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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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部分:祸起萧墙老幺送的那笔美金
老太太木然坐在一旁,如在梦中一样安详。老头儿说,他那副狼眼睛就盯住两件事,第一件是这房子,第二件,是大头,就是要我抠出老幺送的那笔美金,钱多了是大祸害,我们两老说不定就会死在这上面的,你等着看吧。我宁可烧掉,也不好使这没良心的狗杂种。他咬牙切齿咒骂着金娃子,有力地挥了挥那枯瘦如柴的手,仿佛在驱赶一只老在眼前飞来飞去的苍蝇。不要提起他了,说说你们的生意看。女婿提不起精神敷衍道,马马虎虎过得下去,混个嘴壳子有饭吃就是了。老头说,这也不是长久之事哦。我也这么想,可又有么办法呢。现而今怎么兴起了这个政策,年纪轻轻的都下岗失业,日子越发不好过了。饱经风霜的老人发出无限感慨,一说三叹世道的艰难。佳成脑子里一团糟,陪着抽了几支烟,就告辞起身出门了。大街上,涌动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每个人心中,都涌动着各自的欲望各自的打算,匆匆忙忙奔波着,佳成禁不住下意识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不几日,金娃子找上门来与瑞娟打了一架,如果不是麻友解劝抱住发怒的金娃子,又要出现流血事件。那天,吴片长的老父亲去世,喊佳成去帮忙处理后事。
趁他不在的时候,金娃子来了,说有事正要与大姐商量。大姐见了金娃子,本能地要恶心呕吐。她问,什么事?金娃子也天性畏惧大姐,正应验了世上关于一物降一物的说法。他略微胆怯地说,还不是老爹老妈的担(赡)养问题呗。房子出卖,老爹不同意,房管所也说要你们两姊妹都到堂。瑞娟说,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你要怎么搞就怎么搞,还来说这么多废话。金娃子修养很好,依然不动声色轻言慢语道,你去做老爸的工作,叫他把房产证拿出来,我给他办了算啦。
你这说得太蹊跷,我怎么也听不明白:老爹老妈他们愿意单独过,不要任何一个女儿赡养,他们又有自己的房子住,可这不知道怎么让你坐卧不安,处心积虑要把他们赶走,要把他们的房子卖掉,是什么意思。金娃子皱着眉头急得龇牙咧嘴连连跳脚,如没有经验的老师对弱智学生一样痛苦。我硬是跟你说不清哟。你想一想,他们虽然是这么说,嘴壳子硬得很,可毕竟是老了。这么一天天拖下去,还不如早动手,把问题摊开,把责任明确下来。
瑞娟说,你说过不止一百遍了,只要他们愿意去,你们愿接受,我没意见。金娃子装出很苦恼的样子,说,可爸爸的房产证不愿交出来呀。那,我也没办法。说完就起身自个儿忙乎去了。
金娃子气愤了,你不要走,爸爸不愿交,是你的主意,他们的钱也在你手里,还怕我不晓得。瑞娟口齿伶俐字正腔圆回敬一句,一言以蔽之:放屁。你嘴壳子干净一点。瑞娟说,我就是这样,你把我怎么样?金娃子暴跳如雷,我今天老实告诉你,你不把房产证交出来,这还在其次,我有办法,你要是不把幺爹给他的钱交出来,你们家就没有安逸日子过,我先把话说在前头。瑞娟发出一声冷笑,你要敢对我们全家动一根毫毛,我就和你拼了。金娃子说,你不要吓唬人,你能吓唬住别人,可吓不倒我金娃子。他拍着胸脯,当当直响。瑞娟说你尽说些不要脸的话,无非又搬出你几进几出的光荣历史,这眼下,爬雪山过草地的人多着呢,见得多了,我和黎佳成也正想进去住几年,当个博士厚。所以,你这些话又等于放屁,连屁都不值。
话音没落,金娃子飞来一拳,扎实击中到瑞娟的颈子上。还没等瑞娟反应过来,接连又飞来第二拳,准确无误击中了瑞娟的右肩胛。他摆开了左右开弓的架势,带上一句宣战誓言,我非把你的牙齿打光不可,看你还厉害不。他认准瑞娟的厉害处全在于牙齿,打蛇要打七寸,打瑞娟,要打牙齿。看来,两拳都没有击中主要攻击目标牙齿,全赖金娃子故意放她一马,不忍心将姨姐特别好看的牙齿毁灭,她的妹妹瑞琴的牙齿就是不如她姐姐颗粒饱满。或许是金娃子拳击的步伐没有调整到位,要不的话,瑞娟早已成了无齿之徒,看她的牙齿比瑞琴还晶亮、饱满不。
