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阶 层-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心软了,上当了……」
孙山翠道:「不能怪叶娟,是我要出去的,我为了挣钱……」
孙山绿想起自家乡到深圳到现在的许多事情来,不说话了。
孙山翠想了想,又道:「问题是你千万不要外出去干那种事就是了。只要你完好,只要你正常,那就好了……」
孙山绿忽而心酸,眼泪夺眶而出;她伏到姐的怀里,哭泣了。
「姐呀,你只关心我,可你不关心你自己呀……」良久,孙山绿断断续续的这样说。
…………
﹝7
孙山绿认识了一个香港养猪场的老板,叫做陈先生,五十多岁,看去是个正经人。
不久,陈先生就跟孙山绿签订了雇佣合约,聘请孙山绿到香港养猪场里去做劳工,负责养猪工作,每月工薪港币九千大元,另外提供膳宿,合约期一年。
看来,这是一份不错的合约。因为这样高的工薪,在内地无论如何是找不到的;而且一年之后,刚好就有十万多一点的钱到手,姐妹俩就可心满意足的凯旋归乡了。
不过,孙山翠总是有点放心不下。她不知道香港那边的情形怎样,又不能日夜的看妹妹,总怕有个行差踏错,或是有甚么过失,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故,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孙山绿却斩钉截铁的说此去是十分安全的,不会发生甚么意外。她要姐去找叶娟介绍的那个医生好好治病,安心调养身体,如果感到舒畅而又无聊的话,那就不妨白天去车车衣罢。她放假余暇时,会过来探望姐。一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届时衣袋里有了十万块钱,那九转十八弯的大山里不是处处都充满了阳光,不是漫山遍岭都更加翠绿亮丽了吗?
这一天,孙山翠送孙山绿到罗湖口岸,姐妹互道珍重,依
依惜别。姐挥手又挥手,望妹一步一步移行,过关去,眼睛
模糊了;妹一步一回头,一再示意姐回转去,不要孤零零的站在口岸边了;终于,姐妹互相的看不见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分开了。
姐妹感情深,一东一西如何过呀?好在通讯发达,每个礼拜姐妹都靠电话联络一次,互报平安,互诉怀念之情。
两个月后的第三个礼拜,孙山翠挂电话过去却找不到孙山绿,而孙山绿也没依常例主动的挂电话过来,这就奇怪了……
第三个礼拜的第三天,孙山翠意外地接到了香港警署的一个电话:孙山绿两天前被溺毙在猪场的粪池里,一尸两命,因为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原因正在调查中。
这真是一个晴天霹雳!孙山翠软了,瘫了,卧床不起了;她不知如何自处!她没有看管好妹妹,没有尽到为姐的责任;她的期望、宿愿在一瞬间统统的一笔勾销了;她一切的一切都完了……她如何的向爸妈交待呀,她如何的向阿文交待呀,天呀地呀,该怎么办呀……
香港警方很快的就破案了,疑凶就是那个猪场老板陈先生。
原来陈先生五十过外,可妻子不出,膝下犹虚,为了传宗接代,便想到找人代生子上来。他到深圳去物色对象,在偶然的情下碰上了孙山绿,一见倾心,于是千方百计的以金钱去收买孙山绿。他答允她以输入外劳的途径申请她到香港去共同居住生活一年,每月发津贴二千元,当证实怀孕后,立即支付五万元,生出婴儿,无论男女,再支付五万元,然后再厚礼送她回深圳。
孙山绿觉得如此性伴只有一个,比较安全,同时收入也不菲,一怀孕一生产便是十万元,似乎比干其它行当容易得多。于是,她同意了。她觉得,为了姐,为了爸妈,为了整个家庭,她应该有付出,应该有牺牲;她是早有这样的盘算的,现在,姐有病痛和悲苦,她更不能坐视不理。她实在也是一片苦心!不过,关于这些,她瞒姐了,没有对姐说;而她对姐说的是经过编造的另一回事。因为她知道,一旦姐晓得了真相,那是绝对不会赞同她去为那个男人生子的。
