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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姐妹-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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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兼施威胁利诱,她们就是不走,说要见范书记。我身边一个老干部模样的人说,“万一出现中暑晕厥,事态将朝不可收拾的方向恶化。”

果然,手足无措的信访局长进进出出了几趟之后,估计获得了领导的批准,大声说,“请你们派出代表上楼,市委书记要接见你们。”
第六章:破灭(6)
    她们推推搡搡推出了五个代表,五个代表再推举从桃源师专退休的肥婆带头说话。肥婆也不含糊,回应局长说,“我们不上楼,书记难道就不能晒太阳吗?难道就不能跟群众站在一起吗?难道就可以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吗”

局长通红的脸膛胀得发紫,被肥婆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无奈,又进去请示了。三把火大步流星走出办公楼,终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肥婆一见三把火就掀开汗衫号啕大哭:

“我不想活啊,我没人做啊,书记一定要为民做主啊,我家老何天天往陶氏祖祠钻啊,医疗保险退出来输光啊,住房公积金退出来输光啊,买断工龄的钱又输光啊,叫我怎么活啊?还讲不得说不得啊,一讲就打我啊,书记你看啊,你看我这肚皮上哪有一寸好肉啊。”

肥婆的汗衫薄如蝉翼,被汗水湿透紧紧粘在上身肥肉。仅仅是匆匆一瞥,三把火就清楚地看到肥婆桔皮似的肚子。三把火的目光无处回避,低头说:

“拉好拉好,拉好衣服再说话。”

肥婆遮好肚皮,随即捋下汗衫领口,突出滚圆的臂膀,改哭诉为控诉。“书记看我这里,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过的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另外四个女人触景生情,化悲痛为滂沱的泪水和横飞的唾沫。

“什么桃花彩选,分明是桃花彩骗。”

“政府不管我们可要联名上访。”

“聚众赌博是违法行为。”

“桃花彩选代表谁的利益,是最广大人民的利益吗?”

“搞什么寿星佬托梦,那是封建迷信。”

“长此以往,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愁苦布满了三把火的面孔,他心里有数,这种表情更能安慰怒火中烧的女人。等她们平静下来,三把火亮出明确的态度:

“市委市政府一定要严肃查处桃花彩选旅游活动中的赌博问题,要一查到底,决不姑息。发生家庭暴力的,妇联、居委会要介入调解,情节严重的要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保障妇女儿童合法权益不受侵犯。大家安心回去吧。上访我看就不必要了,如果我们解决不好,再上访也不迟啊。”

信访局、妇联、市委办的头头们闻风而动,展开一对一的思想攻势,他们拉起女人的手,既态度强硬,又语重心长。几个回合下来,五个女人都扛不住了,半推半就、哭哭啼啼离开了草坪。

请愿的妇女虽然退出政府大院,事件却深深触动了我,看来,找到一个妥善解决桃花彩选民愤问题的办法已迫在眉睫。什么叫妥善解决?桃花彩选决不能查封,群众决不能上访。那么,三把火还有什么高招?

三把火的高招就是由文化旅游局出台《关于参与桃花彩选游戏活动的规定》,规定说,桃源市本地居民一律不得参与桃花彩选活动,凭身份证进入陶氏祖祠。我想,规定有什么用呢,我思忖,这些嗜赌之徒难道不会做一张假身份证或者找熟人进去?转念一想,对了,性质不一样,好比有了刑法劫富济贫就不再是义举,而是抢劫。这个规定的奥妙在于,既为政府开脱了责任,又企图为桃源留住了人脉。

事与愿违的是,自从这玩意儿贴上陶氏祖祠的石灰墙,桃花彩选就像一个更年期的女人,变得忽冷忽热了。外地人不可能天天凑热闹,只在双休日来扎堆,这样就产生一系列问题:大门外的小摊贩撤退了;停车场的收费缩水了;功德箱里的钞票几天也满不上来。我的忧虑还远不止这些。

桃花彩选刚开彩,就有人在陶氏祖祠里放高利贷。但是,陶氏祖祠里的利息实在是太高了,借一万块钱一个月下来要还掉六千。于是,赌徒们因陋就简,干脆就地做起桃花会来,通过桃花会标来的赌资显然要比借高利贷划算得多。桃花会的行情是十万块六分到八分利,付出六千块可以获得十倍于借高利贷的赌本。当然,陶氏祖祠里的桃花会已经失去了传统桃花会的所有文化内涵,印会单、喝会酒、唱会歌,一切都免了。那些被桃花彩选输红了眼的赌徒蹲成一圈,在烟纸做的会阄上填个数字往脚尖一丢,随意记个账就掏钱。
第六章:破灭(7)
    这样,形成于陶氏祖祠的“天天会”模式被拷贝出来向全社会推广,彻底改变了桃花会的互助性质,堕落为疯狂套取赌资的工具。反之,桃花会又为陶氏祖祠输送了源源不断的赌资,促使桃花彩选的赌面进一步膨胀。

