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人间-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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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笑了，笑到流泪。
当我们在波的催促下又往下赶路时，天色已经全部黑掉了。
手机的灯光打开，被大雪笼罩，也只能看到方圆一米左右。波凭意识摸索着，带着我们往前走。这是极其危险的法子。
但是没办法，必须要下了雪峰，不然就要被活埋。
筱歌拉着我的手走在最后面。忽然我脚下一滑，顺着一个雪沟滑了下去。
筱歌大吃一惊，使劲往上拉我，却没能成功，反而让我把他给拖了下去。他抓着一块石头，我们就吊在半空。
波他们折身要来拉我们，筱歌忙大声喊：“不要过来，路面太滑了，肯定会把你们也拉进来！你们赶紧下山，通知小羽的舅舅和妈妈赶紧来救人！”
波听了，就连忙把一个背包压在一块石头下面当作记号，然后和那三个摄影工作室的人匆匆赶下山去。
这边，筱歌手一松，我们两个就抱着掉了下去。
“咕咕噜噜”一阵乱滚，我被飞溅起来的雪和泥土呛得咳嗽。而沟壁上的枯草和石块，擦伤了我们的脸庞和手。
筱歌和我双双摔在雪面上。
雪沟还好不算太深，十几米左右，加上下面是厚厚枯草和积雪，总算没有把我们摔死。
可我也已经摔到七荤八素了。满肚子的肠子肝肺，都想要呕吐出来。
筱歌就蹲在没及大腿深的雪窝里，帮我捶背。
“咱们怎么办？”我问。
筱歌在雪窝里掏了个洞，又把枯草揪上来几把，垫在里面，抱着我坐进去。
他叹口气说：“还能怎么办，等呗！希望波他们能尽快下了雪峰，到了半山腰手机就应该有信号了，如果他们赶得快通知你舅舅，我估计天亮之前他们能上来！”
“要那么久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一夜啊！”我问。
筱歌就笑了笑说：“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只要有小羽的地方，我都愿意去。”
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感觉到他一双乌黑的眼睛在看着我。
我就笑了，说：“哥，我也一样。就是现在被冻死了，我也是高兴的，能死都和你死在一块，我真是高兴！”
“说什么傻话！”筱歌用额头撞我的脑袋：“我们刚被你妈妈承认，好不容易大家都接受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幸福的生活还没有开始呢你就开始死不死的，我才不要呢！我要我的小羽以后天天陪着我，快快乐乐一辈子！”
“花言巧语！”我笑着啃他。筱歌就很配合得接吻，两个人在雪层深深的雪沟里，暗通款曲。
上半夜，筱歌怕我在雪沟里无聊和害怕，就拼命地陪我聊天说话。说到后半夜实在受不了，又冷又困，我躺在他怀里昏昏沉沉要睡去。
“小羽！”筱歌拍着我的脸说：“醒来，不要睡！如果睡着了肯定要感冒的！”
但是我困得紧。
慢慢，就渐渐入睡了。同时，身上也开始出奇得冷，仿佛掉进了冰窟，仿佛自己的身子被慢慢冻成冰。
“好冷．．．．．．”我喃喃自语。
我就觉得，抱着我的筱歌，他解开了自己的羽绒服；然后又脱下我的羽绒服，把我紧紧裹在自己怀里；而后用我的羽绒服严严实实地裹住了我的腿。
筱歌的怀抱里好暖和阿，滚烫滚烫的，那么舒服，我简直要沉缅了。我想，我呆在里面一辈子都不会厌烦的。
我像个婴儿一般被筱歌暖和地抱着，慢慢睡着了。
在梦中，我看到了我和筱歌手牵着手在天空飞，就像孤儿院楼顶的那对天使一般，幸福地笑着，共存共灭。
在梦中，筱歌笑得那么爽朗，筱歌看着我，筱歌，筱歌．．．．．．
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自己床上了。
我起身看了看卧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穿上棉拖出来，喊了声，舅妈就赶紧跑上来：
“小羽，你这场觉可睡舒服了，人家筱歌可受大罪了！”
“筱歌呢，”我说：“我正找他呢！”
舅妈就叹口气说：“昨夜里你舅舅和你爸爸接到电话，就赶紧带人过去了。到那里一看，你在筱歌怀里严严实实捂着倒是睡着，而人家筱歌却都成雪人了！他羽绒服裹着你，自己手脚双腿却都早麻痹了，拉都拉不起来！”
“那他人呢？”我急切地问。
舅妈就努了努嘴说：“在你旁边的客房里躺着呢！手脚都冻坏了，刚上了药膏睡下，怕你碰到他，就和你分开睡了！”
我就轻轻推开客房，看到了睡在里头的筱歌。
筱歌睡觉的模样是最漂亮的，他总是嘴角稍稍上翘，似乎微微笑着；而长长的睫毛又黑又浓地贴在眼睑上，仿佛画出来的一般。
我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他的额。
筱歌被冻得不轻。手上都给冻出了红斑坏死，脚上都是硬块。
还好用药得当，加上每天晚上用舅妈说的治冻伤的偏方――――用茄子根熬汤洗手脚，没有过几天的工夫，筱歌竟然也大好了，手上脚上，退痂之后，又恢复了白净细腻，竟然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这边，爸爸妈妈因为老黑的贩毒案已结，我的身子也没事了，他们也要回去了。
回去前夜，他们在酒店包了包间，请大家吃告别饭。
老舅，舅妈，爸爸，妈妈，阿青，阿卡，加上我和筱歌，把一个包间占得满满的。
