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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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一座庙,种几株仙桃翠柏,和八仙过海里的何仙姑做个好邻居,去求仙拜佛了。到时候仙桃熟了,你就和丁然他们来摘桃子吃,管你个饱。”
宝珠笑说:“董事长你想的真是有意思呀,去和仙姑做邻居,你也想成仙呀?”
叶柳说:“我老了。我想过,人若是不能在生活的大舞台上叱咤风云了,就在自家的后院的树荫下,营造一个适意的环境,或感叹或落泪或长啸,消消心中的不平和愤懑,也是一种不错的活法。说起来,人志当存高远,但世事太复杂了,人各有各的境况,事各有各的玄妙,不能尽言哪。有句古话说,大奸之人以泣立信,妇女懦夫以泣著爱,都是因境施情,因情定势的——我也脱不出这个俗套的。”
宝珠说:“像你这样的人都说这样伤感的话,若是我们,该说什么好?”
“走进沙漠你才知道水亲,坑坑坎坎的走过你才知道真情有多贵重。平安才是福。宝珠,我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故作惊人之语,我倒羡慕农家人的清苦和欢乐,悠悠闲闲的,吃饱了就是一天。”
宝珠实在觉得董事长太悲观。宝珠开玩笑说:“董事长,你要想过那种日子还不简单!过几天,警察不追我们啦,我就领你到我们村住几天,看你能不能受了那苦寒。我敢说,不过三天,你就该想你这小洋楼了。这是什么地方?神仙住的地方,四季有花,冬暖夏凉。”
叶柳说:“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什么苦没有吃过?在村里,我比你还能干,比你还能吃苦。你不信吧?”
宝珠一听叶董事长也是从农村来的,心上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接着宝珠把他今天如何见到桂兰、卢先生,卢先生如何给杜马介绍工作,又如何让他关照她们母女俩的事一一告诉了叶柳,叶柳听着十分感动,说:“你们真是好人哪!”
叶柳说她认识卢先生,就是没有见过那位桂兰大姐,她希望宝珠能邀桂兰大姐来公司作客。并说,“日后你的那几位兄弟,什么武二,杜马,二丑呀,若是吃不开饭了,就来丁然公司找点事干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宝珠很高兴说:“那我替他们先谢谢董事长啦!”
叶柳说:“但求一饱,丁然公司还是能承受得起的。”
清晨,宝珠还睡着,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宝珠急忙开门,见是丁然站在门前,不好意思地敲着脑袋说:“丁总经理,这么早,你有事?。”
丁然说:“没事我就不能进去吗?礼贤下士,关心职工乃总经理的职责。”
宝珠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里太脏,怕你……你坐,坐吧。”
丁然傲慢地扫视着宝珠的住处。宝珠生怕她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于是问:“丁总经理,你看什么呢?”
丁然说:“我不能看看吗?”
宝珠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丁然说:“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问你,昨夜你跑哪去了?”宝珠见丁然问得是这事,就把自己如何感到孤独,如何担心她们母女,如何走出公司,见到什么人,说了些什么话等等,全部告诉了丁然。宝珠说,回来时见董事长屋里的灯还亮着,怕她难过,就进去看了看,说了会儿话,看董事长情绪还好,就出来了。
丁然问:“你就不怕我难过吗——董事长真是没白看重你啊。”
宝珠忙解释说:“我想到了。你的办公室里没有亮着灯,我没敢敲门。”
丁然说:“没亮灯时我正哭着呢,你没听见?”
宝珠说:“没有。真的没有听见。天地良心!”
丁然嘴一撇,故意激宝珠说:“你看你看,还当大哥哩,连人都不心疼。就看着董事长的权力比总经理大。”
宝珠红着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呢?”
“我……”
“答不上来吧?答不上来也别把脸憋得那么红呀。”
宝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宝珠虽答不上来,但宝珠心反倒觉得平静了,宝珠尝到一种浓浓的甜蜜。
第十二章 武二之死
下午下班时,一个演艺公司来推销晚会演出票,说有宋祖英、费翔、刘欢、朱明瑛等明星出场,票价也贵得出奇。丁然买了三张。吃完晚饭,丁然告诉宝珠,要他晚上陪董事长去看演出,自然要用心关照。她想看看宝珠有什么反映。
宝珠说:“总经理不去吗?”
