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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流言流年-第23部分

小说: 流言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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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听说是限量版啊,再要买都买不到。”
那件“fcuk”的粉色外套是典范送给吴菲的,因为的确是限量版,美美见了眼热,吴菲就势想“公关”一下,就让老莫送给她了。
美美不听则以,一听这提醒,立刻把身上那件fcuk脱下来丢在地上,还用力踩上一脚“谁稀罕这种脏东西!”。
吴菲站在沙发旁边一直被噎着没机会说话,几种怨气混在一起,终于被美美仍踩典范礼物的举动给点燃了,她一回身,从窗台上捞起美美几年前陶艺课上烧的一个四不像的花瓶,对准墙上挂着的一张照片重重地砸上去,两个物件都应声碎成一片。
那照片是老莫跟文青竹在美美5岁生日时候照的一张合家欢,照片上的老莫和文青竹都还是脸上没有太多沟壑的“青中年”,而美美则是个胖胖的幼儿,头上还戴着一个庆祝生日的小帽子,是用彩色纸叠的,很滑稽,但不失可爱,三个人都笑得很甜。
美美每次放假回来都郑重其事地把这张照片翻出来挂在客厅最醒目的地方。兼有怀念和示威两种含义。在吴菲眼里这个行为很像是狗撒尿,其占领的意思绝对多过排泄本身的作用。
而那花瓶是另一个印记,是美美送给她爸爸的第一个生日礼物,父女俩都宝贝得很。
照片和花瓶应声落地的时候,美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马上夺门而出,莫喜伦拦不住,看女儿穿着单衣就出门,心疼地赶紧拣起地上的fcuk追出去。没几分钟又拎着fcuk回来——莫喜伦向来杠不过女儿。
刚好那天莫喜伦自己也有些生意上的磕磕绊绊,正一腔烦闷不知如何排解,想不到回来不到三分钟就目睹了这桩闹剧,一时所有的心情顿时变成对吴菲的不满既而迅速转为怒火,他冲上来想都没想就一把把吴菲推倒,然后揪住吴菲的头发死命地往墙上连撞了几下。
吴菲先是被老莫的举动吓懵了,等挨了几下撞才清醒过来,只有挣扎着在摸索中一把把莫喜伦的眼镜抢下来,老莫一时失去方向,这才松手放了吴菲。
那天吴菲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北京深秋的大街上走了很久,等走出七八条街,忽然又想到杨小宁当时说的那句话来了,她还记得那天杨小宁送了她一条牛仔布的学生裙,可是才穿上,裙摆上就被她同学不小心刮破了一个洞,她心疼与惭愧参半,等再见面的时候地跟杨小宁哭诉,他安抚她说“没事,没事的。”
这情景让吴菲陡地委屈起来,在大风里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自语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你在哪儿啊?你为什么离开?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边说边在大风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每个女人总要遇到一个人或想到一个什么人才能顺利地抒发委屈,只有幸福的女人才有资格对现实中的人抒发,像吴菲这样的、大多数没那么幸福的女人就只有对着记忆里的人抒发。杨小宁就是吴菲抒发委屈的那个记忆中人,她也只有在对着记忆中的杨小宁抒发时,她心里的那个早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的小女孩的成分才会蓦然跳出来,她才会真实地感到,在她心里,其实始终都在渴望着一个声音在她受伤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没事,没事的。”



《流言 流年》二十三(3)
吴菲知道,在杨小宁离开之后,那个当年的她也就一直留在原地了,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分,她和她当年的自己才会狭路相逢,然后只是眉一皱,头一点。



《流言 流年》二十四(1)
那天之后吴菲搬出来住,为了不想让妈妈担心,她就也没回家。那时候吴宪工作顺利手头宽裕,未方便约会起见,就又在外面另外租了个单元。吴菲就暂时住吴宪那儿,但她保持着当姐姐的尊严什么都没对吴宪说。
吴宪一边察言观色,一边企图找些让她排解的话题。
某天晚饭后,吴菲拿了些工作上的资料回来加班,吴宪在看球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吴宪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吴菲一眼,问:“姐,你忙着呢吗?”吴菲头也没抬地哼了一声,吴宪站起来到厨房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又给吴菲倒了杯果汁递在她面前,然后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吴菲说:“对了,姐,你知道吗,那个老女人得乳腺癌了。”
“哪个老女人啊?”吴菲继续翻阅她的资料,头也没回地问到。
“就那个,咱爸当年的相好,取代了咱妈的那个呗,嘿嘿。”吴宪喝着啤酒坐回电视机前。
“哦?你听谁说的?”吴菲这时候才抬头看了吴宪一眼:“真的假的?”
