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敌人-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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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明就证明。想怎么证明由你。我还真豁出去了!”
赵鸣认真到了这个地步,当然自有办法,不会被穆仰天拿住。当下什么也不说,离开穆仰天的办公室,等下班以后,他让办公室主任赶走所有打算要加班的员工,下令谁也不许回公司拿什么忘记了的文件,再把办公室主任赶走,锁了公司大门,翻出电话本,叫了一个应招女来。赵鸣先给应招女上课①,活要干得不好,应招女收拾干净滚蛋;活要干得出色,价钱翻番付,以后要有了好活儿,还是她。赵鸣吩咐完毕,把应招女推进总经理办公室,带了门,自己去隔壁自己的办公室,喝着茶上网和女朋友聊天。
应招女是职业的,用技术说话,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上去就把穆仰天骑住了,伸出两指,从穆仰天的衬衣中剔出领带,拉开丢在地板上,人推到沙发上,三两下熟练地解剖干净。穆仰天要解救自己,不耐烦让人当红尾鱼,不光配合着对方,还主动出击,一把掀开对方,自己当祭司,骑到对方身上,眼露凶光,牙咬得咯吱咯吱,样子比对方还狠。两个人都明白自己的角色,都端了刺刀见红的架势,浑身解数使出来,拼搏得浑身大汗淋漓,一屋子折腾得没有一处整洁的地方,最后却一点作为也没有。
应招女恼羞成怒,满面无光地推开穆仰天,朝他脚下啐了一口,收拾好自己,摔门出了总经理办公室。应招女一脸怒气地找赵鸣结账,咬死了要双倍价,不给就找道上的老大来摆台子要自尊。拿了钱还不算,骂骂咧咧丢给赵鸣一句话:以后清白② 点儿,少拿这种机器人来折磨老娘。
《亲爱的敌人》八(7)
赵鸣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追出门去拽住应招女问:“他把你怎么了?咬了你还是撕了你?”应招女啐了第二口,说:“别臭美,把你那个孱头兄弟说得那么威武。姐姐相当尖端的手段都用过了,根本没用。事情要说出去,这活儿我算干到头了,武汉三镇都混不下去,你不是断我财路是什么?”
赵鸣被应招女抢白一顿,知道事情没办成,气得要命,而且心疼那双份薪水,打发走应招女,气冲冲返回来,守了几年的敬仰不守了,用脚磕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斜了眼睛看满头是汗坐在那儿喘气的穆仰天,吊着声音说,穆总,证明得怎么样呀?看把人家女孩子伤心的,刚才说了,从业以来没受过这样的打击,人家发誓要改弦易张,回去拿博士证书研究机器人。这么说了还不够,还拿话激穆仰天,说可以介绍他去网上“爱娃”情侣商品店购买自娱用品,有很出位的硅胶仿真品,纯粹技术产品,不用感情交流,适合穆仰天这类有心理障碍的中年鳏夫使用。
穆仰天恶狠狠地抽着烟,一句话不说。后来赵鸣说累了,拨开乱七八糟的家具,找地方坐下来,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情绪低沉郁郁寡欢的穆仰天,换了一副心平气和的口气问穆仰天:
“我们也不用谁气谁,气着谁都没意思。说实话,你是不是变态?还是中途改了口味,换同志了?要不要我陪着去看心理医生?要是换同志了,你也告诉我一声,我召集公司全体员工开香槟庆祝,省得我一天到晚替你担心。”
穆仰天让应招女折磨了半天,不但没有证明出什么,反而挖掘出人性深处的那截子肮脏的短尾巴,感到深深的沮丧、乏味和空虚,心情很坏地缩在大班椅上,半天冒出一句:
“我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就在这儿手淫给你看,行不行?”