我不知道拦阻本地人是谁的主意,但我知道这个出主意的人一定不理解,桃花彩选其实是桃花会的龙头与核心,不可有半点闪失。有桃花会高额利率的驱使,大量资金从周边的永安、连城、海源等县市流向桃源,从农村的百元会流向乡镇的千元会,又从千元会流向城里的万元会、十万元会,最终构成大会套小会、盘根错节的资金链。利率是资金的使用价格,谁出得起如此惊人的资金价格?毫无疑问,就是桃花彩选。桃花彩选受波折,多米诺的第一块骨牌就倒了,到那时候,就没有人可以制止大规模的烂会,更没有人可以制止桃源经济的全面崩溃,好比没有人可以制止日薄西山、江河东流。不重视这层利害关系,决策就要犯大错误。

我召集大家到陶氏祖祠开会,商议对策,除了花季,通知到的人都来了。桃汛给大家泡好茶,黑着脸坐一边嚼口香糖,这让我吃惊,她把烟戒了吗?劫波埋头玩手机游戏,脸上表情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欣喜。文化馆的三个男人竞相发泄满腹牢骚,陈馆长抓抓白发苍苍的头皮说:

“狗肉都被吃贵了,现在多少钱一斤你们晓得吗,二十块呀,去年还是十块。”

张思发说,“狗肉太贵不吃就是,可是觉不睡不行,我已经两个月没睡一个囫囵觉了。口腔溃疡、肩周炎、便秘,全来了。幸亏这几天没什么人,身体才调养回去每天屙一次屎的最佳状态。”

谢军说,“我更惨,成天忙开彩,老婆要卖书,家里两只猫都饿死了。昨天在市场转悠半天,没选上一只虎皮的。你们不懂,我原来的那两只猫太像老虎了,把它们的照片跟梅花山华南虎的照片一比,没人分得清。”

我听他们越扯越远,俯身桃汛耳边说,“花季不会来的,开会吧。”

桃汛将糖渣吐在包装纸上,讲了一通开这个会的前因后果。“其实,我们都心中有数,桃花彩选玩不下去了。请大家来就是支招,说句良心话,流浪讨饭,赛过诸葛亮,说不定还有救命秘方。”

“解铃还需系铃人。”谢军的高见是,“想办法让三把火收回成命,撕掉墙上的规定就是了。”

“白日做梦。”陈馆长说,“眼下换届在即,三把火如果不上,再平调一次,以他的年龄这辈子就与副厅无缘了。传说三把火可能上某市副市长,那么他最需要什么?一是政绩,二是稳定;不,一是稳定,二是政绩。”

四个男人你来我往,你提一个方案,我否了;我提一个方案,你否了;甚至自己提的方案,自己又否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赢利性标会的最后结局就是烂会,远在浙江的乐清县烂会;近在咫尺的连城县烂会;最近,报纸上又说本省的福安市全盘烂会。怎么有效避免烂会,地方领导也好、经济学家也好,没人能提供灵丹妙药。

我一言不发,装作一门心思泡茶。

“死啦死啦,哎呀,郁——闷——”

大家都被惊声尖叫吓了一跳,原来是劫波的游戏结束了。劫波“啪”地收起手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过短的上衣一缩,露出一圈刺眼的白晰皮肤。她踢踢功德箱,拍拍寿星佬高耸的脑门,皱起眉头说:

“有你们说的那么难吗?千难万难,不怕死就不难。咱们烧了这些破铜烂铁,关门不干总可以吧?”

