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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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把前天夜间湖边发生的事讲给大家听。刘德胜曾告诉过宝珠,说他万不可和人提起那事——羞愧难当,羞愧难当;一时的糊涂,也是一时的无奈。宝珠自然就不多说什么了——宝珠是个守信义的人。宝珠觉得信义比天大。
来人中,有一个留长发的年轻人,一直说在什么地方见过宝珠,挺脸熟的。于是就和宝珠握手,自报家门说他姓刘。戏说五百年前和你叔叔的祖上是斜对门,五百年后的今天跑到一个厂来了。缘分!说得大家都笑。
既然来人说他们很面熟,宝珠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宝珠想,也许是人家的一句客气话吧。客气归客气,但宝珠感到他和小刘很合得来,有缘分!小刘就点烟给宝珠吸。点烟的过程中宝珠发现小刘的脑门很大。宝珠听说过,脑门大的人绝顶聪明、灵俐。
工厂的土地不明不白地被人卖了,总该闹个明白,所以全厂人捐钱,要派代表到省厅、省政府问个明白。宝珠想,现在的领导胆真是大啊,嘴上说得是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卖土地这么大的事也不和工人阶级们通个气?
小刘说:“一个千人的大厂,昔日红红火火的大厂,亚非拉人民都知道的大厂,关门也不能这样关门,蒸发也该有个蒸发的理由吧?”
宝珠说:“对。”
小刘说:“中国的事是民不告,官不究。有些事不翻腾翻腾是不行的。什么事一上‘焦点访谈’,就有人管了。一上《焦点访谈》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横眉立眼的当官的就语无伦次,吞吞吐吐了。可见是心里有鬼!有鬼的人,一‘焦点’,就能把他们焦糊了。我想过,风雷机械厂的事,不抖出去就没希望,不对着厂里的当权者的耳根敲两锤,他可能不知道警钟是什么意思哩。”
小刘说:“想当年,毛主席领导穷人闹革命,是让穷人活下去。毛主席去逝了,就没有人管穷苦人的事了?共产党毛主席是一个心事,他就不信,如今当官的,就只盯富人口袋里那俩钱?中国历世历代都出青天大老爷。现在也应该有!”
真的,全厂已有800多人签名,要求上级主管部门严惩无视法规法纪的厂领导,对有关土地出卖问题要给全厂职工一个明确的交待。这是其一。其二,要求变革体制,民主选举厂长,实行生产自救。一个工厂近千名职工,七年苦撑苦熬,听凭上级的安排,希望能有个好结果!但一次次的期盼,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失望,民众苦寒久矣。所以,一听说组织人马上访,就有好几百人报名参加。自发的组织者们考虑再三,挑选了百名有权威有代表性,懂政策的人组成上访团。准备明日浩浩荡荡地向省城进发——人们都说,问题在下边,根子却在上边;一个厂领导再胆大,也不敢悄悄把一百多亩土地卖给开发商。是上边有人支持。不闹到省里就解决不了问题。
刘德胜是老工人,当过省劳模。省老模如今都牺惶到这种地步,是最有说服力的事实了。
但刘德胜借说身体有病,老婆没人侍候,不想参与此事。宝珠就有些着急。说:“那哪成呀,叔,你得去,我陪你。乡亲们选你是看重你,怎么能不去呢!你把你的劳模奖章也带上。”刘德胜有些不高兴。但宝珠是个对什么事都感兴趣的人,所以也就没有介意刘德胜的脸色。
小刘和来人也都说:“家人不能自理,我们派专人陪侍。”
话说到这种地步,刘德胜也不好再推辞,答应准备准备,明日同众人一同前往。
小刘突然拍着宝珠的肩膀说:“我想起来了——两年前在桃花街只身斗歹徒的就是你!对吧?我没有看错吧——你的英武行为真是令人感动!那是个作恶多端的家伙,杀过三个人。凶着呢。一街两行全是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英雄,英雄!。”刘德胜也深感惊奇,只是没敢把宝珠救他们的事说出去。
宝珠很自豪,却说:“没什么,没什么。我那一回使得是宝珠拳。就是武二的演出装让凶犯给捅破了,武二把我大骂了一顿。”
小刘关心地问宝珠:“你现在干什么工作?”
