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吧,飞鸟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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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篇,前面还有好长好长的篇幅,都记满着父母相恋的故事。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竟是她的父亲……
“你……你叫……‘傅严’?”
“是啊……”他向前拥紧女儿说道:“你妈提过我的名字是吗?她跟你说你的父亲是‘傅严’,是吗?”
“你不要碰我!”她推开了眼前自称她“父亲”的男人,哭喊着:“你有什么资格碰我?你从没养育过我,这十五年来我们母女的生活你从未参与过!你有什么资格碰我?”
“小严……”
“不要喊我……”她尖锐而愤恨地叫着:“妈才能这样叫我,你不能!”
“我……”傅严自责地说道:“你说得很对,我没有资格,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我回来了,我可以弥补的,你给我机会,带我去见你母亲,让我好好看看她……”
“带你去见妈?”她想起正在做化疗的母亲,样貌苍老又脱了发。
她知道妈其实一直等着爸回来,妈一定不要让他看到自己那副模样……
她一径执拗拒绝:
“我不要……妈不会愿意的!”
“小严,这个时候你不能任性,我知道你不谅解我,可是你得让我照顾你妈。我认识很多医生,我也有钱能还清你们积欠的所有债务,我会倾我所有力量来救治她。你一定一定要信任我,把妈交给我。”傅严急乱地说着。
她似懂非懂,茫然地说道:
“可是……你并不知道……妈才做化疗一个多月,她就变得很衰老,容貌也不再美丽了……她削去了一头长发,凹陷了双颊,妈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样子让你看见的……”她泪眼诉说,语气满是对母亲的心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呢……她的美丽也被剥夺了,老天还留给她什么呢?”傅严闻言,扭曲了脸孔。
他记忆深处里那张美丽出尘的脸庞,依然清楚如昨。
他好恨!为什么他不能早一步回到她的身旁,陪她面对这些伤痛呢?
十五年的岁月更换,他也苍老了不少。没有小渔的日子,他的眼瞳看出去是一片黑白,他早已将自己停格在鲜丽的昨日,那些炽热的感情会伴他年少,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就这样数日终老。
然而小渔也同样不好受,她面临的是身心上的双重折磨,命运怎堪如此让一个女子憔悴?又怎能让他没能陪在她的身边给她力量、为她守候呢?
傅严忆起当年小渔狼狈逃走的那夜,心里不禁发了冷。
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他知道自己深爱的,是在她的思想建构之下的灵魂。
一道皮肉的伤痕,已然划开了他们之间十五年的鸿沟,他因而失去了她,也辜负了她。
那年少无知的肤浅,留下的是多少不及言悔的恨?如今,他再次面临这样的试探,又岂会重演当日的无情?
不会的,他爱小渔,老也爱、丑也爱,他相信即使自己花白了发、斑驳了容颜,小渔对他仍是不离不弃的,因为——
他们都已经禁不起再次相遇而后再次错过……
他回来了,也找到了她,他要正面迎上这场可能夺他所爱的风暴,与她一同与病魔抗衡!
他对女儿说道:
“别哭了,把眼睛哭肿了,你母亲看到也是徒增心痛,眼前你惟一能做的,就是把她交给我,其它的你都别管。你也该回去上课,我明天就去帮你办复学……你妈由我来照顾……”
“可是……”她还是游移不定。
傅严振振有辞地说道:
“没有可是了,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爸爸,我爱你妈,我多么希望这十五年来都陪在她身边,一起养育你……你妈是一个骄傲又自卑的女人,如果她愿意,她绝对是可以找到我的,而我这十五年来也一直不断地在找她……她可以回乡,却不要;她可以去我读过的大学找我的资料,她却没有。她只愿意凭自己的力量养大你,她强迫自己认同了宿命,强迫自己认同了我的离去。她好傻,她好傻……她不知道我这十五年来,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她,一如她想念我一样……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找她,你妈需要我,尤其在这个时候,她更需要我陪在她身旁……你明白吗?”傅严喊着。
他看向女儿的眼神是多么坚定,和她们重逢给了他重新活过来的力量。
从这一刻起,他要把这些年来累积的爱意与歉意,加倍偿还给她们母女。他要倾自己所能给小渔幸福,给女儿幸福。
一个错误,他会用十倍、百倍的力量来弥补,!就算把他整个人都投入了,他也是在所不惜。小渔,等着!你等着!
