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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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儿柳眉一竖,道:“你好大的胆子啊,没经过我的同意,居然敢碰我的身子,直接背我下来。”
程楚秋低头道:“事急从权,我见那山坡陡高,判断夫人脚伤不轻,若不即时延医,只怕对日后行走有碍。所以顾不得夫人吩咐,这才擅自决定,如有冒犯之处,楚秋甘愿领罚。不过此刻还是先让楚秋先去叫大夫,以免耽误了夫人的伤势。”
李宝儿听他么说,顿时火气全消,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想处罚程楚秋,于是便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程楚秋道:“绝无怨言。”
李宝儿道:“我是说我的伤,是真的那么严重吗?”
程楚秋道:“楚秋不敢妄言,不过只要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还是让大夫来看一下比较好。”说着,还是转身要走。
李宝儿道:“慢着!我不是要你慢着了吗?”
程楚秋这些日子与众女相处,已颇有些心得,深知有时女子要的只是一种情绪,而不是道理。于是乖乖的转回身子,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李宝儿道:“你这么急着要去找谁?找大夫?哪一个大夫?”
程楚秋道:“我去请林师父来看看。”
李宝儿道:“你是说林万全?他前天就出岛去采办药材了,没个十天半个月,他是不会回来的。”
程楚秋心道:“原来他叫林万全,这个名字好像不曾听过。”他原本心中对这个林老头还存有一点希望,希望他是个武林高手在此隐居,这下子信心马上少了一半。
但他随即又想:“采办药材倒是个离开这座岛的好理由,林老头有这个权利坐船离开,这样的话……”
李宝儿见他魂不守舍,问道:“你怎么了?”
程楚秋道:“喔,我是在想,那铁儿不知……”
李宝儿知道他想说什么,插嘴道:“铁儿虽然聪明,但他年纪尚轻,能学到多少。”言下之意,是对他没什么信心。
程楚秋心道:“脚扭伤又不是什么难处理的大伤,就是学徒也能调理,反正你就是不要他来就是了。”开口道:“那不如我去烧盆热水,敷一敷伤处,也有减轻痛苦之效。”
李宝儿道:“那不如……”
忽然“碰”地一声,门板撞开,吕妍娇一身狼狈地闯了进来,叫道:“楚秋,不得无礼!”身后两名紫衣女卫,跟着冲了进来。
李宝儿道:“好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先退下。”吕妍娇气喘吁吁地道:
“可……可是……”
李宝儿将脸一扳,道:“我都说了,你们先退下。”吕妍娇与紫衣女卫相视一眼,讪讪退下。
李宝儿忽又道:“阿娇!”吕妍娇重回屋内。李宝儿道:“让人烧盆热水进来,没事的话,就都在外头伺候,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吕妍娇应诺,偷偷瞧了程楚秋一眼。那程楚秋也正好瞧着她,吕妍娇神色古怪,偷偷作了个鬼脸,退了出去。
门扉关上,李宝儿说道:“我让人打水去了,不如你先帮我看看吧!”程楚秋颇有些吃惊,道:“我?”
李宝儿道:“刚刚你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隔着靴子,一眼就能瞧出我的脚伤不轻,相信你也该有些门道才是。”
程楚秋心道:“该不会是那个林老头看出什么,跟她说了什么吧?”说道:
“我……我只是按常理推测。”
李宝儿眼睛一挑,说道:“你可别这样敷衍我。就说你刚刚背着我一路往山下冲,我却不觉得怎么颠这点来说,想来也练过几年。再说得远一点,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捱过来了,一定有你过人之处。”
程楚秋心想她的推测倒也不错,便道:“既然夫人这么相信楚秋,楚秋就尽力一试。”趋向前去,在她床边蹲下,轻轻地扶起她的伤脚来。
李宝儿不知是真痛假痛,只是这样,就哼哼唧唧起来。程楚秋细心地让她踩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先帮她把靴子除下。
褪下袜子,卷起裤管,程楚秋但见一只纤细如白玉般的脚,却在脚踝的地方,又青又紫,肿得像粒馒头一样。
程楚秋抓起她的小脚,左右转了一圈,李宝儿惊叫连连,直嚷着:“好痛,好痛!”想要将脚缩回来,没想到这一牵动,伤处可是更加疼痛了,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程楚秋道:“还好,脚没有断。”
李宝儿委屈道:“好什么好?弄得我痛死了。”
便在此时,吕妍娇将热水端来,但是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将水盆放好,便迳自下去了。这让本来有话问她的程楚秋微微一愣,追上几步仍无功而返,只得帮忙将门带上。
李宝儿催促道:“我好痛喔,再来怎么办?”