“工作?噢——对,工作,修理地球。修理地球。”
刘德胜补充说:“修地球都没有个地方了,土地也被村长卖了。”
小刘道:“哟,和咱们一样了。有家无园哪。”
宝珠有生已来,第一次大声地叹息了一声,心想:“苦啊!家园,家园,有家无园,终究是不成个样子的。”
小刘很敬佩宝珠的行为,说:“你叔的事,就交给你啦。明天咱一块到省城。”
宝珠长这么大,从没有进过省城。总觉得省城离中央住的地方很近,因为中央下来就是省,省下来才是市。宝珠想,省城那地方一定很美,男人一定很能干,很潇洒;女人也一定美丽的像花——宝珠很想到省城去见识见识。因此,在小刘他们走后,宝珠又找了很多话,坚定刘德胜的信心;摆了很多理由,说明不去将是终身遗憾!或许还能碰到当年爱他的那个姑娘!
刘德胜说:“你以为省城是咱们姚村?村东放个屁村西就能听到?给你说吧,当年我在那儿开了五天劳模会,连省政府的大门朝哪边开,都没有弄清楚哩!那大街横一条竖一条的,总有几十几百条。你知道她住哪条街?门牌几号?”
宝珠说:“这次去,咱先把省政府的大门朝哪边开弄清楚行不行?”
刘德胜说:“省城大着呢,且不说碰不到那女子,就是碰到了,你说什么?就说没有家园了,来省城讨饭来了?”
宝珠纠正道:“你也别说得那么可怜,家咱们还是有的嘛,是有家无园。我琢磨,要是没国可比没家更可怕。有国家咱就要靠国家。谁敢说咱们的不是?”
刘德胜说:“是啊,人家一看这狼狈的样子,心想,当初真没有嫁给你,要不跟着受一辈穷!”
宝珠说:“错了。你应该说,当初不想让她嫁给自己,知道日后会有这一天,其实是心疼她。”宝珠觉得自己说得话很哲学。
刘德胜说:“你是神仙?会算!长着前后眼?”
去省城上访,刘德胜想换件干净整洁的衣服,宝珠想了想说不可:“你想想,你是七年没发工资,老弱病残,越破越有说服力。你若穿得整整齐齐,谁相信你们七年没有发工资?”
刘德胜虽同意宝珠的观点,但心理上还是怕给工人阶级丢脸。毕竟在中国历史上工人阶级有那么光辉的一页嘛。
宝珠说:“穷就是穷。一个人穷,怎么能丢了那么多人的脸?你也想得太可怕了吧!”
刘德胜倒也觉得和宝珠在一块,心里就是开朗了许多。人一痛快,便觉得那肝区也好起来。再加上婶娘感激宝珠的救命之恩,更是搜刮着心思招待宝珠,热火的象一家人一样。婶娘喜欢宝珠,也觉得宝珠像吹进在家里的一股春风,暖融融的。宝珠该吃三大碗干饭时,就吃三大碗干饭,婶娘还怕他吃不饱哩。
第六章 百人上访团(2)
号称是百人上访团,其实不够百人。宝珠细细地数了两遍,连司机和他一块算上,也就80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男的普遍伟严,女的多数爱说,热热闹闹两大车人。小刘把宝珠介绍给大家,大家都鼓掌欢迎。众人也夸刘德胜带病上访,都说比他当劳动模范时还受尊敬。宝珠就看刘德胜,看他感动了没有。
看得出来,小刘是这群上访人的实际组织者。他不时的给年龄大的人倒水让坐,问寒问暖,一副人民公仆的表情。这表情人人看着舒服,就愈听小刘的安排。小刘不时地打手机和什么人联系。
车过分水岭,山越高,林也便越密。沿途的村庄一座又一座,房屋都是新老交错。新的辉煌夺目,旧的凄凉不堪。宝珠看到,无论是公路、矿山,还是工厂、村镇,一律的是新老交替,一律的布新不除旧,一律的让人兴奋又忧愁。坐在车上,一路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宝珠觉得他的心绪很好。宝珠的好心绪自然影响着刘德胜,刘德胜说:“出来就是觉得心清。心清的感到家里都是腐臭味。”
有一位答言道:“那是你家穷。你到那百万富翁的家里看看,必是富丽堂皇,香味缭绕,哪里还有什么腐臭味?”