她听到他激动的剖白,心里也渐渐动摇了。
她的父亲真的回来了?这是否代表一切都有了新的转机呢?
把母亲交给他,眼前的他告诉她该这么做,她该顺从吗?这么多的问号,把她小小的身子压得喘不透气。
成人的世界,负载着太多她猜不透的秘密。
她的父亲,那个令母亲悬念多年、不愿改嫁的男人,那个令母亲迁乡背井,徙居他处的男人,口口声声说着要她一分信任,她能给吗?
傅严看着那双不安的眼神,知道女儿仍然对他多所存疑,只是时间能够证明这些的,他并不急于获得女儿的认同。
毕竟,他们有最深的血缘牵连着,却隔着一分尴尬的陌生。
眼前,他该好好想想,如何让小渔获得最妥善的照顾,这也是他目前最想做、也是惟一能做的。
小渔,你也要相信我,十五年过去了,过去这段沉重的往事、现在这场病痛的纠战,都会过去的。
一定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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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
汪萍站在一面及地的长窗前,她冷静地看着天空,屏息等待李嫂的消息。
不久,李嫂来了,她恭敬地对汪萍行礼:
“夫人。”
汪萍没有转身,只是对着窗子说了句:
“怎么呢?”
“阿邦去查过了登机资料,少爷跟冈田先生并没有去上海,他们买的是直飞台湾的机票。”
“台湾?”
汪萍闻言勃然拍窗转身,那震声充斥着傅家大厅,李嫂也低下眼神,不敢多言。
“他竟然去了台湾?这事可信吗?”汪萍疑道。
她不相信,都过了十五年了,这事还能有什么差错?
“阿邦说他亲眼看了少爷和冈田先生上了直飞台湾的飞机……”李嫂胆怯的双眼不知如何摆置。
汪萍没料到傅严竟然会如此违逆傅予丞的“遗命”,这真的令她始料未及。
她知道他对那台湾女人还是念念不忘,这些年来费尽心神思虑就是想找到她,所以他处处与她为敌,对她安排的每桩婚事都执意拒绝,对她摆架子沉脸色,说话从未超过两句。
可是,这十五年来那女人不是全无音讯吗?难道这次前去台湾,是有了她的消息?他打算重挽旧爱不成?
“不行!她不能进傅家门!”汪萍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样的女人,没有背景更无出身,怎能入了豪门?
“夫人……”李嫂欲言又止。
汪萍扫眉看向她,不耐地说:
“你想说什么?”
李嫂不敢直视汪萍,即使她是汪萍的心腹,却仍是有种难以亲近的怯懦。
“会不会……那件事……”她还是迟疑地不敢开口。
“你少吞吞吐吐!你不必顾虑什么,就说吧!”她厉了口气,走至沙发坐下。
李嫂跟了过去,即使鼓起勇气说了,还是不禁压低了音量:
“就是……少爷会不会发现遗嘱不是老爷拟定的?”
汪萍一瞬间慌了眼神,她立刻回道:
“这事不要再提第二次,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知道的!”
关于这事,她有十足的把握不会有人知道。
当年她在遗嘱上添了一条名目写道:
吾儿傅严,不得以任何理由返归台湾。先慈但能谅解吾之骤辞,傅家子孙惟可速速接掌事业,方能永保家脉。
遗嘱一这么写下,纵使傅严再怎么不甘,当时也容不得他矢口说不。这一切计划得十分精密,除了她,只有李嫂知道。
“那么……少爷也许找到那女孩了……”李嫂在口中念念有词。
汪萍听到这话心也一紧,她问道:
“当年你说,你派阿邦去打发她走时,她家正逢丧?”
