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根 阶 层-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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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屑洌虏衾仙倭懒松骸敢宦匪撤纾
老少俩都笑笑。陈伯终分辨出:少的笑中带有苦涩。忽然,她轻声的对陈伯说:「如有我的信,你就销&;#63108;掉吧!」当然,说的是普通话,老母亲老女人听不懂。 陈伯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他并没有转过她的甚么信;但显然,她是很看重这一件事的。陳伯點點頭,望老少倆消失在閘門外……她將會在甚&;#60087;時候再到來?届时老丈夫刘先生在了吧……
1996年12月
乡下堂弟的疑惑
黄伯在小镇的街上走着,西装毕挺,皮鞋光亮,一摇一摆,鞋底下便咯咯的响。海岛这时的天气已热得交关,脱光了衣服,也满身流油的。黄伯西装底下那条恤衣,就几乎全被汗水湿透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脱下西装的。每一年他从香港回到这乡下,无论夏天冬天,必是西装裹身,皮鞋包脚,毫不马虎的。在那些衣衫褴褛的乡下人和做些小生意的镇上人之中,他鹤立鸡群,突出极了。大多数乡下人和全数镇上人都认识他。人们投来羡慕的眼光的时候,他就得意洋洋。
「哎,伯爹,几时回来呀!」有乡人热情的跟黄伯打招呼。
「回来快半年了,就要走了……」黄伯悠雅地扬扬手,回答道。
「就一百七十九天了啊,就要走了啊!」乡人说。
认识黄伯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回乡下,喜欢住乡下,但无论怎样,绝不会住上一百八十天,至多是住到一百七十九天便会回香港去,然后是第二年再回乡下来住一百七十九天;至于这其中有甚么奥妙,人们却不甚明了。
这时黄伯的堂弟手拿一把折的纸扇,从后面急匆匆的赶上来,一面从胳膊肘儿处扶了黄伯,一面打开折纸扇向着黄伯搧起风来。
「这鬼天,无一丝风,热死人。」堂弟喃喃的说。
「到餐厅里去,吃饭,喝冰水。」黄伯头不斜,眼直望,有点傲漫有点不屑地说。
黄伯回乡下来住,就靠这堂弟服待;堂弟自然伯上伯下,煮饭洗衣,陪出陪入,殷勤周到,使黄伯称心满意。堂弟图的是一些旧衣旧裤,图的是吃餐便宜饭,图的是每月或许可以得到几十元的施舍。最早发现黄伯一年之中在乡下至多只住一百七十九天的,便是这个堂弟,但这其中有的奥妙,堂弟也不甚明了。
走进了墙上挂有电风扇的餐厅,他们择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了。
一个年轻白皙的女服务员走过来,微笑招呼道:「伯爹,要些甚么呀,文昌鸡?加积鸭?……」
黄伯以一种贪婪的眼光瞄那个白皙的女服务员;女的很坦然,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微媺启开红唇,显露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都要都要,文昌鸡加积鸭全要……连你都要下来。」黄伯说。
「你不会要我……」女服务员写了菜单,这么说,转身走了。
黄伯还有极其突出的,便是在这小镇上起了一座独有的三层楼,常年空置闲,交由堂弟偶尔到来打扫清洁,而当他回乡下来住的时候,才交替带些女人到楼层里过夜。不过,他却是绝不会找镇上的女人的;他的女人都是远路的,镇上人不认得的。这是他的癖好,抑是迥避镇上人的舆论,则不得而知。女服务员说你不会要我,是有其一定根据的。
女服务员端上了文昌鸡和加积鸭,外加一碟优惠的油炒青菜,还有一碗例汤;在乡下人看来,这已经是非常美好非常丰盛的一餐了。
黄伯又是以一种贪婪的眼光瞄那个白皙的女服务员;女的这一回很快的转身走了。
黄伯有点扫兴,低下头来瞟一瞟桌上的鸡肉和鸭肉;骤然之间,他昂起头,对女服务员的方向,高高地有点粗鲁地扬起手来。
「喂喂!过来过来……」黄伯大声叫;惹得餐厅里的客人都向这边看。
黄伯一挥手又吩咐堂弟:「你叫她过来!」