妈妈在饭前，当着一大家子的人的面对坐在我旁边的筱歌说：
“筱歌，经过在孤儿院营救小羽和前几天你们在雪峰上的事，我知道你对小羽是真心的好！那么，我今天把小羽正式交给你了！”
筱歌一惊之下，竟然失态，呆呆看着妈妈不动了。
也许，他没有想到妈妈的承诺来得这么快！一时接受不了！
妈妈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但是，我要给你约法三章！”
“阿姨请讲”！筱歌给我狠狠踢了一脚，才反过神来，有礼貌地说。
舅妈忙对我说：“还不快撕他嘴！他刚才叫你妈妈作什么？！”
筱歌就在大家的哄笑中，腼腆地说：“妈，您讲！”
妈妈就笑了笑：“好，你听着，第一：不许欺负小羽，打小我和你爸爸就没有打过他一指头！”
苗苗接口道：“姑妈你放心！小羽哥不欺负人家筱歌就不错了！”
我狠狠瞪她一眼，苗苗吐了吐舌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妈妈接着说：“第二：我虽然承认你们交往，但是绝对不给你们办结婚典礼！你们可要理解！我们做大人的毕竟还要在社会上走动！这顿饭就算承认你们了！”
筱歌懂事地点点头。
妈妈想再说点什么，却好像忘了一般。她痴痴地看了我一阵子，才说：“自从我领养了小羽时，我就有个梦想，说等小羽长大结婚了，我就退休，一心一意给他抱孩子．．．．．．唉！”
爸爸听妈妈忽然说得伤感，就拍拍妈妈的肩膀，把妈妈轻轻抱住，转头对我和筱歌说：“小羽，筱歌，你们知道，作为家长要做出这种决定是要承担多大的压力？！所以你们要珍惜，谁都不许三心二意，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不好好过日子，我第一个不饶他！”
筱歌忙说：“爸爸放心！”
爸爸又朝老舅和舅妈那边抬了抬下巴，对筱歌作了个暗示。
筱歌眼尖，马上站起来端着酒杯说：“舅舅，舅妈，若不是你们一直支持我和小羽，就没有我们的现在！谢谢你们的开明！更要感谢舅舅，舅舅把我从邪路上拉回来，还让我成了一名正式的刑警，筱歌无以回报，就让筱歌敬您二老一杯酒吧！”
我正要骂筱歌的花言巧语，却听到周围大家一阵掌声。老舅更是夸张地站起来，两眼泪水地说：“好孩子！好孩子！你的成绩是自己取得的，舅舅替你高兴！舅舅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快乐生活，能够作一番事业！以后可要好好干啊！”
筱歌重重点了点头，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那晚喝多了三个人。筱歌和老舅纯属忘年交，都喝高了，拍着肩膀哥们爷们的乱叫；妈妈也喝高了，我知道她需要说服自己，也许这是她能说服自己的惟一的方式。
晚上回去，我给筱歌脱了衣服刚安置他睡下，爸爸就在门外让我出去。
他站在走廊上说：“小羽，我明天就要和你妈妈回去了！你们在这里要听舅舅的话，不要再淘气任性。”
我点了点头。
“对了，”爸爸说：“你有空的时候，也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你不知道，当你来成都上学后，都还没离开几天，你妈妈就开始天天晚上念叨你！你也该明白作大人对孩子的心情！”
“会的，”我说：“爸爸，对不起，请你安慰妈妈，我没能做到她希望的那种儿子，请你代我向妈妈道个歉。你告诉妈妈，她说的话，除了让我离开筱歌，其他的我都听的！”
爸爸就慈爱地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傻孩子！现在你妈妈也想通了。你要和谁过，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以后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自己选择的路，自己以后不要后悔就好！”
“不会的！”我说。
“对了！”爸爸从背后拿出一个一米见方的大纸盒子说：“这是你舅舅送给你们的礼物，说是你们孤儿院拆迁，他从里面买出了件东西出来送你，看你喜不喜欢。”
我打开来，在一个精美的木头框架里，镶着一组雕塑。好面熟，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孤儿院楼顶那对飞翔的小天使！
我看到那对小天使，已经给擦得干干净净，原本被熏黑的身子翅膀，已经恢复到雪白色了。
爸爸帮我将那对小天使挂到卧室壁上，正对着我们的床。他呆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说：“真像你和筱歌的写真集里的照片！”
“什么？”我说：“写真集？”
爸爸狡黠地笑了笑说：“是啊！对了，你妈妈偷了你们一本写真集，就是你和筱歌背着翅膀在雪地里拍的天使照！你妈妈说，你们真像天使，非要拿走，我没办法咯！”
我朝爸爸龇了龇牙，学小时候生气时扮小狗状。其实我心里头乐着呢，妈妈这是变相赞同我和筱歌的表现阿！
爸爸又摸了摸我的头，才说了声，早点睡吧，轻轻带上门出去。
我坐在床头看着睡熟的筱歌，又看了看床对面挂着的那对小天使的石膏雕塑，想起爸爸说的那句话：自己选择的路，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我问自己，你会后悔吗？
我抚摸着筱歌的头发，一个吻轻轻落在他丰泽的唇上：
“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