“是啊,我就照你的吩咐叫阿邦给了她一笔钱,要她有多远走多远,说少爷不想再见到她了……”她直言。
“那她后来到了哪里,你知道吗?”汪萍追问。
“呃……”她低了头说道:“你没吩咐,我就没追查了……我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李嫂说得很心虚,怕汪萍怪罪于她。
“这事一定有了新进展,不然傅严十五年都这么过了,不可能无缘无故走台湾一趟的……”她心想一定是这样的。她当机立断:“我们也去台湾,找到了她,我会要她知难而退的。找不到她,我看傅严怎么跟我解释!”
李嫂忙点头,立刻转身去收拾行李。她知道汪萍心里有算计不完的念头,所以她做事总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也让江萍刺着了眼。
汪萍冷着一张脸孔,不发一语,她知道是时候把一切做个了结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旁附耳听到所有经过的冈田弘也,那全盘了解的眼神比她更为深邃难懂……
冈田弘也静静地走过大厅,进了佛堂为傅予丞上香。
当他手里捻香凝视着傅予丞的牌位时,却激动得流下热泪……
“老爷,你可以瞑目了,弘也一定帮你洗刷冤名!你的死,终于有了代价了……”
第八章
小渔走出病房,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她的主治医师办公室。
当她因头痛晕眩,身体虚弱得必须扶墙行走时,她看着前方白墙镜面中的自己,不禁弯低了身子。
她撑着地面的手臂满是紫斑,只是一低头又落下了几丝黑发。眼中的泪水很沉重地滑落脸庞,但她仍旧站直了,继续往办公室走去。
她往门上扣了扣,一位白衣护士一开门看是她,急着搀扶她说道:
“江小姐,你刚做完化疗,身体还很虚弱,赶快回到病床上休息……”
小渔没有理会护士的拦阻,探眼望向魏医师说道:
“医生,我……能跟你谈谈吗?”
她说话很困难,口腔黏膜发炎所导致的疼痛,使得她吞咽食物的情形也不佳,整个人渐行消瘦。
魏医师和婉地对她一笑,示意护士搀扶她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江小姐,你想和我谈些什么呢?”
小渔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脆弱,仰了仰头要自己蓄积眼眶的泪水倒流。
“医生,我……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这是她最关切的。一旦她弃世,念严怎么办?她那还年幼无依的女儿能倚靠谁?
“你现在不应该想这些问题……”魏医师中肯地说道:“血癌在以前或许是无药可治的绝症,可是以现在进步的医疗技术,任何血癌病患都有被治愈的可能。”
“那么……”她敛紧眉睫说道:“我被治愈的可能有多高呢?”
“江小姐,我不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以医学界的眼光来看,新药随时可能被研发,会有愈来愈多病人因为医疗技术的进步而被治愈……”
“医生……你不必安慰我了。”小渔口气虚弱却坚强:“我只想知道,我的状况到底有多糟……”
她已经化疗了四次,到了一般的“巩固治疗”阶段。
通常,如果此时没有适合的骨髓捐赠者让她做移植手术,她也就熬不过多少时日了。
因为发现得晚,使她错过自体移植骨髓的最佳时机,亲属骨髓适合率有四分之一的机会,而她没有任何一位亲属可以帮得上忙。
只有透过非亲属的骨髓,才能挽回她岌岌可危的性命,可是适合的机率几乎是万分之一,甚至数万分之一……会有这样的奇迹吗?连她都怀疑。
上天从无宽待过她,又怎会在此刻为她垂怜呢?
一个悲惨的童年,一段毁绝的爱恋,难道还要加上一场打不赢的病战、一个无人照料的幼女才够吗?上天才会放过她吗?
魏医师知道她挂念女儿,那个早熟的孩子曾经也来问过他,她的母亲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这样的天伦悲剧,总是一再上演,而他只能给予希望,其它的就要实身事外,保持自己的专业与客观。
他说道:
“目前,我们联络的骨髓资料库,都没有适合你的骨髓,可是每天全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