程楚秋回到床边,将热水端来,让她把伤脚浸在水中,说道:“现在肿得这么厉害,暂时没法子处理,待会儿感觉舒服些时,就先躺着休息一下,我去弄些去肿消炎的药来。”
李宝儿脸上不悦,说道:“你怎么这么急着要走?怕我吃了你吗?”程楚秋道:“没这回事。”
李宝儿忽然大发娇嗔,道:“把水拿走,我不浸了。”程楚秋知道她在耍脾气,一时不知是安慰她好,还是听命将水端走好。忽地想到:“她的身分是主子,跟阿娇她们可不一样。阿娇生气时,我可以跟阿娇说说笑话,连哄带骗逗她开心,对李宝儿可不行。”
程楚秋想通此点,立刻依言上前要端走水盆。李宝儿见状,可是更加生气了,小脚一抬,抢在他尚未端起水盆前,将之踢翻过去。那盆是铜做的,铿啷一声,水是全洒了,但盆子丝毫无损,但李宝儿的脚可不是如此了,她用伤脚去踢,“哎哟”
一声,痛得她哭了起来。
程楚秋还真是吓了一跳,那李宝儿已经是个二十六七的成熟女人,也早已经嫁作人妇了,没想到发起脾气胡闹的程度,与吕妍娇这样的小姑娘,甚至是更年轻一点的奴婢丫鬟,都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楚秋一下子手足无措,嗫嚅尴尬地道:“夫……夫人……你别哭了……别哭了……”
李宝儿一边哭泣,一边说道:“我痛嘛……”
这下子程楚秋已经不得不开口安慰她了。检视她的伤脚之余,还在她脚底脚背,甚至小腿上不断揉捏轻抚,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一样。好一会儿,李宝儿情绪稍定,忽然害起臊来,伸出手去握程楚秋的手,低声说道:“好了……”程楚秋一怔,这才松手。
李宝儿说道:“我要休息了。”程楚秋见她说完这话,忽然没来由地脸上一阵红晕,心道:“你要休息就休息,害什么臊呢?”正想喊吕妍娇进来,却瞥眼见到李宝儿将另一只脚抬起,轻轻晃动。程楚秋也没想太多,立刻蹲下帮她将另一只脚的靴子给脱掉。
这一只脚没受伤,脱掉袜子之后,整只脚丫子就如同白玉无暇,美得让人不忍释手。那程楚秋虽然见过光溜溜的女人,却从未这么近地欣赏过女人的某一处肌肤,不禁心道:“我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寡妇,光看这只脚,还要以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两个人都各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无话。过了一会儿,那李宝儿忽然动手将外衣给脱了,程楚秋心中一惊,忙将眼光撇向别处,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一颗心却怦怦跳了起来。
只听得李宝儿说道:“扶我躺好。”程楚秋转过头去,但见她一身素白内衣,将她的脸蛋映照着红咚咚的。程楚秋脑中一片空白,依言过去,小心地帮她把两只脚移到床上去,接着赶紧拉过被子,帮她把身子盖好。李宝儿怕他马上又要离开,顺势拉住他的手,说道:“楚秋,你……你娶过妻室了吗?”
程楚秋不料她有此一问,摇了摇头。
李宝儿微笑道:“你一定挑嘴得很了,村里的姑娘,你没一个看得上,是吗?”
程楚秋道:“不,我有看上一个姑娘,我们也……也论及婚嫁了。”想起柴文君,心中不禁一酸。
李宝儿道:“哦,听你这么说,她后来没嫁给你,为什么?”程楚秋摇头不答。
李宝儿道:“瞧你这般伤心,我想她一定美得很了,是吗?”程楚秋苦笑一声,还是不想回答。
李宝儿也不生气,续道:“她的模样比较像谁?阿娇?还是仙儿?还是她们都没有你心上人漂亮?”程楚秋道:“她们都不像。但我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不能说谁就一定漂亮过了谁?”
李宝儿说道:“你倒挺会说话的。”顿了一顿,说道:“那你觉得我呢?我还美吗?”