“嗨,反正我就是听说了呗,而且消息绝对准确!再说,我没事儿‘方’她干嘛!”吴宪回头看着吴菲说。
“哦,是吗。”吴菲没什么表情地看回资料。
“听说要切除乳房,完了完了,这下咱老爹该没事干了!”吴宪喝了一口啤酒笑道:“下次谁出国,想着给他带个D cup的塑料娃娃回来让他耍耍!”
“少放屁!怎么说话老像个小流氓啊你!”吴菲笑着怒斥。
然后姐弟俩各自忙自己的,当晚都没再提这件事。然而那天夜里,吴菲做梦的时候却不料地梦见了小时候的家,梦见“霍元甲”,也梦见她爸,在梦里头有时候爸爸和莫喜伦变成了一个人,这梦让她极其沮丧。
又隔了几天,吴菲去药店买了一堆的各种补品,又取了两万块钱,叫上吴宪两个人一起开着车去怀柔他们爸爸的那个家。
等快到吴爸爸家的门口,吴菲在距离十来米的地方停了车,低头想了想,对吴宪说:“你自己去吧,我不下车了。”
“你不去我也不去!”吴宪说。
“你去!”吴菲瞪着眼命令到。
“姐,”吴宪皱着眉望着她“你这是何苦呢。”
“要你管?!让你去你就去!”吴菲说完把吴宪连人带东西都推下了车。
吴爸跟吴妈离婚之后仍住在郊区,娶了那个跟他相好多年的女人,两个一起弄了个小庄园做近郊旅游的生意,起初的几年经营得还不差,也赚了些钱。后来吴宪功课总不好,吴菲想着自己一直梦想出国没出成,那弟弟怎么也得完成这个镀金的梦想,反正考国内的大学无望,不如直接去国外读交钱的学校,在当时的观念里,管它什么水平,只要出国就好。
因此吴菲瞒着她妈去她爸爸那儿闹了几回,要了不小的一笔钱,分阶段悉数给了吴宪,送吴宪去了新加坡,念了个不入流的技术学校。
吴爸爸那时候是生平头一回乍富,他原本也不是对儿女小气的人,只是,他不喜欢女儿拿了他的钱还摆出一副继续阶级斗争的阵势。
吴菲闹也不纯是为了钱,有些她说不出的东西,只有靠要钱才能舒解心头的一阵恶气!结果,几回闹下来,虽然得了钱,却把吴爸爸对这一对儿女残存的一点愧疚也给闹没了。最后一次吴菲去拿钱的时候,是被他爸爸用钱丢出来的。吴菲后来回忆她在院子里咬着牙满地拣钞票的情景,很纳闷,她其实全然已没有任何悲恸,只是,从那以后,跟爸爸多年都没有音讯往来,彼此也不愿意有任何惦念跟牵拌。
最近的几年,吴爸和后娶的老婆也双双步入老年,膝下又没别的子女,庄园疏于管理,慢慢生意也做不好了,只能算勉强维持,晚景颇有几分凄凉。吴菲在人前绝少提她爸爸,直到吴宪从新加坡回来,才又零落地开始有爸爸的消息,吴菲知道吴宪跟爸爸一直有联系,也估摸着吴宪许是偷偷去看了他们的爸爸几回,也不追究,只不闻不问。
至于对那个后妈,吴菲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就记得她少年时,一天吴爸爸下班回家,忽然从包里摸出一条鲜艳美丽的手织围巾给吴菲,这是在吴家历史上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吴菲完全没有收到爸爸礼物的经验,一时受宠若惊,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地张着嘴愣在她爸爸面前。
“傻孩子!好看吧!”吴爸爸两颧绯红,笑笑地说完,甚而还空前绝后地在吴菲鼻子上刮了一下,慈爱得像个正常的父亲。
奇怪的是,那围巾在吴菲脖子上系了没几天之后忽然消失了;更奇怪的是,吴爸爸并没有因此而打骂吴菲,只是更不搭理他们母子而已。吴菲一直都匪夷所思,因为“沉默”实在不是她爸爸对待子女犯错时通常表现的风格。等过了好多年之后,在某个只有吴菲和她妈妈共同度过的中秋节,那个答案才终于揭晓。吴妈妈很得意地回忆说,那条围巾被她扔到公共厕所去了,因为那是吴爸爸的那位相好织的。



《流言 流年》二十四(2)
吴妈妈几乎不会任何“女工(音hong)”,连她自己也引为憾事,所以就更有理由恨那些鸠占雀巢的行为。
吴宪二十来分钟后从他们的爸爸家出来,吴菲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车始终没有熄火,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爸爸和一个陌生的女人送吴宪到他们的院门口。
那两个人远远地、翘首往吴菲停车的方向望过来。
在吴菲印象里,这是唯一的一次,她在她爸爸脸上,终于找到一丝他对她有些期许的表情,虽然是远远的,但,这样一个表情,在她心里,似乎,已经默默地等了将近三十年。
