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浮生-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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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钟后,孙梅横眉立目地揪着一个裸体男人的头发,湿淋淋地站在了客厅的中央。男人满脸满头肥皂泡沫,身上也淌着水流和泡沫,一副极为狼狈的样子。他低着被孙梅揪着头发的脑袋,一面不停地挣扎,一面含混不清大叫着:
放开我!放开我!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你疯啦?
《尘世浮生》26(1)
攥着满是肥皂泡的头发,孙梅的手感到滑溜溜的,几乎无法用上力。裸体男人在愤怒和恐惧的挣扎下也开始滑脱。尽管漂亮女人在拼命地呼叫和阻挡,孙梅抢先从地上站了起来。她顾不得擦净脸上的一大朵肥皂沫,便在男人低沉的骂声中,一脚踢向仰躺着男人的双腿之间。地上的男人在扭动中正把痛歪的脸对向她。而那上边两道蹙在一起的眉毛,让她一下子彻底明白她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那个男人不是丈夫!不是范正章!他是一个陌生人!
就在孙梅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脚下男人痛苦的扭动,而极度恐惧不知所措的时候,一股巨大的疼痛突然间在她脑中跳跃了一下,在她来不及判断这种疼痛来自身体哪个部位的时候,她已经像个绵软的布袋瘫倒在了地上,恰恰躺在卷成虾米状的男人脚下。
……
孙梅在医院住了七天,头上整整缝了四针,花去一千五百元。而对房客,范正章一次性给了一千元精神赔偿,并在一家高级饭店宴请,进行了赔礼和道歉。饭毕,双方自愿解除了租房合同。在这一系列事情的进行过程中,范正章心中憋的气越来越大。只是看在孙梅的伤还没有痊愈的分上,压抑着自己。然而,这件事情注定不会这样结尾的。不但范正章心里在琢磨着怎样与孙梅进行一场理智的较量,就连孙梅也在医院里时刻想着如何搞清楚为什么那个男人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日子一天天过着,孙梅的伤一天天变好。一个礼拜后孙梅终于悄然出院了。也许是俩人都没有准备好的缘故,也许是孙梅经过一次受伤,需要恢复的缘故,第一个礼拜包括周六周日,夫妻俩一直像约好似的相安无事。尽管如此,俩人其实都已经感到在这种平静的湖面下正蕴藏着的某种破坏力。这种破坏力只是在等待时机,寻找机会,在某个导火索下才能点燃爆发。而这个导火索其实早在孙梅躺在医院的时候便攥在了手里。
孙梅在医院醒来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让她纳闷的便是,明明看着丈夫进了公寓楼,而且一直没有出来,房内怎么就没有他呢?他到底去了哪里呢?还有,她怎么就那么巧地听见一个女人的嗲声,并从屋中揪出了一个洗澡的男人?这到底是范正章玩的花招?还是上天对自己过分猜忌的惩罚?尽管她明白自己丢尽了脸,但她仍然确信自己对范正章的怀疑。她相信在某个地方,有个什么女人躲在背后也许正在嘲笑他。每想及此,她的心中都充满了仇恨,并且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个女人,为自己这次鲁莽和丢人做一些弥补。
在出院第二个礼拜,她感到已经全部恢复了元气和精力。一旦有了精力,她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寻找这个女人的身上。首先,她在上班间隙跑到移动电话公司,准备查询丈夫的电话通讯记录。她想找出那天下午,范正章到底跟哪个号码联系过。然而,她失败了。因为公司有这样一条规定,查询电话记录必须是机主本人持自己的身份证才能查询。这条出路一旦失败,她又开始尝试其他各种各样的手段和方式。然而,几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一点收效。
周五晚上,范正章像往日一样回了家。一切都像过去一样,但俩人心里却都感到了某种紧张,因此整个晚上,都处于小心翼翼的状态。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夫妻生活了。这一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从哪件事情开始。总之,到现在为止,俩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对于这种状态,范正章心里既庆幸,又担心。庆幸的是自从有了阮蓉以后,他似乎无法再从妻子身上找到兴奋点。孙梅自从与范正章感情变坏以后,她发现更关注范正章了。有时候范正章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微微的笑容,甚至某个表情、声音,都会成为勾起她欲望的工具。她说不清是年龄的原因,还是其他心理的原因。总之,她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更希望范正章能给她男女的欢娱。然而,范正章不给她,她也不能说,所以她又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恨他。