麻友们坐不住了,有仗义执言者出来主持公道,一个男人打女人,不体面。另一个补充道,连襟打姨姐,不公道。还有一位说,打是可以打,但一定要等佳成回来后经过允许再打不迟。第四位说,最好是不打,眼前,什么都不要打,只有麻将可以打。第五位说,你们不要打了,再打下去,公安一来,我们麻将可就泡汤了。求求你们发善心。终于第六位男子汉走到金娃子面前,说,你,坐,喝水。有一句现成的话,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话管用得很,出现了休战的氛围。
金娃子还在气冲冲地咕噜,你不晓得,这个女人的嘴壳子好讨人嫌啰,她的牙齿太深。嘴壳子不饶人、牙齿又太深的瑞娟,早被几个妇女临时组成的麻将馆维护和平部队强行拽走,脱离了军事区,使战争只燃起一阵火星就熄灭了。
佳成赶回到达现场问明情况,心平气和走近金娃子身边好言相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姐的这个脾气的,好,算了,你也出了气。金娃子说,也不能说算了就完事了,你们无论如何也得把老爹老妈的那笔钱交出来。不交出来,今天的这个事不能算完。佳成只有连连说,好,好。不过,我可以肯定地说,你把我们打死,打成肉浆子,你在这屋里挖地三尺,你搜查三天三夜,我也交不出钱的,你说的是幺爹给的老爹的钱,它不在我们这里,大海里捞针,总还有根针在大海里吧。我们帮忙去做老爹老妈的工作,慢点来。
第十六部分:祸起萧墙那张如荒山沟壑的皱脸
金娃子要走了,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老头子住院了,在三医院内科,我是不得管的,我也不允许瑞琴去管。佳成说,好,好,你们不管,该我们去管。佳成派瑞娟赶紧去医院照看,瑞娟不动。佳成问,么回事?瑞娟说,这你还不灵魂开窍,他是说到做到的。你去,你是一百个好好先生。佳成想瑞娟的话说得有理,就说,大家好好玩,有事找瑞娟,我走一下再来。
佳成到医院,果如所料,金娃子和瑞琴扭成一团,他不允许瑞琴照看自己的父亲,强行拽她回家,闹得医生护士无法做事。老爷子躺在门诊抢救室双眼紧闭如同过世一样。佳成劝说瑞琴回家,老爹由他照看。他俩一走,老头微微睁开眼,瞄了佳成一眼又闭上了,灰暗的眼中溢出一滴泪水,缓缓地爬到脸颊上,顺着褶皱的深沟直流到嘴边。护士催促佳成去办理交款手续,老剃刀似乎听见了,哼哼了两声,示意旁边上衣荷包里有钱。佳成摸自己的口袋是光的,便去掏老头的口袋,一个夹子是空的,打开只有一张发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佳成凑近看,是说如果倒在街上,请好心人与黎佳成联系,写有佳成夫妇的电话。佳成放回原处,又搜另一口袋,才掏出五百元,去给老爷子交款,请医生治疗。医生说血压偏高,心跳还好,问要不要做进一步检查,老头摇头不已。
佳成时而看输液的吊瓶,时而看老人那张如荒山沟壑的皱脸,写满了辛劳与苦难,到如今还不得安宁。如果没有那美国的幺爹给他送钱来,还不会引起金娃子的算计和折磨。钱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美国的钱更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头只有把钱全部给了金娃子,连同房子,兴许可以得到解脱。恐怕也不一定,真正的解脱是死亡。他老人家手中,是一副永远和不了的死牌。
两天后,老头回到自己的家,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了,要以他的风烛残年对抗金娃子的挑衅,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房子,是为了世道人心,为了一个公理,为了一个说法。他把自己的后事再一次郑重其事向佳成说了一遍,他算定要走在老婆子的前面,所以连老婆子的身后事也一并做了交代。关于钱与房产的底细和处理意见,只许佳成一人知道和办理,连瑞娟也不让过问。