这是穆仰天在童云去世之后最糟糕的一段黑色日子。穆仰天在这段日子里变得邋遢、萎蘼不振和心理障碍重重,因此迅速地苍老下去。
穆仰天和女性交往,从不主动对穆童说,为坚持自己的权利,也不刻意藏着掖着,对穆童隐瞒。穆童那边始终保持着警惕,所以穆仰天的情况她都知道。
对柳佳,穆童是当做新鲜的样板来欣赏的。柳佳黑头鱼似的灵动,没章没法中透着对生活的不吝,这一点对穆童的脾气。而且穆童看出来了,柳佳说拿穆仰天混点,是真的混点,根本就没有进入这个家庭的打算,属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不在有威胁的侵略者之列,穆童也就没把柳佳当成敌人。
穆童没有见过崔筱园,有一阵怀疑过,旁敲侧击地问过,穆仰天没有遮掩,轻描淡写地说了,说是刚认识的一位朋友,目前也只限于朋友,不过如此。穆童显得情绪琢磨不定,一会儿烦躁不安,一会儿冷冷的,一会儿淡泊如水,一会儿又装作十分宽容,让穆仰天心里七上八下。穆仰天不认为这种事与穆童有关系,但终究是父女俩,自己是成年人,责任先在自己身上,想把话说穿,一是申明自己的立场,二是扭转穆童对他交女朋友看法上的误区。
有一次,穆仰天把话捅开,问穆童是不是反对他在外面交女朋友。穆童冷冷地说,那是你的事,你和谁交朋友与我无关,我没傻到干涉婚姻法的地步。穆仰天再要深究下去,她就没心没肺地说,现在黄昏恋正时髦,别说你,八十岁的老大妈都春心荡漾。都说玫瑰之约① 办得好,我看应该办个老核桃之约才对,那才是真正的人文关怀。又说,我没想到爸你这么时尚,我是不是该为你骄傲才对?
穆仰天有些伤心,觉得穆童根本不替他考虑,有些不讲道理,有些不近情理。穆仰天很生气地对走向自己房间的穆童说:
“把你的单词背一背,别到考试时在考卷上画卡通,让老师叫我去学校领人。”
穆童没回答穆仰天,上了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应招女事件之后,穆仰天灰心失望,想原先还以为自己有一份底线,坏事不是没干过,再坏都把自尊守住了,不往卑鄙里走,现在看来,那是自己过高地估价了自己,其实自己和别人一样,也是环境的产物,也战胜不了骨子里埋藏着的卑鄙无耻,稍微不加控制了,由着性子了,就是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一个,离着高尚八百丈远呢。
穆仰天有了这样的认识,心灰意懒是肯定的,但终究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要的证明其实是没有的,有也没有意义。穆仰天想,何必要证明自己呢?证明自己什么呢?证明了又能怎么样呢?穆仰天想通了这个,就认定不能再往下糟蹋自己了,于是决定不再交女朋友,也不再和赵鸣争辩自己是不是孱头,索性先在观念上把自己彻底废掉,承认自己是阿斗,一摊黄泥,扶不上墙。
决定了这件事的那天晚上,穆仰天睡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童云,想着想着就笑了,笑过默默地在心里对童云说:妈的,你一个人去了远方,把我丢在这一头,叫我生不得死不得,还得在这一头陪你走下去。这么心里想过,又在心里和童云开了一个玩笑,说你等着,这辈子就这样了,下辈子让我把你找到了,决不饶你。
穆仰天发过誓之后就睡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长时间了,他没有睡过这么沉稳的觉,并且破例没有做那种不洁的噩梦。
《亲爱的敌人》八(8)
家里不再有女人出现,穆仰天也没有了和女人周旋的痕迹,每天晚上都早早地从公司里回来,回来就关闭了手机,不与外界联系,穆童有些放心了。但放心的穆童警惕性不减,有时候也会出一些题目来考穆仰天。周末的时候,父女俩守在起居室里看电视,常常会为这个逗很长时间的嘴。
“老爸,怎么没见你出去约会?”
“约什么会?和谁?”
“那个姓崔的呗。”
“约不成了。我们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
“分手就分手,要什么原因。”
“那,下一个是谁?”
“没谁了。”
“为什么没谁了?怎么会?”
“老爸老了,折腾不起。”
“都说男人不言败,你还不到四十,怎么就说自己老了?”
“老了就老了,跟年龄无关。”
“老爸你说这话,不是在怪我吧?”
“我怪你了吗?”
“怪就怪,没什么了不起。其实你完全可以和女人来往,想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不关我的事儿。我只是觉得吧,你交的那些女人,品位太次。小慧有一次问我,你爸看着挺正常的,怎么就没有女朋友?我都不好意思告诉她,有,隔三里半都能闻到海飞丝味道。小慧会臭我两个月,凭什么?”