她想结束这种状态,因为在这样的关系里,他们每一次的争吵都会使俩人的关系下降一度,而且怨恨越积越深。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真害怕这样下去,俩人终有一天会彻底结束。在过去的日子里,虽然争吵也不少,但因为有夫妻生活,往往以一次和谐的床笫之欢,便会结束夫妻的对立。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孙梅又不知道如何改变这种状态。更多时候,她会把原因归结在那个隐藏的女人身上。因此,在与范正章相处的时候,她关注最多的便是范正章的电话,并希望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礼拜六早上,一夜没有睡好的孙梅早早醒来,脑中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悄悄起床,摸到范正章的床头,拿走了他压在枕边的手机。
孙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中咚咚跳个不停,就像跟踪范正章的下午。初春的黎明仍然有股股寒气四处袭来,刚停暖气的屋子显得冰凉空旷,孙梅有一种坐在空房子里的感觉,紧张不安。她着急地摁动手机的各种按钮,由于范正章刚换的新手机功能太多,她竟在半个小时后还没有找到需要的东西。天在变亮,窗帘外的天空已经有几道阳光隐约射进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就在这时,她摁动了手机的铃声。一长串丁东的音乐像一条汩汩奔腾在山涧的溪流潺潺而响。孙梅顿时慌了手脚,一时间的手足无措使她既没有将铃声迅速关掉,也想不起将手机电源切断。几十秒钟后,手机铃声虽然被孙梅鼓捣停了,范正章却已经站在了孙梅的脚前。
翻看别人手机,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范正章穿着蓝格睡服,以一副厌恶的表情,平静地看着她问道。
孙梅的紧张不安和手足无措被范正章的厌恶表情一下子刺激得无影无踪了。她一扫刚才的愧疚,蛮横地问道,不就是侵犯了你的隐私吗?你到底有什么隐私如此怕我知道呢?
那是我的事情,你无权干涉。范正章以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回答道。
呸!孙梅恼怒起来,大声嚷道,难道你找野女人,我也无权干涉吗?
说话要有证据,不能信口雌黄。范正章仍然理智地寸步不让。
孙梅也丝毫不服软,将手机往前一伸,蛮横地说,我现在就是在找证据。
范正章一看孙梅不讲理,便举起双手,做制止状,嘴里同时说着,好,好,好,你找吧,我不跟你说行不行。
不行,孙梅看见范正章抬脚要走,一肚子的气无法发泄,便趁势挡在范正章的跟前说,不行,你必须说清楚那天你为什么明明进了公寓楼里,却没在那间屋子里。
这本来是最近一段时间俩人小心翼翼躲避的话题,孙梅却毫无准备地端在了俩人眼前。范正章其实也一直想针对这件事情教训孙梅一顿,因为孙梅的身体原因一直没提。没想到现在孙梅却首先提了出来,范正章顿时感到曾经有过的怒气刹那冲回脑中。他声音变大,严厉地质问道,你还有脸提这件事情,你还有脸质问我,你还嫌脸丢得不够吗?
我不觉得丢脸。你我是夫妻,我对你有疑问就有权搞清楚事情真相,你更有责任向我解释那天的去向。既然你不说,我就有权通过自己的方式搞清楚。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把车停在那里是因为晚上去喝酒不愿开车。你没看见我出来责任并不在我。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向蒋德仕证实。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去问蒋德仕,你才这么说。
你既然不信,我也没办法,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范正章突然烦透了,烦透了与孙梅这样的争吵,他再次想扭身离开。
看见范正章如此的厌恶态度,孙梅胸中的怒火再一次升腾,她一把将范正章推到沙发上,恼怒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怎么想,你就是怎样吗?
范正章趔趄着坐在沙发上,看着孙梅扭曲的脸,冷漠地说,无所谓。
我认为你是与野女人约会,你也承认吗?
无所谓!随你怎么认为!范正章仍然冷漠地说,看都不看孙梅。
我这样认为,你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或者解释吗?孙梅一面生气,一面想引导范正章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回答,诸如辩解,或者否定。然而范正章没有任何配合孙梅的意思,他仍然冷漠地说,我不想辩解,你如果认为我有就算有吧!
