发出籁籁声响,满树的苹果就会僻里啪啦地往毯子上掉。我像个苹
果蛾子一样飞来飞去。

俗话说青山不碍白云飞,苹果树并没有因为水晨哥家出身不好而少收,
满树满枝的苹果密密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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