孙山绿到了那个养猪场,与陈先生同居了,而且很快的就怀上孕了。依协议,这个时候孙山绿应该得到五万元了。然而,事总是与愿违的。陈先生撕下了「正经」的脸皮,显现出奸诈、狡猾的本性来,一面对孙山绿呵护、爱惜有加,一面却是拖,欠,就是不给钱;他认为她已沦为他的囊中之物,插上翅膀也难逃出他的掌心了。可是,孙山绿偏偏不是陈先生想象中的那种人;说了五千,只给三千,她是断不会同意的。孙山绿向陈先生提出了抗议;她要他依协议一分不少的给钱。
这一天,就在猪场粪池旁,孙山绿向陈先生发出最后通牒:要他立即给钱,否则,后果自负。
陈先生死皮赖脸的,还是不给钱。
孙山绿一转身,返回屋内要了证件,收拾了简单的行装,走出来,沿猪粪池堤直向猪场外走,头也不回……她是看穿了他了,她是看透这个社会了……
陈先生在后面大声的吆喝,要孙山绿站住,要孙山绿走回来……
孙山绿去意已坚,陈先生的话只当耳边风,没有听进耳里去……
陈先生追上来,拦住孙山绿的去路……
孙山绿做出反抗,拨开陈先生……
陈先生一怒,一推……孙山绿一斜,一仰,四脚朝天的跌进屎尿水混杂的、臭气冲天的猪粪池里去了……
猪粪池长十米,阔五米,深三米;孙山绿挣扎了两下,很快的沉进粪池底去了……
就这样,为了五万块钱,为了十万块钱,孙山绿如花似玉、洁白无瑕的躯体,怀一个尚未问世的宝宝,浸泡在异乡的一个猪粪池里;她人生中最华丽、最宝贵的青春,她的整整一条的生命,连五万元、十万元都不值……结局,最终的结局竟是如此,如此的出人意表,如此的悲怆,如此的凄恻……一个弱女子,能够做得甚么?贫困的女人呀,该如何的摆脱贫困的命运?
两、三天来,香港的报纸都在追综、报导这一宗令人无比唏嘘的新闻。
孙山翠从报纸上、从各种渠道了解到了事件的始末,便只是哭,在床上哭了三天六夜,哭肿了双眼,哭癫哭瘦哭憔悴了整个人……
妹妹呀,你从来不会说谎的呀,怎么这回编故事来骗姐姐了……
妹妹呀,你第一次离开姐,在罗湖口岸边那一别,竟是永别呀……
妹妹呀,五万、十万害得你赔上生命,姐姐有罪呀,这个天地也太不公道呀……妹妹呀,你弃下了姐,弃下了爸妈,弃下了阿文呀……
陈先生、刘先生,甚么先生,统统都是坏男人呀……
…………
出事后的每个晚上,叶娟都过来安慰孙山翠,劝喻节哀顺变,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才开始双十年华,就去了,实在可惜,实在可惜……要是满了三十岁,那还可凑合说算了……哎,她太不懂得保护自己了,可惜,可惜……」在抚慰孙山翠的同时,叶娟也连连摇头叹息。
有甚么办法,叶娟也算尽心尽力了。
﹝8
大山,还是那苍苍的大山,可翠绿,似乎就不那么翠绿了……
这大山里出了一对娇艳可人的姐妹花,叫山翠山绿,又翠又绿的,翠绿欲滴的,怀对生活的憧憬,带挣十万元的目标,双双的从这里飞了出去,才一年多,翠变枯黄了,黯然失色了,绿竟隐去了,不知所综了……变异是如此之大,如此的出乎意料之外,当初的翠与绿是永永远远的寻不回的了……
这一天,孙山翠孤孤单单的在大山里蹒跚前行,艰辛的爬过一道山梁又一道山梁,绕过一个大弯又一个大弯,向深山里那个小小的、破败的村落走去……她身带几套孙山绿穿过的衣服,手捧一个装孙山绿骨灰的小盒;她要将这些带回去交给孙二牛,交给朱妮子,交给阿文;她无法交回一个完完好好的孙山绿,她只能交回孙山绿的这些遗物,她只能交回孙山绿的如此的骨灰了;除此之外,她身无长物,就是那用眼泪用血汗用躯体挣来的钱,也已花得七七八八,剩下不到十千了;十万的目标呀,现在是十千不到……十千,就算是十千吧,这也是用一半翠、全部绿去换来的呀,代价何其大呀……原来期盼的是姐妹俩带十万块钱回来见爸妈,如今不是了,完完全全的不是了……
离村数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孙二牛、朱妮子和阿文一排站,接到了半活的孙山翠和已化了灰的孙山绿……说甚么,有甚么好说,说甚么都没用了……只是哭,四个人抱头大哭……
一年多前,两个老人哭倒在公路旁;一年多后,四个人大哭在这山脚下……
都说笑贫不笑娼;其实,娼由贫来,贫则生娼,还是应该笑贫;不,不是笑贫,而应该是哭贫,哭贫!