孙梅已经忍无可忍了,她一下子提起脚下的一个脚墩,疯狂地投向范正章,好在范正章脑袋一歪,脚墩落在了沙发上又滚到了地上。孙梅看到这一举动没有对范正章形成任何伤害,不禁一个箭步冲向范正章,揪住范正章的领子大喊着:你凭什么找野女人?凭什么?
范正章冷笑着说,那是你的想法,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回答这个为什么,因为我没有找。
没找,你给我解释清楚那天的去向。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孙梅此时突然觉得这真是太无聊了。如果范正章有问题,自己除了拿出证据说话外,几乎没有其他出路。让范正章说清楚自己的问题,恐怕永远不可能。除非她自己糊涂一点,愿意相信,否则这将永远是个无头的官司。孙梅在那一刻一下子感到极为沮丧而没意思,不知不觉中也松开了范正章的衣领,重坐回了沙发上。范正章耸了耸肩,一脸冷漠地回卧室睡觉了。孙梅却在这沉静下来的客厅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这是怎么啦?为什么非要搞清这件事呀?为什么不能傻一点,笨一点,好渡过这个难关呢?直到这时,她才第一次真正理解了古人所崇尚的经典“难得糊涂”的真谛,以及这种境界的高明之处。
既然无法糊涂,孙梅决定给自己找条出路,要么关心范正章,就以证据说话;要么不再关心他,让自己的生活,尤其是精神世界充实起来。
《尘世浮生》27(1)
范正纹有些心烦,自从花两万元钱,将勒索的事了断以后,还没轻松几天,工作上又出现了新问题。老部长在一次市委常委会议上,与一个常委兼副书记,在关于几个局的领导班子的调整问题上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会后,老部长一气之下,心脏病突发,进了医院。几天后,又并发肺炎。眼看身体每况愈下,工作和生活都成了难题。在政府部门,往往一个领导,甚至一个职员的去留调动,生老病死,都会影响一个科室甚至整个单位有关的职位变动。市委宣传部老部长的重病这时也牵动了一系列人员的思想和活动。在几个副部长,甚至其他处室有关领导都在关注宣传部长的病情和宣传部的前途,并在私下活动的时候,范正纹也感到像被烤在了火上一样难以安宁。在这之前,她一直相信自己在竞争部长职位上的优势,首先是她在大多数常委中的口碑很好,其次她与部长的私人关系很密切,老部长不止一次暗示让她以后接班。为了让她能够顺利接班,老部长还曾答应有机会带她去见省里的三号领导。然而,这一切却因老部长的突然生病,变得难以捉摸了。没有了老部长的支持,她一下子感到势单力薄起来,不知道眼下应该从哪里入手,或者到哪里打开缺口。
半个月时间过去了,她除了拜访了一个跟自己关系较熟的一位副书记外,没有任何行动。尤其让她沮丧的是,对那位副书记的拜访,也几乎一无所获。这使她更感到惶恐不安。是啊,就连平时对自己比较照顾的副书记都如此让人捉摸不透,她还指望谁能帮自己呢?此时,她突然感到自己很无能。她一向自信在官场中的老练,到现在她才发现实际上自己还是太幼稚了。到关键时刻才能看到真本领,而她觉得自己实际上是没有这种本领的。如果说当初能够顺利地一步一个脚印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归其功劳,不是她的八面玲珑,不是她的聪明才干,当然更不是她有很深的背景,现在看来这一切应该归功于老部长多年的关照和提携。她记得丈夫欧阳旭在世时挂在口边一句话是,她用给他戴绿帽子代价换来了官衔。那虽然不是事实,但范正纹知道她与老部长有着怎样深的交情。当然这份交情也许是欧阳旭或者其他俗人所不了解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之间是如何彼此欣赏,彼此关照的。他们都深深懂得,人在官场,名誉与政治生命紧密相连,因此,他们更多关注的是友谊和事业的发展。几年前,老部长在关注身后事时,就已经把范正纹当作接班人了,并且一直在往这个方向努力。只是世间所有的事情往往并不是人所能决定的,在老部长离政治生涯终结还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