桃汛又撕开一根口香糖,“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会议无果而终,有一点大家是认同的,“航船”的目光要转向外地人,比如那些惠安石匠。我跟桃汛说,“你不用卖筹码了,跟鞋匠学着做航船,筹码让劫波去卖。”

34、预感

这时发生的两件事,让我产生风雨飘摇的危机,直觉告诉我,桃花会崩溃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前一件事是《海峡日报》发表了一篇题为《桃花彩选:谁的彩?谁在选?》的通讯,这没什么,人家怎么报道那是他的自由。问题是这篇稿件竟然是鼓呼写的,就是那个把我写成李嘉诚式北岛的鼓呼,就是那个动员我举办诗会的鼓呼,就是那个大笔拉我赞助费的鼓呼,什么叫见风使舵,什么叫两面三刀,我总算见识了。让我更愤怒的是,同一天,《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漫画就停了。通讯稿是这么写的:
第六章:破灭(8)
    本报记者鼓呼报道:

一天夜里,桃源市城关派出所又接到关于桃花彩选的举报电话,当巡警大队的大队长白达带领民警冲进事发现场——武陵村民陶二山家时,已经一贫如洗的陶二山从三楼跳下,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当场身亡。这位42岁的村民留下一堆撕碎的花词,身后是一对孤零的母女。

对于张凯来说,这样的故事听得太多了,他有点麻木。张凯最盼望每天两次“开彩”的时间,他的三轮人力车生意最好,准能多赚三五十元。一家足浴店的老板告诉记者,他的生意是越做越火红了,“中彩的出来庆祝,没中的出来洗洗晦气”。一次,一个村民中了两万元。那天晚上,狂喜的村民请几十个朋友大肆消费,每个小姐的手都洗出了血泡。

“桃花彩选比桃花汛厉害。”一位农村信用社的主任深有体会,“桃花汛的冲击是有形的,损失可以算出来,桃花彩选的损失是无形的。”让主任着急的是,去年这个农信社的存款为6600万元,按往年规律,农民存款年递增80到100万元左右,但这今年的存款增长是停滞的。让他更加头疼的是,他不得不考虑大幅度削减对农民的贷款,因为不能确定农民是否会提着贷款去买“桃花彩选”。主任告诉记者,“现在我们放贷、收贷都是提心吊胆的。”

“桃花彩选”为何在闽西地区如此盛行?

“很多人把桃花彩选当成了致富手段。”主任分析,在农村,除了扩大农业再生产,农民几乎没有其他投资渠道。股票看不懂,做生意又没有本钱,“桃花彩选”的适时出现,一定程度满足了农民的投资需求。

“你看看山上抛荒的地,”村干部陶太宽愤怒地说,“都疯了,桃也不种了,猪也不养了,就指望买筹码翻身。”“喂猪养牲永受穷,不如彩选来翻身。”这是桃源师专退休干部方礼金说的一句话。在桃源市,用退休工资买筹码并非只有方礼金一个。

对此,将尖刀式头发染成红色的陶火旺深有感触,他自己就是个彩民,桃树也不种了,他的父母不但没有劝阻他,反而加入了桃花彩选的行列,“我们就这么点娱乐了。”陶火旺说。

一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机关干部说,“桃花彩选”事实上成了文化生活相对单调的农村为数不多的“娱乐节目”。“桃花彩选”的庄家、彩民们在共同构建一种文化——他们通过电视、报纸、网络、手机、私印小报等渠道,传播各种关于“桃花彩选”的信息与“玄机”。所有这一切都在维系一个惊人的谎言:只要通过自己的思考,就能悟到“玄机”,打开财富的大门。

对于如何治理“桃花彩选”,这位赋有正义感的干部建议,“一定要下大决心,像对待黄色网吧那样,坚决关掉陶氏祖祠的桃花彩选。”

后一件事是桃汛跟我说的:

我晓得,你让我学着做航船,就是为桃花彩选拓展业务的意思。

由于天天泡发廊,鞋匠睡眠不足的脸像瘟鸡,拖鞋趿拉、东张西望的鸟劲头像一条落水狗。世界上的人有两种,一种人表面风光内心痛苦,一种人表面窝囊内心快乐,我妹妹花季属于前一种,鞋匠就是后一种了。看鞋匠一副背时相,不知情的人担心他想自杀,甚至担心他单薄的身子被狂风卷走。其实,现在的鞋匠幸福得想放声歌唱,假如会唱的话。鞋匠关心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家里的钱怎么办,二是哪一家发廊来了新人。有一首歌特别对鞋匠的胃口,在闸口巷听一个江西妹唱了几遍,也能哼个八九不离十。

鞋匠五音不全,也忘了歌名,这不要紧,要紧的是歌词写得好,“有钱当老大,没钱难过活”多好?“烦恼太多,未来太远,何不跟我一起潇洒游戏人间”多好?鞋匠就这么哼着唱着,全然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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