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风情:蛮村-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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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按手印时,这些人也是你推我让的,年老的不去先按是怕人家说他倚老卖老,年轻的不去按,是怕人家说他没大没小,眼里没个辈分,就这样互相让着竟似个没完没了了。
老村长见大家这样,又发话了,道,“大家别让了,一起去按吧!”
众人听到,一一走向前去,不消半分钟便按完了,白土山站起来给大家伙让烟,还不停的说着,“谢谢大家了,耽搁了大家一晌的时间,回家吃个饭吧!”
这是客套话,大伙儿也都明白,仅仅做个见证是不值当让人家请吃饭的,所以寒暄几句后做了各种推脱便陆续走了。
走在最后面的是白老汉,白土山说道,“二叔,你腿脚不灵便,让我来送你吧!”
白老汉说道,“不啦!这不是有它么?”白老汉提了几下手里的拐杖,说道,“有了它,走路是不碍事的。”又说,“土山哦,我打小看你就是个能人,就是不出这村子,将来你也会出息的。”
白土山听了心里高兴,却说道,“我一个菜贩子能有什么出息,凑凑合合过一辈子就算了。呵呵,二叔,你走,那您慢走。”
屋子里就剩下老村长,白大仙,白土山三个人了,他们在一起,还要商量一些事情,白大仙说道,“这文书也写了,手印也按了,还得给主上和老神树哪儿招呼一声。”
白土山有些不解,说道,“不是在事儿前已经拜过神了吗?”
白大仙说道,“这不是一回事,事前说是要先给主上和老神树打个招呼,而事后说是让他们正式的接纳你。你没看见我刚才我让会计写了四份文书么?一份给村里,一份给老村长,一份给你,剩下的一份就是要烧给主上和老神树的,就是告诉他们你已经入了咱白姓。”
老村长咳了一声,说道,“就照大仙的意思办吧!大仙,你看看还需要多少香火钱。”
白大仙想了一下,就说道,“不多,不多,两百块钱就够了,这要是别人,得要三百呢?”
老村长道,“就按大仙儿的意思来办吧。咱家要是真能有了后,也不差这二百三百的。”
白大仙又说,“老村长啊,那让土山兄弟当家的事儿?——”
一听这话,老村长就变了脸色,白土山在一旁看得清,早吓得心惊胆战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这个是家务事,就不劳大仙儿操心了”
“哦——呵呵——那好——那就好——”白大仙虽说是看不见,但是能听得很清的,知道多说了话,这话音里有些不对劲,就赶紧赔笑道。
老村长又说道,“明儿个我就不来了,不管啥事都让土山看着办吧。”
白大仙紧跟着说,“那成,那成。”
“烦了大仙一晌了,咱也该走了。”老村长说着就走出了屋。
白土山也跟着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老村长说道,“天不早了,你跟大仙商量商量明天的事儿,省得摸黑再来。”
白土山说道,“知道了,爹,这刚下雨,你一个人走行不?“
老村长说道,“咋不行,到咱家没几步远。”说着,就径直向前走去。
看着老村长的背影,他真的是老态龙钟了,想当年做生产大队队长的时候是何等生猛的一条汉子,和今天佝偻着身躯的老人相比,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老村长,老村长,这样一个称呼在白家庄不知叫了有多少年了,而今这老村长已经真的是老得不能再老了。
又想到这些日子办的一些事情,白土山关好了白大仙家那扇破旧的大门后,有些悻悻的走了回去。
3)
来到了屋里,白大仙正在扫那一地的烟蒂,听见了脚步声,停住了。说道,“土山,我的眼不好使,你来帮我扫扫。”刚说完了话却听不见动静了,不知道这白土山还在不在,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土山——”
白土山没有说话,走了过来,把笤帚接过了,就去扫,只三两下便扫完了,扫完了就拿簸箕来收,收好了就往墙角倒去,倒的时候是连簸箕一起丢的,只听得啪的一声。
白大仙明白,因为刚才说的那些事,白土山这是在给他使性子,就说道,“土山啊,咱俩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我不说你,你也别介说我。”
白土山说道,“可这明天给老神树主上上香的事你起码得先告诉我一声。”
白大仙心里在想,要是提早告诉你了,你又该讨价还价了。他可说不过这菜贩子的油嘴子。可这心里想的东西蹿到脖子,再从嘴里出来的时候,却变了味道,“土山兄弟体谅,我白大仙抗——抗不起锄头,背——背不动麻袋,全靠这个过活了,再说了,你家也不缺这几个小钱。到你当家了,还愁没有钱花吗?”