“你看呢?”
“依我看,去好。一家人嘛。”
丁然笑道:“行!听你的”
三个人没有开车去,董事长的意思,打出租就好。
市府的剧院果然有气魄。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价钱虽贵,看演出的人还真不少。宝珠知道宋祖英,还听说过一些小道传闻,宋祖英那个漂亮,十人见了十人夸。晚上的歌也唱得好。宝珠不知道费翔是个什么人,自然也不理解丁然提到他时的激动。费翔唱的那个《溜溜的她》,让丁然高兴得又拍手,又打口哨又尖叫。宝珠想,一个女孩子竟然能打口哨,真是放肆得可以。哪里象个总经理,一个幼稚的初中生。
董事长对朱明瑛的演出叫好不绝,宝珠却觉得那么老的人啦,还在扭着腰肢作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丁然说她也有同感。宝珠说他还喜欢董文华,那年的春节文艺晚会,董文华唱的《血染的风采》,感动的宝珠都掉泪了。
丁然挖苦宝珠说:“你崇拜的明星埙落了。”
宝珠问:“你什么意思呢?”
丁然说:“你不知道吧?犯事了。和华远公司有牵连。”
“可惜,可惜。我还等着她今年春节再红一把哩。”
晚会里有一个节目是朗诵,丁然对此安排大肆攻击,说纯粹是滥竽充数。宝珠说他愿意听朗诵。朗诵的诗是舒婷的《致橡树》。董事长说:“宝珠,你不是听别人念一遍,就能差不多记下来吗?你可注意听啊。”
宝珠说:“那是小时候的事,如今老了,记性就差了。”
叶柳说:“在我面前你还敢称老?你若是摆老了,我该摆什么呢?”
董事长发现,这宝珠的记忆力果真是强,只听了一遍就记下一半多。有两句宝珠还能模仿着那演员的动作、声调,惟妙惟肖地朗诵下来: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宝珠很高兴。宝珠说:“董事长我没有吹牛吧?”
董事长笑着说:“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丁然鼓励宝珠说:“董事长都夸奖了,还不赶快要赏钱。”
叶柳说:“这闺女,我成了慈禧太后了?”
丁然说:“妈,你不觉得老佛爷这名字很好听吗!”
走出剧场,要上车时,宝珠说他想抽支烟。“大剧院好是好,就是不能随便吸烟不好。如果当时我能吸支烟,那首诗我就全背下来了。”
丁然道:“吹牛吧啊,反正唬死人不偿命!等哪一天你抽着烟,我给你读一遍,看你能不能全背下来。”
宝珠说:“行,打什么赌吧!”
丁然说:“背不下来,背我过十次河。”
宝珠说:“要是背下来呢?”
丁然说:“我请你吃饭。”
宝珠说:“行。一言为定!”
宝珠今天的心情真是爽快极了。尤其是舒婷的诗,宝珠觉得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诗了。念着它,你觉得你就像在和一个你喜欢的人掰手腕,比高低,说心愿,甜甜的,蜜蜜的。是的,“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能听懂我们的言语。”“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真的,宝珠的好心情映着五光十色的夜景,变幻,升华,他的心第一次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人亲,水亲,话亲,宝珠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甜适,那么美好,那奔驰的轿车,那水似的人流,那喧嚣的商店,都让宝珠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宝珠贪婪地看着这一切,享受着这一切,觉得活着真好。正像那歌唱的,我愿再活他五百年!
宝珠正这样想着,见几辆救护车从眼前急驰而过,那叫声惊心动魄,路人伸颈侧目相顾,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宝珠不愿意听这样的声音,说董事长咱们回去吧,出来的时间够长了。董事长说好吧。
坐在车上,丁然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公司的值班员打来的,说有人要找宝珠说话。宝珠接过电话,以为是木瓜让他请客,就不怀好气地问:“你是谁?怎么啦?你,你再说一遍!我听不清。噢——二丑啊!武二怎么啦?什么什么?你,你不是在瞎说吧?好,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好,好,我马上就回去了。你等着我!”
