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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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清把握地一笑，又作了“安静”的手势，然后伸手指了指沈苍澜。“其实我和太子殿下也算是朋友，若我说的是假的，刚才太子殿下就会明确地指出我在撒谎，不是吗？他没有说话就是证据之一。”
沈苍澜垂眸半晌，抬头的时候微微苦笑，出面说话。“诸位请听我说，展姑娘的确和我有些渊源，和父皇也是相识的。不过，她刚才说的那些我却毫不知情。我事先并不知道父皇阻止我的行为。”顿了顿，他面朝念清，彬彬有礼。“展姑娘，可以听你解释一下吗？”
滴水不漏的说辞，两方都不得罪。
念清知道，这时若不再把证据拿出来，她的下场不会好看。撒下这种弥天大谎也真是无奈，不过，这也不算假传圣旨。她刚才说话的时候特地设了一个陷阱：没被允许。她说的是这四个字。沈墨翎当初对这计划并没有阻止，可也没有明确表态。这就是念清钻的空子，既然他没有表过态，那自然也没有允许过了。
“证据我当然有，还是一个人证。”念清转头对秋风下令，“你把陛下派遣的使者带进来。”
“是。”
卢彰踏步而来。看到卢彰，沈苍澜低低叹息，父皇身边的大红人也来了，他无奈地退回自己位置，这次的计划恐怕真的乱了。难道真要收手？现在收手的话，就会失信于武林，下一次再想招揽的话就不可能。
“使者是陛下的亲信，这次是带我去见陛下的。”说到这里，念清笑容可掬地问卢彰，“卢将军，你是否接到这个命令？”
卢彰冷淡地望她一眼，自己只是受皇上的命令接她入宫。“是。”其他的事与他无关。
“这一次我入宫就是要向皇上汇报这次武林大会的情况。”念清道，“各位武林同道，非常抱歉，让各位失望了。”最后说话仍不忘礼节。
台下的人虽然议论纷纷，可真心失望的还真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是最终的胜利者，自然失落也没多少。抱怨是会抱怨几句，但说过也就忘了。
念清笑眯眯地望着沈苍澜，“太子殿下，你能跟我们一起回宫吗？你长时间待在江湖上，皇上也很想念你的。”最好能把沈苍澜也拉走，这样事态就不会再改变了。
沈苍澜静默片刻，沉吟道，“好。”目光深邃。
云皓笑地很温和，他从自己的位置走到沈苍澜身边，对念清笑笑，又靠近沈苍澜。“真可惜，失败了呢。”
沈苍澜叹气，“我可看不出你有可惜的样子。”
水淼淡淡的望了念清一眼，发现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本想立即移开，可为了显示出坦然的心态，他对念清笑了笑后才礼貌地转开视线。
念清复杂地望着他，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沈苍澜拍拍她的肩膀，“我们现在就回宫吧。”意味深长的目光，“我也的确想见父皇了。”
念清颔首，再次环视一圈会场，然后款款离开。走到萧铭稀身边，轻声道，“我走了，有空的话会到萧家去拜访的。”转首对玄飒甜甜一笑，“一起去吧。”
玄飒沉默地迈步。
于是，四人一起向皇宫行进。
卢彰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内敛，路上半句废话都没讲。即使对象是沈苍澜，他除了在最初行过礼后就没有多余的交谈了。到达皇宫后，他惜字如金地对念清开口，“皇上邀请的是你，其他人若要晋见，需要先通报。”言中的其他人指的自然就是玄飒。
念清瞥他一眼，然后沉默。“飒飒，你先去休息吧，我见过皇上后就来找你。”
玄飒满不在乎，“我跟你一起去，然后在门口等吧。”
念清询问地望向卢彰，卢彰冰着一张脸点头答应了。
三人一起来到御书房，玄飒就站在不远的假山处，半阖眼的假寐状。
沈墨翎在里面听到动静，还不等他们敲门就出声了。“进来吧。”念清和沈苍澜一前一后地进入。沈墨翎此时正靠在椅背上休憩，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看到沈苍澜他微微笑了笑，“你也回来了？”
“参见父皇。”沈苍澜躬身，“儿臣回来是很想问些事情。”说到这里他停下声音，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念清。
沈墨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嘴角笑意更盛。他不急着回答儿子，反而将目光调向念清。“好久不见，不用这么拘谨，找个位子坐下吧。”
“谢皇上。”
