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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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希望三盘小学有小郭老师这样的如同母亲的人教育他们,又希望小郭老师
离开那里,有一个比乡村代课老师更好的出路。那些日子我既盼着小郭老师
给我来信,又希望别收到她的信。我相信三盘小学还会有别的老师来教孩子,
我盼望我寄去的那些书籍能替小郭老师帮帮可怜的孩子们。
我是个受过许多老师教育的人,我曾经有一个理想,就是去学校里教书
当老师。如今这种理想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实现了,所以对老师的这份感激之
情就一直深埋在心里,无论走到哪儿,只要对方说他(她)的职业是老师,
我的情感上就又多了一份敬意;无论哪个朋友,只要向我介绍他的老师,我
就如同见了自己的老师一样,油然而生一种亲切,一份热情。在我看来,天
下的所有老师,无论是乡村教师,还是大学教授,他们身上都蕴含着一种可
贵的精神。那就是献身于教育事业的神圣使命。
我曾在“文化视点”的第十期里介绍过宋祖英的老师们,给我印象最深
刻的是她的音乐启蒙老师。那位老师个子小小的,样子长得很奇特,你如果
在北京的街头上遇到他,肯定以为他是来这里打工的农民。当我们导演刘铁
民从距离北京几千公里的湘西大山里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好像在做梦,他
不相信还有人记得他。当年他教宋祖英唱歌的时候,宋祖英只有六七岁。后
来宋祖英出名了,上电视了,他在县里开会时和别人说,宋祖英曾是他教过
的学生,大家听了都不相信,说他吹牛,从此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那位老师几十年都在大山里教孩子们音乐,他有生之年去的最远的地方
就是县城,这一次到首都北京,他激动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导演为了拍出真实感人的场面,特地把宋祖英所有的老师都请来了,而
没有告诉她本人,录相的前一天夜里我和那位音乐老师进行了以下的对话:
的学生,大家听了都不相信,说他吹牛,从此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那位老师几十年都在大山里教孩子们音乐,他有生之年去的最远的地方
就是县城,这一次到首都北京,他激动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导演为了拍出真实感人的场面,特地把宋祖英所有的老师都请来了,而
没有告诉她本人,录相的前一天夜里我和那位音乐老师进行了以下的对话:
边的运动裤)
老师:(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嗯。
倪:这套西装多少钱?
老师:一百八十块。
倪:你一月工资多少?
老师:一百多块吧,有时也发不上一百块。
倪:见自己的学生,其实不用这么破费,干嘛非买这么好的西装?
老师:我想,来北京嘛,这里都是宋祖英的同事,我穿太破了,给她丢脸,让人家笑话
她,怎么还有这么穷的老师。。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分明是一颗母亲般宽厚仁慈的心,只有父母才会
事事替孩子着想,穿的好一点是为给孩子争脸,老师如父母啊。
那一晚我同老师聊了很多,他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抽烟的手不停地颤
抖。他告诉我,其实,他在山里教孩子音乐一点儿也不觉得苦,有时一天要
翻几个山坡去几个年级上课。他并不指望每个孩子都能成为宋祖英那样的歌
唱家,他只觉得大山里的孩子太寂寞太可怜了,他们大部分是一辈子也走不
出大山的。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既然命运已经把他们安排在贫瘠荒凉的大
山里,人们会唱歌,生活就会变得轻松一些,世界就会开阔一些。当年宋祖
英在山里的时候还没去过县城就会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就知道北京有个
毛主席,这不就是教育为她打开通向新天地的大门,音乐带她走向希望之路
吗?
我很吃惊,我所认识的这些乡村教师竟是那么相像,他们的理想,他们
的追求,也是那么一样。我相信我们能够相遇,因为我们心灵相通。
老师们质朴的话语显示了他们博大的胸怀,我的灵魂又一次受到净化。
我的内心涌动出一种愿望,我愿意为中国的乡村教师竭尽我的全力!