白皙的女服务员很快的过来了,红唇微微张开,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黄伯有点一反常态,盯女服务员,手指桌上的鸡肉,说:「这全是瘦骨,不是文昌鸡,我不要,你端回去!」
女服务员的红唇闭上,不见了白牙,为难了起来。
「你端回去呀!」黄伯加重了语气,重复着说。虽然墙上挂转动的电风扇,但他的额头上可也流汗了。
「伯爹,这是正货的文昌鸡,不假的;店里也有规定,上了桌的,就不好退了。」女的低声细气,回答道;随,又展露一排白牙。
「我就是要退!叫你的老板来跟我说。」黄伯毫无让步,大声说。
一个中年男子很快的走过来,很有礼貌很是客气的向黄伯解释,说是小镇小生意,绝对忠诚老实,不会欺骗,而且价钱也便宜,实在花不了几个钱,就请只管尝吃,实在是吃之无味,那就不给钱也罢,退是不退了。这说来合情合理,又敢于承担,实在无甚可非议的了。看来,来人显然是老板无疑了。
「哎呀呀,你是硬要我全包下来?」黄伯对未能退货很感气愤,说。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老板毕恭毕敬,连声道。
「好,我就包下来,连你这个女服务员都包下了;我有的是钱!」黄伯打断了老板的话,随后吩咐堂弟,「你收拾收拾那三层楼,我今晚要用!」
「你有钱,我知道,乡人也知道……」老板欠欠腰,还想解释甚么。
「你不要说了!」黄伯道,「我两个子在香港,都是当老板的,光洋楼就有好几层,还不晓得生意是怎么做的?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要多,要烦你来教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说实话,做实事,绝不敢得罪伯爹的,不对之处,还请原谅。」老板还是欠着腰。
「我就是不老实的?」黄伯瞪着老板问。
「老实老实……」老板讨好地不迭声的答。
老板嘴上虽这么唯唯诺诺,但心中就很为那般的架子愤愤不平了:当年你带着两个儿子在这乡下务农,家庭背景又有点问题,还不是竹笠一顶,破衣一条,赤着大脚田上田下走,肚子尚填不饱?算你祖宗坟头好,有幸走后门去了香港,在酒楼餐厅里端菜拾碗,挣了几个血汗钱,回来建了一座三层楼;你的儿子都当老板了?有几层洋楼了?钱多到花不完了?吹牛皮也去远点的地方吹,不要在乡人面前鼓咽嘟嘴,乡人还能不知你的底细?老板这样想着,却还站在那里,准备小心的为这位贵客服务。
黄伯指旁边那个白皙的女服务员,对老板说:「你叫她今晚到我的三层楼上去钱多少任由你说。」
老板犹豫着,回答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站在旁边的女的开腔了,说:「伯爹,你可要我?」
「我今天就要你!」黄伯毫不猷豫的答。
「你要我,我可看不上你呢!」女的道。
黄伯看了女的一眼,很有把握的说:「你可以看不上我,但你连钱都看不上?你一个月的工薪是多少?只要你陪我一夜,我拨你一年的工薪给你,再拨我的一层楼给你住,怎样?」
坐在黄伯对面的堂弟,目瞪口呆了。因为他日夜服待他,随叫随到,也没这个工钱。
看来,黄伯这个风头,是非出尽不可的了。
…………
到了一百七十九天的那一天,黄伯就卷舌舔唇的准时的回香港去了。
年底的一天,黄伯的堂弟接到了县上有关部门的电话,说黄伯在香港死了,要其设法前往料理后事。堂弟很感疑惑:好好的,怎么就死了?他在香港不是有两个当老板的儿子吗,怎么找到这乡下人千里迢迢去料理后事?有关部门回答说,香港方面的资料是:他独居公屋,死于自然;他无儿无女,是靠政府的综援金过活的,有人料理身后事是最好不过了。这就使堂弟更是疑惑了,甚至胡涂了。堂弟碍于金钱有限,路途遥远,自然没有去料理黄伯的后事。
第二年暑季中的一天,堂弟独自一人走到小镇的餐厅里去吃饭和喝冰水;他环顾四周,看不到那个白皙的、有一排整齐洁白牙齿的女服务员;前来招呼的是那个男老板。
「啊呀呀,你那个伯呢,我要找他算帐呀……」男老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堂弟,说。
「算甚么帐呀?」堂弟仰起头问。
「去年那文昌鸡加积鸭餐不给钱,我就不说了;我要算的帐是,他糟蹋了我的女服务员,并不给一年工薪,也不拨给一层楼,使到女服务员失常了,我得送女服务员回老家去疗养,至今我每月还得支付生活费呢……」男老板说。