程楚秋已经猜到她可能会有此一问,毫不思索地道:“夫人容貌艳丽无伦,万中挑一。”
李宝儿想他回答得这么快,一定是随便敷衍,心中不快,道:“我瞧你言不由衷,表面上说得好听,其实肚子里在讥笑我是个老太婆。”
程楚秋更道:“夫人若是不美,只怕天底下再无美人;夫人若是老太婆,那么从今以后‘老太婆’三个字,就要变成歌咏美女的赞颂之词,骚人墨客争相借引入诗了。”
李宝儿听了,不禁大为受用。尤其是最后那段,自己不过随口说出“老太婆”
三字以为自贬之词,却给他这么一转,反过头来倒捧自己,这若没有读过几年书,喝过几两墨水,决计不能这般脱口而出。不禁心想:“他模样潇洒,风采俊雅,那还可以说多半是天生。难得是他文武全才,却又这般体贴……”想到这里,不禁心头小鹿乱撞。
程楚秋道:“那便请夫人早点休息,我去叫阿娇进来。”李宝儿道:“我不要阿娇,我要你……我要你陪我说话解闷……”
程楚秋听她说话音调眼神有异,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便道:“我还要去帮夫人弄几味药,还是让阿娇进来陪你吧……”说罢,转身就走。
李宝儿从床上坐起,说道:“楚秋,慢着!喂……喂……”程楚秋只当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房门。留下一脸错愕,气得咬牙切齿,但没法子跺脚的李宝儿。
那程楚秋走出李宝儿的房间,找到吕妍娇,要她赶紧进房去伺候,自己则独自一人去找林铁儿。
这时他以在大夫人身边工作的身分,原则上可以自由进出这岛上所有一般的检查岗哨。他脸上的刺青,就是他身分最好的辅助证明,所以他不用多说,对方也不必多问。他最多只曾听到对方忽然迸出一句:“原来是你。”一般说来,还算是通行无阻。
程楚秋可没那个闲功夫问他们:“什么叫‘原来是你’?”问到通往林万全师父那边的路,便迳自行去。不久,眼前的一景一物已经颇有些眼熟,走着走着,但觉一股温暖自心中升起,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毕竟这是他重获新生的地方。
对了!趁着林万全不在,正好四处看看,查一查这个林老头的虚实。在抵达茅屋之前,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么一个主意,身子一闪,改往屋后奔去。不久便听到屋后“铎铎”声响,瞥眼一瞧,却是林铁儿蹲在院中,不知正在捣什么东西。
程楚秋灵机一动心道:“对了,我不如先试试徒儿,要真有什么古怪,徒儿比师父容易露出马脚。”绕回屋前,随手时起一粒小石头,跃上屋顶,悄悄地摸到屋后,对着背向着自己的林铁儿,“飕”地一声,将手中的石头,朝着他后脑扔出。
他这下用尽全身仅有的三分功力,拿准方位,要石子从他左耳边擦过。只要他练过内功,有个两年基础,就能听到轻微的嗤嗤响声。自然也就会有所反应了。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相当的风险,万一林铁儿真的什么都不懂,却忽然将头往左偏了一下,这一飞石只怕要打穿他的脑袋,所以程楚秋下手反而绝不能慢,石子一定要快到他在做任何的动作之前,就飞过他的耳边。
不过凡事都有一体两面,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程楚秋越用力,林铁儿要是真的给打中了,结果就越会凶险。
林铁儿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要是有个不测,程楚秋就得背上恩将仇报的罪名,这自然也不是他乐见的。他摒住呼吸,看着飞石一路射去,这顷刻之间的事情,像是有一柱香那么久。
“飕”地一声,飞石依着他的设想,穿过林铁儿耳际,打进他前方的草丛内。
林铁儿停下动作,望着草丛一会儿,便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程楚秋见状,悬在那里的一颗心既放了下来,也凉了半截。他无精打采地趴在屋顶上,良久良久,才从另一边跳了下来。
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屋里,大喊:“铁儿!铁儿!”林铁儿闻声从后头赶了出来,见到程楚秋,惊道:“是你?”
程楚秋道:“不就是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林铁儿道:“他们让你自由活动啦?”
程楚秋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林铁儿转惊为喜,说道:“那就好了。喔,我师父不在。”
程楚秋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来……不是,我也是刚好有事,顺便来看看你。
你在忙吗?”林铁儿道:“不忙,都是一些每天的例行工作。”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出来,续道:“对了,你说有事,有什么事?”
两人就着桌子面对坐了。程楚秋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