白土山无话可说了,不过,一想起这老头变着法的从他身上弄钱心里就来气,可一想这事也是自己找上门来请他办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道,“那好,明天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又说,“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走了。”
白大仙说道,“那成。“听到了脚步声,又说,“土山兄弟明儿一早来的时候别忘了捎着香火钱。”
白土山没有理他,继续走着。
一走出这满是烟火味的院子,心里就感到清爽了很多。或许和这天气有关,抬头望望东天里挂着一道彩虹,它淡淡的,或是他没有看见,或是他看见了也不认为怎样。又低着头走,感觉喉咙里有些痒了,就找烟来抽,可翻来翻去就翻到了一个空的烟盒,这才想起还有几盒好烟拉在了白大仙家里。想回去拿,再一想,还是省了吧,即使去,这白大仙也不会给他。
第五十四章 当家
1)
吃过了晚饭,白土山把锅刷了以后,陪着老村长在院子里乘凉。就是在平日两人在一起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何况今日还都怀着各自心事。
但有些话是不能不说的,老村长把这件事在脑子里细细的滤了几遍,才缓缓的张开了嘴,道,“土山,你来咱家有多少年了,有二十年了罢?”
白土山道,“爹,算上这个年头,已经有二十年了。”
“这日子过得真快,象喝白开水一样, 吱溜吱溜就没有了。”老村长在这个时候发起感慨来,“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一身的破烂,几个不懂事的小孩还追着你打哩!”
“爹,你还记得这件事啊!”白土山情绪开始不自觉的随着老村长走了,“要不是爹看着我可怜收留我,我马——白土山早就饿死街头了。”
“土山啊!”老村长说道,“老家的事还记得不?”
“早不记得了。”白土山虽这么说,其实是还记得一些的,爹娘死了以后,就跟着别人四处逃荒,挨了不少打,受了不少罪。
“唉!”老村长叹道,“你也不容易!”
白土山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是陪笑着,老村长也不在说话了。
长时间的静默。
白土山心里有些焦虑,无意识的,从身上摸出一根烟就点来吸。姓也改了,钱也花了,最想办的那件事却还不知道能否办成。
年岁大了,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喉咙里老是积痰,发痒了就禁不住要咳嗽,这咳嗽有时很剧烈,能震得全身发颤。
好些日子了,这老村长经常是这样,白土山便不在去理。
好一会儿,老村长才开口说道,“风娇又去打麻将了吧?”
白土山说道,“是的,爹,吃过饭就走了,是打麻将去了罢。”
老村长说道,“我就这一个妮子,她娘死得早,打小我就把她给惯坏了,不管干啥事都是一根筋,你以后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哪会?”老村长的话让白土山有些摸不着边际,又说道,“爹,咱是一家人,您老说这话是见外了。”
“这过日子能忍就忍,能凑合就凑合了,你看看咱白家庄谁家过得都不舒坦。这么些年了你啥事都让着你媳妇,你心里委屈爹也明白。”
这一句话正说中了白土山的心事,他何止委屈,他何止心里受气,有时候好好想想连他都佩服自己。就是这些年,做了菜贩子,常在外乡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是世面,曾经在村人眼里走路连头都不抬的窝囊废不知啥时候变成精明人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对待人对待事也慢慢有了些看法。
虽说是常为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的生意人,但那个人没有几分性情,听了这些不免有些感伤,却还是能控制自己的。知道老村长今天说了这样多的话是为着啥事了。
说道,“爹,不管啥时候,我以前待风娇咋样,以后还会对她咋样。”白土山希望这么说,老村长能够放心。
短时间的静默,老村长本是在藤椅上躺着的,他缓缓的坐了起来,说道,“土山,你过来。”
听这话,白土山已经预感到了会有事情发生,把还有大半截的烟掐灭了,扔到地上,走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说道,“爹,啥事?”