出得岳父的门,正碰上一场大雨,他懒得转回去从老人家中取把伞,索性任雨水将全身浇个透湿,他不相信这所谓酸雨,就有那么大的威力,他要充当抗酸雨的顶天立地的英雄。不过老天爷应该长眼睛,万不可把酸雨下到丫丫的头上。金娃子已经盯上了丫丫,他将不惜一切保证丫丫的安全,靠什么对付金娃子,把老爷子的美金全部送上去也不顶事。忽然冒出一个狠毒的念头,宁可送给狗娃子,也不能送给他金娃子。他决心去找狗娃子谈谈。'LM'
第十七部分:寻死觅活满含着人生辛酸的泪水
佳成一大早起床开了店门,电话铃急促响起,佳成从容去接,传来小芹子惊慌的声音:黎哥,你快来,有急事,在秀儿姐家里。佳成不慌不忙慢吞吞说道,说清楚,么事呀,搞得吓死人。小芹子浑身直打哆嗦,苦苦央求黎哥快来救驾,黎哥不得要领哼呀哈的,可把她惹恼火了,忿忿地急不择言道,人命关天,你还摆谱,出了事,你是不得脱胡的。记住:度假村三区五栋四楼。
佳成心事重重惴惴不安推了瑞娟一把,你起来,我去办点事就回。话到口边依然忍住,暂不打算惊动她,没向她说出原委。瑞娟睡眼惺忪翻过身,你走,我还想睡一会儿。佳成坐的士赶来,只见小芹子蓬头散发,映罩出一张灰蒙蒙毫无血色的脸庞,正焦急站在楼栋门口等他。一见面,便没头没脑地,快上楼,进屋里说。
两人气喘吁吁上楼蹿到房间,最先映入佳成眼帘的,是穿着长袖睡衣裤的秀儿,像一摊软泥瘫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似在酣睡之中。小芹子紧张得前言不搭后语道,天没亮,我上厕所,听见她房间有响动,过去一看,她从床上滚下来了。她自杀,估计吞了安眠药。佳成倒吸一口凉气,啊,是这个事呀。佳成一步跪下去,摘掉眼镜偏着头把耳朵附在秀儿嘴鼻之间听了听,欣喜地说,还有气。又吩咐小芹子解开秀儿胸衣听听心跳,她勉强依从但听不出所以然。冲着黎哥大发其火,么时候了,哪有这多讲究。说着便按着佳成的头去听秀儿姐的心跳。佳成像一头倔牛不肯屈从,望着敞开的胸脯,直对那第二次见面的两团白嫩大乳发愣,伸出手掌轻轻按着秀儿的左胸,终于感觉到了微弱心跳,却伴随着强劲的搏击节律,前者是秀儿的,后者是佳成自己的心率。
他定了定神命令:要救护车。她没有动,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要不要先报警?佳成一怔,心想这小芹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精明了。他躬身弯腰,像一头警犬在床头柜、席梦思、书桌上四处嗅了嗅,然后直起身一字一顿疾言厉色问道:你见了她遗书什么的没有?活像个高级侦探。小芹子高度警惕审视佳成,犹豫许久方开口,有,一张单纸,上面有字,就这个。佳成几乎是夺了过来,紧贴着鼻尖看清楚了:
小芹子:我要走了。是我的前夫把我逼死的,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请你找黎佳成给我料理后事。财产处理的单据和公证书装在信封里,也请你和黎佳成办理。另有一封信给父母和儿子,在把我烧成灰以后告诉他们。秀儿年月日。
佳成认识秀儿的笔迹,已属确凿无疑。快要救护车,救命要紧,有这张纸,你我的责任说得清。他立即拨急救电话,小芹子给秀儿扣上前胸纽扣准备抬出门。佳成说,来,把她扶上床,我来背她,这好下楼。地坪花坛旁大路边,佳成一直背着秀儿站立着,两手反扣着秀儿的大腿等候救护车。暗自说,秀儿,你咋这么重呀,比瑞娟重得多。他的思想有点打岔。小芹子招手拦住了鸣笛的救护车,医护人员将秀儿平摊在担架上,只作了一般性测试,没有实施急救措施,大致认为不需要。
又是瑞娟住医院的故事翻版,小芹子交钱,佳成守候在旁,回答医生的问话。你是她的什么人?哥哥。她的丈夫呢?早死了。她是她的什么人?是她的表妹,也是我的表妹。怎么发现的?表妹和她住一起做伴,一早到她房间发现的。急诊室夜班医生简单做了检查和急救,吩咐立即推送住院部。佳成出病房迎候小芹子,向她交代了秀儿的新编姓名以及三人之间新编的亲戚关系。她点了点头,还没有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只是问,医生怎么说?估计有救。有救才好,秀儿姐活下来了。她在走廊里哇地一声哭了,眼泪扑簌只往下掉。佳成一大巴掌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