堂弟听着,很感不是味道,喃喃的道:「是这回事,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那笔债没得追了……」
「独居公屋,死于自然;无儿无女,是靠政府综援金过活的……」
「不是有两个老板儿子吗,怎么是无儿无女?啊啊,我明白了,他不向政府申报两个儿子,谎说无人养他,以便领取综援金……这是诈骗,诈骗香港政府的钱!怪不得,在乡下只住一百七十九天,因超过了,回港就领不到综援金了……」
「……」
「诈骗,诈骗!还诈骗了我的女服务员……啊啊,这以前他为甚么老是找远路的,还大有文章呢……」
堂弟无以回答;以他的伯的架势,那毕挺的西装,那光亮的皮鞋,以及那一摇一摆的咯咯声响的潇洒的风度,怎么也连不到诈骗上去;但以他的感觉,目前这个男老板,却又是厚道和忠实的,而且交游广阔,见多识广,想来也不会怎样的乱说和说错;他搔了搔头皮,陷入了沉思。
「啊啊,你还没点菜呢,要文昌鸡还是要加积鸭?」男老板问。
「我只要冰水,越冷越好……」堂弟喃喃地道。
…………
2004年5月
一个社会活动家
张伯六十多,算是年纪大了,又有点腿病,不大良于行,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形象上就很有点问题,加上不识几个大字,不大能说不大会道,所以左看右看横看直看,都不像个社会活动家;但是,他却的的确确是个社会活动家。他的活动范围很宽很广;甚么争取居港权、公屋减租、老人福利、反对政府削减综缓金等等集会,他必参与;尖沙咀、维园、政府总部等等地方,都有他的足迹;社会上的论坛,他更是每坛必出,而且争着发言,东并西凑结结巴巴的发表一通宏论;他最崇尚「祖国好,香港好」的说法,极力支持中港的频密交流,但他又大骂香港政府,例如在削减综援金的问题上,他就将香港政府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天天如此这般的活动着,任劳任怨,尽职尽责。有人叫他「维园埃布尔」,他并不介怀。更令人崇敬的是,他的活动是自发的,并无大利可图,也无酬金可收取。
维园埃布尔年轻时做散工、杂工,结过婚,但老婆「走了路」,便又单身了,这也好,无负担,没牵挂,自由自在更快活;后来,他钻缝隙申请了政府这个金那个金,又要了间单人的政府公屋,房租还由政府支付,这就更上一层楼,胜过神仙了。前些年,祖国内地开放交流,好些人都上去找新鲜,包二奶,他虽已一把年纪,却也不落人后。他每次从上边回来,便向旁人津津有味的眉飞色舞的讲述那俏脸滑身,嫩皮白肉的事儿,特别讲到赤裸压在身底下娘儿那股拼命扭动的劲儿,真个欲仙欲死,消魂非常。一次,在上边他遇到了个娘儿四川妹,才二十岁,美得像个下凡天仙般,叫人惊叹叫人垂涎;他自然不放过机会,死死的把她缠住了。说来也不大令人相信,那个四川妹只听说是个「香港客」,便就认为那准是个富豪是个阔佬,于是甚么也不计较,自动的乖乖的解衣宽带了。很快地,四川妹肚子大了。怎么办?他到底有点良心,也因为她实在漂亮得交关,不忍抛弃,于是登记结婚,没甚花费轻易的便又得了个老婆。如果不是开放交流,能有此等美事?四川妹持双程证下来香港,才知道他原来是个穷老汉,但生米已煮成熟饭,又人地生疏,也实在毫无办法,好在他还是个社会活动家,并不完全丢她的脸。她逾期不走,到设备完善服务周到的政府大医院里去,躺上半个月,为他诞下了一个胖娃儿。这个娃儿不用争取便天然的有居港权了,于是便跟了老父也领取了一份政府综援金,可谓一出娘胎便衣食无忧。现在,娃儿在港上小学一年级了。四川妹回去内地后,当了丈夫的他自然时有前往探望,责任之外主要是消魂。四川妹又怀孕了;这回不巧,他因身体不适无法接她下来分娩,使出生的女娃无缘实时的享到香港的福利。不久,四川妹再次有喜;他有点怀疑了,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骨肉呀?这么容易的又孕上了?这段日子好像还不怎么的跟她睡过呢!他不再考虑甚么居港权的问题了,任由她在那边生去;生出又是个女的……
维园埃布尔近日还是一贯以往的集中精力忙于社会活动,与人辩论甚么「爱国论」呀、「政制改革」呀,等等;不过,这些新问题似乎太深奥太玄妙了,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