“谢谢你的保护。也谢谢你的捣乱。”
“我捣乱了吗?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老爸你这就不公平了。”
“那是我说错了。我自己没用。”
“你还是怪我。”
“我怪了吗?我也是一句话也没说呀。”
“爸你老实说,女人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
“爸?”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非得说?”
“你要讨厌我就算了。你要讨厌我就不说。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关键的问题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我也是女人。”
“……”
“老爸你笑什么?”
“我没笑。”
“你笑了!你就是笑了!你嘴都咧到耳朵上去了!你那是坏笑!”
“好吧好吧,就算我笑了。我不能笑吗?”
“你笑得很阴险。你的意思是我不算女人。”
“我没说你不算女人。那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
“说了你也不懂。”
“不嘛,最讨厌你说这种话,你说这话让人心里发寒。说穿了,你还是脱不了俗,还是实用主义者,对不对?那你说,你是喜欢那些女人,还是喜欢我?”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都喜欢。”
“‘都喜欢’是什么意思?”
“就是——都喜欢。”
“那你最喜欢谁?”
“这也得说?”
“不说我也知道。我嘛,不过是你生命的衍生物,和头皮屑一样,你对我只有责任,没有感情。那些衰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们让你有新鲜感,她们能刺激你的征服欲,你从她们身上能体验到成就感。算了,我自己难过吧,活该我是孤儿,没人说话。”
“……”
“你别瞪那么大眼睛看我。看我也没用。”
“宝贝儿,你应该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你,只可能是你。”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用真心发誓。”
“我,穆仰天,面对上天发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是女儿穆童。”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没逼你。”
穆童洋洋得意地松开穆仰天的脖子,滑落回沙发里,一边往嘴里填着薯条,一边晃动着两条长腿。穆童性格上和童云大相径庭,模样却是童云的完全翻版,两个人连腿都生得一样,纤长光洁,没有一星疤痕,让人怀疑那是两节冲天的湘妃竹。
那样的交流零零碎碎,日子也零零碎碎,可争吵换了拌嘴,父女俩冷战结束,毕竟能坐到一块儿了。冷脸换了说笑的穆童也可爱了几分,不管是不是钟摆,悬不悬到穆仰天的脖子上去,都让穆仰天心里涌起温柔来。穆仰天就想:值得。
父女俩亲亲热热说一会儿话,穆仰天喝足了茶,穆童的小肚子也再塞不下土豆条,于是关了电视,道过晚安,关了起居室的灯,各自趿了拖鞋,回了各自的房间。
穆仰天躺到床上,看朝了汉水的那一面玻璃窗。家里刚请保洁工做过大扫除,窗明几净。有星星点点的月光洒落进来,无声地攀上床头。穆仰天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钻进被窝里,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亲爱的敌人》九(1)
穆仰天和卜天红的交往是个偶然,这个偶然来自穆童。换句话说,是因为穆童,穆仰天才和卜天红认识了;如果没有穆童从中牵线,穆仰天和卜天红只会是两架以自己为圆心的陀螺,永远也不会转到一块儿来。
卜天红就是穆童的班主任卜老师。
那次穆童往班长庄晓背上贴条子,和庄晓吵架,错误算不上大,没大到违法乱纪的地步,但已经影响到班长庄晓在班上的威信,在班里造成不安定团结的局面了。卜天红刚送走毕业班,因为教学经验丰富,调到穆童班上当班主任。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知道利用最合适的时机给学生最大可能的帮助,引导他们度过危险的青春期。本来穆童往庄晓背上贴纸条这件事被庄晓告到她那里,她批评一下穆童也就行了,可她认为这件事情是个好机会,如果掌握好分寸,合理诱导,可以借题发挥,帮助穆童认识到同学之间友谊的重要,从而使穆童调整和同学之间的关系,提高学习的兴趣。卜天红因此就打电话,把穆仰天叫到学校来,和穆仰天共同研究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并且与穆仰天探讨教育穆童的若干问题。穆仰天接了电话来到学校,这样,两个人就认识了。
只是,两人最初的认识,是以学生的班主任和学生的二叔这样的关系开始的。
卜天红穿一套中式蓝印花外衣,黑色混纺面料长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