沈墨翎的手撑在下颚处，神情似笑非笑的，看一会儿念清，又看一会儿沈苍澜，这样来回巡视好几次，把那两人的心都悬得半起的时候，他又低低笑开了，笑得很畅意。尔后又无奈地摇头，终于开口说话，“苍澜，你想问什么朕知道，你也不用问了，朕不觉得有回答的价值。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无论你得到什么答案都没关系了。当初在武林大会上你没有及时反驳，这已经错失了最佳机会。”嘴角勾得越起，沈墨翎瞟向念清的余光微微泄出欣赏之意。“老实地承认自己失败吧。”
闻言，沈苍澜紧抿双唇，然后闷闷应声，“是。”
与此同时，念清倒出了一声冷汗。当时会场那里并没有沈墨翎的探子，卢彰回来后也明显没有作出任何报告。仅仅靠猜测，仅仅凭借自己的观察就得出这样的精确的结论，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人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沈墨翎绿色的眸光射到念清脸上，利芒暗闪，可神情还是微笑。“丫头，做得不错啊。”
念清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时候沉默是金，她微微一笑。
沈墨翎的绿眸高深莫测。
想来，念清当时并没有说父皇有下旨阻止，她只说了没有允许。事实的确如此，父皇什么也没说过，虽然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允许，采取了放任态度，同时也代表着默许。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念清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听起来就像是父皇阻止的样子……沈苍澜暗叹，他那时的确怀疑其中有诈，可惜错过了反驳的时机，会理解错误也是自己的责任。
“苍澜，朕好久没有见你了，我们父子一直没时间凑到一块儿聊聊。”沈墨翎故意忽视站在一旁的念清，伸手指指书架顶部，“把棋盘拿下来，我们好好下一盘。”
微微一怔，沈苍澜走动几步便去拿棋盘。
念清也不知沈墨翎究竟是何意思，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
棋盘摆在父子俩面前。沈墨翎执黑子，沈苍澜执白子。
时间无声地流逝。
沈墨翎下棋的风格与他为人恰恰相反，淡然如水，常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完成所有的布局。沈苍澜只能一一应对，对局的人是自己父皇，他尽量以舒缓的落子节奏来调和。
忽然，沈苍澜的棋路一改，咄咄逼人，当白棋深入右下时，沈墨翎骤然之间连出强手，将一团白子聚集歼灭。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棋子，他微微一笑，“苍澜，你心急了。”
沈苍澜呼吸一窒，眉头拢起，低语回答，“大意了。”作为补偿，他只有在左下角抢得先手，对另一块黑方孤棋发出猛攻，虽然扳回不少地盘，但仍然略居下风。
“对了，朕想问问你，你觉得念清如何？”
手上棋子一抖，沈苍澜迅速收起神情中的裂缝，面无表情，“不错。”
念清怔愣。
“说你不错呢。”沈墨翎不知何谓地对她笑笑，然后继续问自己的儿子。“当时你还拒婚，现在相信为父的眼光了吧？”
如果嘴里有一口水，念清肯定已经呛出来了。
“父皇当初提出这桩婚姻的时候，并不了解念清吧？说到底，那时你只是私心作祟，何来眼光之说？”沈苍澜继续坦然地落子，“不是吗？”
“呵呵，的确是啊。”沈墨翎的笑容如熏风般浅浅挂在嘴角。“苍澜，后悔当初的拒婚了？”
“……有点。”
第一次被人当面地评头论足，念清觉得背脊上有股凉气嗖地窜上来，她只有低头沉默。
“那么，你想过要挽回吗？”
听到这句话，念清倏然睁大眼。
“想过。”沈苍澜在停顿片刻后才开口，施施然落下一子，方开口说话。“不过，还是作罢。”
念清不自觉地轻吁一口气。
“哦？”沈墨翎的语气中反倒添上几份兴致。
“父皇也应该知道，儿臣一直想要可以辅佐我的女人，显然，念清这方面的能力很令我满意。可是，辅佐这种事还需要心甘情愿，如果不尊重对方的意愿，恐怕只会得到更糟糕的效果。”沈苍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念清。“父皇，时间还有很多，这次我不会急躁了。”一语双关，既指围棋，也指女人。
沈墨翎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地跟着下子。沈苍澜沉吟片刻，手上又抓起一颗棋子，正欲提起手的时候却遭到阻止。“苍澜，不用下了。”