车到公司还没有停下来,二丑就迎上来,惊魂未定似的告诉宝珠,说:“太可怕了,他们盖的一座小楼全都坍塌下来!血肉模糊哪,武二血肉模糊……”
丁然说:“那就一块上车吧。”
宝珠说:“你不要去了,你和董事长在家待着吧。”
丁然说:“我不去哪能成呀!”丁然催二丑赶快上车,免的误事“走吧走吧!时间就是生命,耽误不得。”
宝珠说:“我不放心你!”
叶柳说:“这是大事,丁然去了能帮帮你们。”
在车上,宝珠才知道,武二、二丑的这家建筑队是一个私人包工队,干的也是私人建筑,本没有什么资质。盖房的主人叫韩培仁。他要求工头用最省钱的办法,盖成这座300平米的楼房。他不要求住人,只是想在不久的将来拆迁获利。人们都不知其中的内情,只说他疯了,说不住人盖楼干什么?谁知刚盖到二层,整个就坍塌下来,压住五个人,武二当场就死了。二丑只受了轻伤。“就要下班了,主人非要我们把全部预制板装好,要不,不会发生此事的,也不会压死人的。包工头跑了!主人也跑了!是工人们自己打110报警的!”
武二全身血肉模糊地躺在一块预制板上,脸上盖着一张旧报纸。宝珠见着那惨像,眼泪就簌簌地下掉来——光棍们中间他和武二交情最深!他死赖活赖地借他的那身演出服,至今没有还他。昨天夜里,还梦见武二和他要演出服。宝珠还想着,等有了钱,先给武二买件名牌的西服还上——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没想到他今天竟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了,也不向他宝珠讨要演出服了。一个大活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完了?
“武二兄弟!”宝珠忍不住扑在武二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你说话呀,你的演出服我还没有还你。以前我怕你和我要,我现在希望你和我要,你你你说话呀我的好兄弟……”
宝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哭过,宝珠今天特别想哭!——宝珠哭武二,宝珠也在哭自己。30多年了,他苦中作乐,以彻悟之心坦然地面对生死贫困,他以愚昧做个挡箭牌,把贫困化作温柔,把悲剧转换成喜剧,把蔑视和侮辱当作开心果,他匍匐着,在人生的小路上寻求生活的乐趣和精神的支撑。可是,谁能知道他们的欢笑里掩藏下多少苦痛?谁能知道他们的调侃里包含着多少难言之隐?人世间,谁为他们的苦难掉过一滴眼泪,谁又为着良心去爱过他们一次?——宝珠扑在武二的身上大声地哭着,诉说着,好像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把武二唤回来。
丁然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如此动情地哭过。她见的最多的是,像她的父亲那样的凶神恶煞和对柔弱的欺凌!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也忍不住抽泣起来。二丑抹着眼泪,摇着宝珠的肩膀说:“你得看看怎么办,光哭也不能解决问题呀!”
宝珠忍住悲痛抬起身来,泪眼哗哗的,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办?
丁然说:“他家里如果还有人,就要通知他们来看看怎处理。”
宝珠说:“就有过一个同居了几天的女子。说好年底登记结婚,手续还没有办哩。唉,人活着呢好说,人都成了这样了,认不认这门亲事,管不管他的后事,很难说定的。”
丁然说:“那也得通知她一声。不管,咱再想办法。”
宝珠说:“这深更半夜的怎么去通知。”
丁然说:“我开车去。你们俩须跟我去一个。”
宝珠说:“二丑去吧。你有个八十岁老母在家,随便看看老人家。咱们跑出来两个多月了,免得她心里惦着你。你和翠花也熟悉,估计她会相信咱们说的。”
因为出来时是打的,丁然若要开车去,就需回到单位,然后再去姚村。宝珠不放心,可觉得这里更需要他。
宝珠要二丑好好护着丁总经理,能办的则办,办不了的就别硬来。要快去快回。
丁然、二丑走后,宝珠找了水和毛巾来,流着泪把武二身上脸上的血迹擦净。这时来了几个警察,验过尸体照了相,作了笔录。有人往尸体的周围喷了些药水,说时下正是酷暑季节,该起诉的起诉,要宝珠尽快把尸体处理。一切按法律程序办,不准胡闹。
按宝珠的计算,丁然、二丑他们打个来回,再耽误一些时间,有两时辰也就够了,但宝珠足足等了三个多钟头,还不见他们的面,心随即悬浮起来,后悔不该让二丑陪丁然去的。他怕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