太行断想
太行断想
——太行山。
——自题
生长在海边的我,却格外向往山。大山小山有名山无名山我都喜欢,只
要有起伏,有绵亘,有透迤,有蜿蜒。山给予我的是一种力量的气势,一份
依托的情感,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信任。
遗憾的是我见过的山不多,掐指细算三三两两,所以山在我心中的那种
神秘感就越来越重了。
我曾去过山西的太行山,就算你驱车绕山十天,也只能算是走了一段山
脚而已。但就是在太行山的山脚,我亲临的那一幕,让我揪心至今,我不想
指责谁,我更不想怨恨太行山,但无疑太行山之行破坏了山在我心中的美好,
打碎了我这个海姑娘的梦。
1983年我随长春电影制片厂去山西采撷《流泪的红蜡烛》影片的外景,
导演之所以要带上演员,是为了让我们充分地体验生活。我非常珍惜这个机
会,一路上我兴致勃勃,睁大了双眼尽收着太行山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一石一丘。
距离是一种美,或许想象的远比现实更美,太行山在我头脑中的全部印
象就是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里歌中唱的那样:
“人说山西好风光,
地肥水美五谷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站在那高山望上一望,
你看那汾河的水呀,
哗啦啦地流过我的小村庄。。”
汽车载着我们剧组的主创人员从河南的林县开始进山。林县是当年农业
学大寨最著名的“红旗渠”所在县。那里的人们由于常年吃腌酸菜而成为全
国食道癌发病率最高的县。我们去的时候,全国的医学专家正在那里进行普
查,到处是人心惶惶。饭桌上依然是酸菜当家,因为除此之外,可吃的东西
太少了。酸菜又苦又难闻,我们摄制组许多人宁可饿着也不吃,我们每天都
是馒头泡白开水,我不知摄制组其他人如何,我的状态挺好,精神特别高昂。
“红旗渠”确实是当年中国农村的一个奇迹,“劈山引水,大地献宝藏,
拦河筑坝,引水上山岗”,你简直不敢相信,人们就是靠着一双手,一身创
业的精神在那贫瘠的山梁上,架起了一座座空中水渠。许多水渠完全是从悬
崖上走过的,站在山下抬头望去,数十条的水龙银链般地盘伏在太行山上,
那么有气魄,那么不可思议。似乎你只有看到了红旗渠,你才能认识到人是
创造历史和自然的伟大动力。于是,你也就懂了,为什么愚公可以移山。
当然你在震撼之余也有悲哀。
从林县往北上,就进入太行山的南山山脉了,那里的山路已经不能叫路
了。不知是什么年代,也不知是什么人从半腰挖出一些石土,露出一些比山
平坦一点儿的地方就算是公路了。我们的汽车勉勉强强地在那上面爬行,除
了司机之外,人人都是屏住呼吸坐在那儿,生怕一使劲儿,车轱辘一偏,车
就翻下万丈深沟里了。在这样的山路上行驶,你最盼望的就是能遇见行人或
是村庄,哪怕是看见一只飞翔的麻雀,只有看见了他们,你才相信你还活着。
车上的人个个都要吓死了。而在那样的地方,山以外的人很少,山以外的车
就更少了,只要我们的车停下,不大的工夫就会有人神奇般地出现。他们并
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他们也似乎是因为看见了我们,才能相信自己
是活着的人。
平坦一点儿的地方就算是公路了。我们的汽车勉勉强强地在那上面爬行,除
了司机之外,人人都是屏住呼吸坐在那儿,生怕一使劲儿,车轱辘一偏,车
就翻下万丈深沟里了。在这样的山路上行驶,你最盼望的就是能遇见行人或
是村庄,哪怕是看见一只飞翔的麻雀,只有看见了他们,你才相信你还活着。
车上的人个个都要吓死了。而在那样的地方,山以外的人很少,山以外的车
就更少了,只要我们的车停下,不大的工夫就会有人神奇般地出现。他们并
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他们也似乎是因为看见了我们,才能相信自己
是活着的人。
“你说这山上根本就没有水,那山下的‘红旗渠’当年从哪儿引水呀?”
我问摄影师。摄影师想了半天:“大概是从北京引来的水吧,弄不好那是中
南海的水。”我自然知道他逗我,但我又觉得从意念上讲是很有道理的,没
有毛泽东思想,林县人会想到修“红旗渠”?