吴菲忍不住泪眼婆娑,她忽然无力正视或承受她自己的期待,他们隔着反光的距离和吴菲自己的眼泪使一切显得并不真切。
车里那时正响放着卡拉丝如天籁一般的歌声,那是普西尼的作品《Gianni Schicchi》中的经典唱段,那也是吴菲最喜欢的唱段。没有人告诉过吴菲,那唱段的名字,正是叫做《我亲爱的爸爸》。
吴菲把CD的音量放到最大,脚下又用力踩了几下油门,等吴宪一上车,她就放下手刹,以起飞一样的速度绝尘而去,把他们父女间最后一次见面、和彼此终于的谅解都留在了北京郊区的某一丛无名的黄沙之中,不问过去,也没有将来。
等晚上到家,老远就看见莫喜伦穿着黑色的风衣瑟瑟地站在吴宪家公寓门口。姐弟俩停好车,吴宪挽着吴菲走上前去,等到了莫喜伦跟前,吴宪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用拿烟的那只手轻轻戳着莫喜伦的胸口缓缓地说:“姐夫,今儿,我是看在我姐面上叫你一声‘姐夫’,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出了什么事儿,我就知道,我姐,她是个好女人!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嫁给了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你就必须得好好对她!听见没有?下回,你要再让我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我告诉你老莫,你就最好别在让你那个倒霉女儿出现在北京!否则,只要让我知道,我找人做了她,你听得懂什么叫‘做’吗?我吴宪说到做到!”说完使劲把烟头掷在地上,一脚上去用力碾了个粉碎,脚上穿着典范送他的那双钉着黄线的“Dr。马丁”的短靴,行为和装扮非常登对。
那是唯一的一次吴宪像个流氓一样说话而吴菲没有喝止他。
莫喜伦没跟吴宪争执,只是低头跟吴菲说:“咱们回家吧?”然后又回头平静地对吴宪说:“谢谢你这两天帮我照顾你姐姐。”
回家的路上,老莫一边开车一边试探地伸手拉吴菲的手,吴菲没有抗拒,他就抓地更紧了,甚而还把吴菲的手拉到面前贴了贴他自己的脸。吴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原谅莫喜伦,她只是知道在那几天里,她特别需要有“家人”的感觉,是除了吴宪之外的,真正的“家人”,而只有莫喜伦身上,能散发出最贴近这种感觉的气息。
等过了两个红灯,老莫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帮我救美美的事?”
“不要在我面前再提你女儿,ok ?”吴菲很懊恼自己的遐想被打断,就恶声恶气地嚷。
“ok;ok不提不提,我的好老婆!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老莫忙不迭地哄劝道。
又沉默了一会儿,吴菲忽然用哭腔自语说:
“我后妈得癌症了。”
“你后妈?怎么从没听说你有个后妈?”莫喜伦诧异地问。
“是啊……”吴菲答非所问,恍然发现自己是泪流满面。
莫喜伦回头看她,用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抱着她,安抚道:“我们来想想办法,没关系的,什么癌啊?要不要我来找个外国医生看看?”
“我们回家吧,小爸。”吴菲没有接老莫的话,又对他用以前他们恋爱时的称呼,然后顺势歪过去躺在他腿上,像当年偷情时一样,伸手紧紧抱着老莫的膝盖,努力去感受她一直不确定的,在他们之间曾经似有若无的爱情和已然木已成舟的姻缘。
吴菲很奇怪,她和莫喜伦认识以来,每次他们之间关系的递进,总是要借助着其它的因素。她也始终不愿承认,她和莫喜伦之间有一些彼此都存在着的错觉,那错觉让他们相信爱其实也曾经眷顾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使,从物理表现上来说,那是比任何人都更密切的关系。然而,错觉,到头来,似乎那充其量也就只能是个错觉。
“爱”在他们之间,像在很多其他平凡的夫妻之间一样,为了继续,才偶尔吝惜地挤出个别错觉,让大家的生活仿佛像放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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