“给,拿着——”老村长把一串东西放到白土山手上,白土山拿起来看,惊道,“爹,这——”
2)
老村长说道,“拿着吧,这些东西早就该给你了。等会儿把那柜子也搬到你屋里去。”说完,老村长又躺在藤椅上,不再言语了,刚才坐着说话,可能是累着了,夜的缘故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能听得清那嘴里发出的轻微的喘息声。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因为刚下过雨,这天气清新的很,可在这清新里也是透着几分凉意的。
白土山看老村长要睡的样子,按捺住亢奋的心,用尽量平静的声调说道,“爹,天凉了,你要睡,回屋睡去吧?”
老村长说道,“我躺一会儿就回去。”
“那——爹,我给你拿条毯子吧!”白土山站起来,走到老村长旁边又说。
“不用了。”老村长道,“你去忙你的吧。”
白土山进了屋,拉开灯,亮光突然刺激了眼睛,白土山觉得有些晃眼,甚至有些头晕。
这是老村长的卧室,里面有几样陈旧的家具,但每一样都摆放得规规矩矩的,白土山已经来过这屋子无数次了,就是这仅有的这几样家具在他眼里都化做了无形,他的目标是床下的位置。老村长说的那个柜子就在床底下放着。
白土山蹲下身,把那个大木箱拉了出来,这箱子里放了些衣物,而箱子底就放着那柜子,每次批发菜的时候,白土山看着老村长总是从这柜子里把钱拿出来,每次卖完菜后,白土山也总是看着老村长把钱放到这个柜子里去。
就是这小小的柜子,里面却有着大乾坤。这有些象皇帝手里的那块玉玺或者是武侠小说里的那根棍子,在交接权力时,要接受这样的信物才算是名正言顺,而这柜子就有这这样的功用。但同玉玺和那棍子相比,这柜子要更实用一些,里面放着两件很重要的东西:钱和地契。
锁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旧锁,插进锁眼后或是因为激动或是真的很难打,都汗流浃背了,白土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打开。
里面放的是意想中的花花绿绿的票子,有旧的也有新的,厚厚的一沓放在那里。因为是做了多年的菜贩子,一张糙手已经摸过无数了,但都是一张一张的,或是几张几张的,这么多钱放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小商人对这钱是有着很深感情的,每日里起早贪黑,才换来那么一丁点。而今这厚厚的一沓,该是多少年的汗水与辛劳。白土山慢慢的合上了盖,双手扶着,闭上了眼,流出的是两行热泪。
白土山小心翼翼的捧起了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刚进了屋就听到了开启大门的声响,光凭这声音就能判断出来,是他媳妇白风娇回来了。
3)
白风娇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腾椅躺着的老村长,叫道,“爹,天都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哩!”
这声响足以把常人吓得惊跳了,还好老村长有着不同寻常人的定力,只“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白风娇没有停,径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老村长叫住了他,慢慢道,“妮子,你等会儿进屋。”
“爹,啥事?”白风娇掇条凳子,在老村长身旁坐下了。
白土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在这关节不知道这老谋深算的岳丈会对他女儿说些什么话,于是就俯在门口偷听。
老村长拿眼扫了扫那虚掩着的房门,娓娓说道,“咱家已经交给你男人了,以后不要对他使性子了,啥事都要依着他,顺着他。“
“要我依着他,顺着他,那他还不是上天了。”见自己了屋子亮着,压低了声音说道,“爹,你不知道他这个人……”
“你这是什么话?嘴上都没个把门的,他是你家男人,听他的话是天理。”老村长生气道。
白风娇不服气,说道,“爹,你这是咋了,你不就是想抱孙子吗?白大仙说家让他当家就让他当吧,也不用这样迁就他。就他那窝囊样见人就低头哈腰的,要我怎样听他的……”
老村长气极,说道,“你说着到是有理了,你看看咱白家庄那个——”还没有说完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风娇赶紧过去,拍打着老村长的脊背,说道,“爹,你消消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老村长咳嗽着,边说道,“你这妮子就是缺个心眼,听爹的话,以后说话做事都要顺着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