四个人在哭,大哭,但其声又是何等的微弱呀……有谁听到他们的哭呀……
夕阳一抹,青山万重;山边,有一朵飘摇半残的山花…… 2005年6月
一个家
﹝1
阿祥活到了四十五岁,还无法结婚,无法成一个家。这是因为一来他是个老实人,不大懂得耍花招去讨女人欢心,而一般女人也不会自动送上门来,一差一错,就失去了许多可以成家的机会;二来是他只有个小学程度,先先后后做过金属厂工人、成衣厂工人和货仓工人,当下是做搬运工人,都是贱工作低收入,难有储蓄手停口停,这要成一个家也就不是易事。香港的女人是很有点虚荣心的,没有几个钱就很难让她们瞧得起的。在没办法之下,就只好这样的岁月蹉跎,白白的活了多半生。
到了这年头,似乎有转机了。那就是内地开放,香港人都一窝蜂的往内地跑,当中有旅游探亲看风景的,有开厂开铺经商的,有相亲结婚生子的,也有叫娼包二奶的,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对想成一个家的阿祥来说,这不是显露曙光了吗?
仔细的搜集了内地的情和考虑了一段时日,阿祥怀一种跃跃欲试却又战战兢兢的心情,决定了也回内地去看看,看看可以不可以在那里讨到一个老婆,成一个家。这是在香港娶不到老婆的人的一条出路,阿祥也走上这条路。至于叫娼包二奶,那他是绝对不会干的。
阿祥的工作從來都是動手動腳一身水一身汗的,也就慣了露臂袒胸,平時又洠&;#60087;應酬赴約,所以一路以來的穿戴總是肆無忌憚,毫無入流的。这次要回内地去,却是不同了,他买了两套新衣服,又到廉价市场上去买了一套浅灰色的廉价西装和领呔,好好的做一番准备,不能贸贸然而去的。香港客嘛,总得有香港客的风度、举止。
这一天,阿祥一生中第一次穿上西装,穿上那套浅灰色的廉价西装,打上领呔,左摆右弄,总是别扭、不惯的,加上天气又不是特别的清凉,只一会儿,背脊上就冒满了汗珠了。这就似乎比搬运货物还要辛苦了。实际上那裤子窄了点,上衣又宽了点,看去确是滑稽了点。但他必须穿回去,不然就不大像个香港客的。
阿祥回到了汕头;那是他的祖家。祖家已经没有家,他其实是住在汕头市的一家廉租旅馆里。他刚刚住下,四下里的乡人便纷纷传开说又有一个香港客回来相亲了,其消息真的不胫而走。于是这间廉租旅馆便门庭若市了;阿祥的房门敲个不停了。这自然都是作媒引荐的,带女人来认亲认戚的,也有亲自来毛遂自荐的,年轻的、漂亮的、中学的、大学的,形形式式,任君选择,好像这边的女人多到都嫁不出去、都没人要了。阿祥也感到有点意外了。
当中有个叫黄菊香的,二十岁,青春少女,俏丽活泼,人见人爱,读完中学后正在家待业。她找上了阿祥,不仅毛遂自荐,还自告奋勇的要带阿祥出外游玩。她多次上门,一片诚恳,百般热情,频献殷勤,弄得阿祥心绪不宁但又不知所措。阿祥最担心的是,黄菊香的年纪是如此之轻而且又是个中学生,与他这个年近半百又只有小学程度之人,能合得来吗?会有结果吗?黃菊香感受到阿祥的猶豫,明白他心裏想的是甚&;#60087;;但对于她,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像所有上门来的人一样,怀一个远大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嫁与「香港客」,以便他日可以前往香港定居……黄菊香住阿祥不放;她不能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盛情难却。这一天,阿祥终答应跟黄菊香一起,外出走一回,领略领略汕头市的风光。
阿祥当然是穿那套浅灰色的廉价西装在身上的,也扭扭斜斜的打领呔的;他尽量的走得自然和大方一点。黄菊香傍阿祥,靠得很近很贴,肩并肩的,彷佛把臂同游似的。阿祥走了没几步,就得双脚稍稍掰开,微微弯下腰去,用手去拉一拉裤裆;走了没几步,又是原样的重复一次;这样的重复不止。
对此,黄菊香起初觉得有点奇怪,但看了几回,也就看出了问题:那裤子太窄了,绑得他那里不自在;这一套西,怪模怪样的,还是香港货?当阿祥又一次的用手去拉裤裆的时候,黄菊香就笑道:「你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