众人道:“就是。现在真是贫富不均呀!穷的穷死了,富的富死了。”
宝珠想“所谓腐臭,刘德胜说的是心境,和家破没有多大的关系。宝珠的家破,但宝珠常在外边走动,倒不觉得他家里有多少腐臭味。是穷!穷得让人伤心落泪。如今看惯了这大地上的新旧交替,看惯了这布新不除旧的景象,便也觉得这大千世界能容得仇,也能容得怨,能容得欢乐,也能容得凄凉;看来一个社会容的贫,也容的富,才属正常。”
所以,宝珠感到来上访的人,倒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忧愁和压力,就像出门去旅游一趟一样。于是,有人说:“工厂好的时候,咱支援到了亚非拉,也没见有人组织咱们出门去看看。工厂不行了,咱们倒出来了,说不定还能游到北京去,见见总书记哩!”
一个说:“美得你。一个穷光蛋还想游北京哩,作梦吧!”
有人说:“你们要是见了总书记,那不正应了那句‘下岗工人满城走’的话了吗?”
大家都笑。
车过一个小镇,宝珠突然大喊:“停车!停车!”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些慌乱。宝珠说:“我看见武二、杜马了!”众人不知道武二,杜马是谁?齐看宝珠的脸。
宝珠说:“我的两个兄弟!”
既是兄弟,便不是一般关系。司机停车开门,宝珠跳出下车追着就大声喊“站住!站住!”
正往前行走的武二忽听有人喊他站住,反倒疯狂地跑起来了,直到宝珠喊出‘我是宝珠’的话,两个人才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头来。见果真是宝珠,先是怪异,随后就相互抱着欢跳起来,说这不是做梦吧?怎么能在这里碰上?
宝珠怕耽误司机行路,先把他们俩拉到车上。武二、杜马见一车生人都在看他们仨,觉得怪怪的,也不敢多问什么。小刘走过来问宝珠这两位是他什么人,宝珠说同村,一伙的。刘德胜也随着宝珠的介绍,渐渐记起他们的父辈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武二、杜马从宝珠的口里也清楚了这车人到什么地方干什么去的,紧绷的脸方才放松下来。武二、杜马告诉宝珠,他们从村里逃出来后,悄悄地回过一次,调查组还在风雅饭店住着,村子里的人都说你和刘贵生在省城。还告诉我们住在五一路的一个招待所里。你瞧,这是招待所的住址、电话号码。刘德胜拿过那个电话号码看了半天,方说:“是不是警察布下的圈套?想一网把你们打尽!”
杜马、武二听后吓出一身冷汗!想想,感到刘老伯分析的很对,怪自己怎么就没有往这一层上想呢?幸亏在半路上碰到了你们,要不,还不知道出什么大事呢。
刘德胜说:“吉人自有天相。”
杜马说:“反正村子里呆不下去了,不如到处流浪。像印度的吉普赛人那样活着也有意思。就是有家不能回,让人心里悬悬的。”
宝珠知道杜马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前村子里演过一场印度电影,吉普赛人的生活很让当时的光棍们兴奋了一阵,说好了要雇几辆马车拉着去流浪的,但终因怕荒了土地没有成行。如今没地可种了,武二拿了唢呐,杜马会敲手鼓,沿路即兴演出,混口饭吃,已经走了三百里路了,离省城都不远了。苦中作乐,一路走来,倒觉得是一种活法,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宝珠。
武二说:“人生地不熟的,忽然听到有人喊站住,还以为是警察追上来了。”大家笑。有人说这位兄弟既会吹唢呐,就给大家来一段解解困乏嘛。小刘也鼓励说:“展示展示你的才艺。”武二说:“行。”
武二的唢呐吹得极有天分,各种气韵用得恰到好处。激昂时如万马奔腾,低沉时如泣如诉。一曲《走西口》牵出了心中的一片情思,一片忧伤;一曲《拉兹之歌》那么滑稽,又那么乐观,吹得人的心绪忽上忽下地翻滚。杜马手鼓紧敲慢敲,舒展大方,似乎成了众人心跳的节奏,众人齐呼:好!好!
武二说:“献丑了!”
宝珠也没有想到——几个月没有听武二吹唢呐,如今竟吹得如此的动人了。心想,以后若是真混不下去时,还不如和武二,杜马组织个演出队,去流浪演出,想来也是件很快活的事。但需招进几个漂亮的女郎;漂亮的女郎应该长的像潘英——宝珠知道潘英不会参加他们的演出,军人的妻子嘛——在宝珠看来,这真是件美中不足的事。
美中不足今方信。宝珠经历的真是太多了!
第七章 全体警察向后转。。。。。。
省城就是省城。——马路就是宽,人就是多,楼就是高,车就是漂亮。人操着各种各样的语音,车有各种各样的式样。这里发生的故事,好像全都有始无终。比如两个人撞车了,争吵得不可开交,各说各有理。警察把他们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