太行山盛产优质煤,我们所走过的那些山路几乎都是深灰色的。路边的
树、草也被黑灰常年裹着,远远看去灰蒙蒙的一片,毫无生机,难怪画家画
太行山一般都是画国画,水墨是那里最标准的色彩。在这样的山景里,偶然
见一眼红,就觉得分外妖娆。车子行在半路上,不知是谁在车上先喊了一声:
“快看,结婚的,停车,停车!”美工师要求停车下去拍点资料。于是我亲
眼目睹了那桩至今让我想起来都心酸情涩的婚礼。
这是一个不到二十户的村子,村里竟有十五户是不出五服的亲戚。由于
山里穷,男儿家娶不上媳妇,到了年龄,长辈们就相互托媒,把邻家的表妹
娶过门来,一辈儿一辈儿的近亲繁殖,许多后代都有残疾,但是他们并不痛
苦,贫困使人麻木,女人家更不知道如何能挡住孩子的降生。在那里一家几
个孩子是普遍现象。在这里,人类繁衍处于最原始的自然状态。
结婚的这家姓董,住在村头的一个山坡上,新娘是这个村里头近年来唯
一的一个从外村娶来的媳妇,所以,婚礼格外的隆重。
我们下车的时候正赶上董家摆喜酒,不大的院子放着四张八仙桌,每张
桌子周围有四条长板凳,院子中央拉了一条绳子,绳子上挂着各家送的彩礼,
有毛巾,有扁担,有水桶,有袜子,有笤帚,有饭盒,有筷子,还有布料,
绳子最中间挂着一团约有一斤半的红毛线,大概是在这些礼物中最值钱的一
份了,主人很看重它,故而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上。
由于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到来,新娘新郎格外兴奋,特别是新娘有意无意
地在我们面前走了好几趟,惹得我们那位美工师拿着相机围着她直转圈儿,
吃喜酒的人们看看新娘,再看看照相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奇,他们弄不
懂这位美工师在干嘛?
新娘子很大方,到底是外村来的,见过世面。“这叫照相机,把我照下
来,我就上相片了。”她向村里人介绍着。
我注意到新娘竟然是一个烫了头的摩登山妞,那头发烫得实在吓人,估
计是电烫的,已经烧焦了,头上抹过很多油,也许路上是坐拖拉机来的,反
正头发上足足沾了一斤黑土,本来那已经烫开了花的头上又撒上了那些灰不
溜秋的尘土,简直像个狮子头,新娘子不断地用五指拢着头发,那副得意样
真是由衷的。此时,她一定觉得自己是最美的女人了。新娘子确实不丑,年
轻的脸上有一对儿乌黑的大眼睛,个子不高却很灵秀。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包括她的得意样子都是那么自然。
溜秋的尘土,简直像个狮子头,新娘子不断地用五指拢着头发,那副得意样
真是由衷的。此时,她一定觉得自己是最美的女人了。新娘子确实不丑,年
轻的脸上有一对儿乌黑的大眼睛,个子不高却很灵秀。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包括她的得意样子都是那么自然。
喜宴一共有六道菜,最后一道是鱼,我暗暗担心,大人们千万要小心,
别让鱼刺扎着孩子的喉咙,只见桌子上的鱼迅速被脱去了一层皮,里面竟是
一条木头假鱼。原来,当地人从不吃鱼,但又希望年年有余,所以结婚生子
就一定要有鱼。
风卷残云,一阵烟的工夫,喜宴就结束了。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当吃喜酒
的客人离开桌子的时候,每个人的脖子上,后衣领上都沾满了这六道菜的菜
汤儿,实际上,大人们肚子基本上是空的,孩子们也饱不了,但他们都一脸
的满足,一脸的愉快。
我试探着问我身边的一个女孩子,“这儿生活那么苦,你想不想到城里
干活?到我家帮我做饭,我给你钱。”女孩像我真要带走她一样,跑着离开
了我。
给我们带队的那位县里的同志说:“这儿的人死活也不走出这个山沟,
你说山外面多好,他都不信。”
“那真可怜!”
“一点儿也不可怜,这儿的人最懒,山里到处都是煤,他们放着钱不去
挣,往外运煤就比种地强!关键是一种观念,山里人鼠目寸光,没法子。”
县里同志越说越气愤,内心分明可以看出对乡亲们的爱怜,对乡亲们如此低
劣的生活现状忧心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