沈苍澜纳闷的眼神。“这局棋还没下完。”
“我知道。”沈墨翎手上把玩着黑色棋子，眼眸半阖。“你离开这么久，在你书桌上已经堆积起很多折子了，还是快点回去解决吧。况且，朕还想和念清多聊聊。”
沈苍澜微微点了下头，恭敬道，“是，那儿臣告退。”
沈墨翎的眼睛依旧半阖，轻轻“嗯”了一声。静默的空气，在沈苍澜走到门槛时，身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苍澜，朕现在身体的情形每况愈下，随时都有可能起不来。所以，很多事情你都要开始接手了。”顿了顿，他终于睁开眼，“你这个太子是朕亲自选的，朕从来不信奉那套长子继位的说法，有能者居上才合朕心意。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你。苍澜，这么多儿子中，朕最看好的就是人，可别教朕失望。”
沈苍澜神情半晌未变，含蓄的父皇第一次把说这么直白，怔怔站立许久，他嘴唇蠕动，正欲开口说话，却又遭到阻止。沈墨翎摆摆手，“你话也不必多说了，快点下去吧。”
“……是。”
封闭的屋子里只剩下念清和沈墨翎两人，连呼吸声都显得那样安静。沈墨翎低低地呼一口气，闭目养神。就在念清以为他不会和自己说话时，他却出乎意料地开口了。“会下棋吗？”说罢，还伸手指指那盘下到一半的棋局。
“会。”
“呵呵，那你坐下来，陪朕把这局棋下完。”
念清抿了抿唇，然后坐到棋盘前，垂眸思索片刻，她盯住。“我可以赢吗？”
沈墨翎璀璨如宝石的绿眸中透射出凌厉的光芒，只可惜那道光芒一闪而逝，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他笑了笑，笑声很轻很轻。“真是有自信，你下棋很厉害？”
“从来没有输过。”念清也笑，手上捏着一颗棋子，白色的光滑的棋子。扫视整盘棋局，她气势十足地落下一子，棋子落到棋盘上后荡起清脆的声音。
沈墨翎也跟着落子。“只要你有能力赢，朕自然准许你赢。”
第 44 章
两人进入混战局面，随着黑子白子不断落下，局面也越来越复杂。几手以后，两人各有两块棋被对方断开。念清神情严肃凝重，脑中计算着各种复杂的变化。沈墨翎的棋术并不弱，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念清的每一手都下得毫无破绽，且棋法精妙。先误算的一方似乎是沈墨翎，整局棋的情况越来越多地进入念清的节奏。最终，沈墨翎输棋。
念清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笑眯眯地看着棋盘，还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下法很满意。不错不错，过程中没有任何失误。白子本来还居于劣势，她反败为胜了呢。
“呵呵，朕很久没下这么畅快的棋了。”沈墨翎的神色似乎很开心。“即使是苍澜，他每次和朕下棋也是小心翼翼的，偶尔赢一次也不敢赢得太过分。念清，看来你之前的自信还是有点根据的。不错，很不错！”
“皇上过奖了。”
“跟你下了这盘棋，朕心情很好，所以，之前的事情也不追究了。”沈墨翎展开话题，笑意盎然地观望念清。“你利用了朕对你的邀请，不过，利用的方式倒还真是值得夸奖。”
念清心神一凝，敛目垂首。
“呵呵，朕不过是收到你的信件，这才邀请你来作客，没想到，被你设计成这样子。苍澜可被你着着实实地摆了一道啊。”
“念清知罪。”
“朕可没治你的罪，你知什么罪？”沈墨翎看着她恭敬的模样，慢吞吞地问，“话说回来，你真的无意嫁到宫里来？”
念清摇头，“承蒙陛下错爱，念清配不上太子。”
“这话说得可就虚伪了，想拒绝你大可用别的说辞，这种话朕听腻了。朕也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也就问问而已。”沈墨翎讥嘲，“你心里真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苍澜？”
“是。”出乎意料，念清点头，目光坚定。“苍澜太子心怀天下，有着枭雄之志，他有的全是大爱。可念清不同，念清只是百姓，念清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大爱，念清只要能守着自己的那份幸福就满足了。念清没有太子想得那么好，也没有太子那么伟大。”
沈墨翎沉默，目光如炬地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朕知道了，朕相信你。”
“谢皇上。”
“门外的那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