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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姐妹-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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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竟然提出断绝姐弟关系,永不见面。因为她看到弟弟,就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历史,并且弟弟越幸福,越会勾起她对不幸的回忆。

你们怎么评说这两个故事?”

交通抢先回答,“这四个人都挺可怜的,小老百姓活得不容易。”

小如沉吟片刻,试探说,“这两个故事的意义应该是,钱并不能给人带来幸福。”

“你们都错了。”我告诉他们,“答案是,在你获得金钱的过程中,如果感到紧张或者屈辱,在获得金钱之后,就不要指望会生活得怡然自得。因为在紧张或者屈辱中得到的金钱,用起来会更加不安和心酸。这就是金钱的阴谋。”

交通说,“姐夫讲的道理,理解起来很吃力。”

小如对交通的话很不满,“你懂什么呀,大哥,你说下去。”

“早在1895年,比利时后期象征主义诗人维尔哈伦就这样描绘过喧嚣杂乱的欲望,这首诗的题目叫《城市》,我背一遍给你们听听:

那不可计数的群众

——狂乱的手,激动的步伐呀——

眼里储满着憎恶,

用牙齿在攫取那越过他们的时刻。

在黎明,在黄昏,在夜间,

在哄乱与争吵里,或是在烦忧里,

他们朝向命运,掷出

那时间所带来的他们的劳作之辛酸的种子。

而那些阴暗的忧郁柜台

那些虚伪的不正的账房

那些打开着门的银行

就在他们的狂乱之风的吹打里。”

27、钱在说话

终于有一天,我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表明花季对我的不忠。

如果没有猜错,自从听到桃汛说“每年分红五十万”,雷公脸平静的生活就一定会被打破。没有人可以抵挡这句话的诱惑,尤其是一个迫切需要钱的女人。人心是很奇怪的,让人不安的不是现实,而是想法。第二天,雷公脸给我挂电话,说三把火一听“桃花彩选”四个字就暴跳如雷,大骂她妇人之见。说什么“我丢了乌纱帽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憋出一个成语来责备她的荒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第五章:金钱(2)
    “有吃自然到,没吃爬上灶。”这句客家话说的是凡事要靠运气,运气来了门板挡不住,倒霉起来爬上灶头也饿死你。我从没想过运气会来得这么快,所以对运气没有一点预感。一天夜里,雷公脸半夜三更的找上门来,说三把火同意搞桃花彩选了。蹊跷的是,雷公脸没有喜悦之色,而是像真的雷公那样黑着一张脸,也不愿多说话,急匆匆来急匆匆走,明摆的事出有因。凭直觉,肯定有难言的内情雷公脸不愿点破,于是,我一把拉住了她。

“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儿嘛。”

出人意料的是,雷公脸不但没有挣脱我的手,反而一下扑到我的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拍拍她的后背,安慰说“别哭别哭,一哭就老了。”

雷公脸的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再也拧不紧了。我扶她坐好,她这时才说:

“哑巴,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了。你老婆花季做下羞耻的事,但是我却不能责备她的羞耻,因为正是这件事的羞耻,才得到老范对桃花彩选的点头。我心痛哪,哑巴。”

事情是这样的:

当雷公脸推开卧室的门,脸上还挂着微笑。可是,雷公脸的提前回来,让骑在三把火身上的花季脑子一片空白,她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蒙了。于是,雷公脸看到的不是丈夫,而是干女儿花季,花季在惊惶失措地穿裤子。雷公脸晕鸡似的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发现丈夫蜷缩在凌乱的被窝里。花季奇怪的是,雷公脸并没有抓起一个什么利器来伤害她,而是闹,像一个捉奸成双的农妇那样又哭又闹。花季穿戴完毕,贴墙移动企图夺门,雷公脸赏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要脸的东西,啊,竟敢,啊,竟敢勾引干爹,啊。”

雷公脸又扬手掀掉被子。“我不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被子掀掉,三把火的下身裸露出来,他抓起枕头盖在耻处,甩出自己的威风。“可以了,闹够了。两年没有房事了,你让我上街打野鸡呀?”

雷公脸立即被三把火的这句话击败,一屁股坐床上,抱住被子哭了。花季紧靠衣橱站好,像犯错误的小学生那样说话,“干妈,对不起,我也是没法子。”

这句话让雷公脸很生气,“什么叫没法子?你偷男人还说没法子?”

“不是的,干妈。”花季将垂到额头的一缕乱发挂向耳背,“我一个大学生嫁给搬运工,可是哑巴他,他还不满足,整天跟劫波搞到一块。干妈,我是有苦说不出呀,劫波不懂事,以后还要嫁人,我能怎么样?我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个男人,气他。”

“不用解释那么多,花季。”三把火点燃一根烟,房间里蔓延一股男人气,“事已至此,我就给你露个底,你干妈动过子宫摘除手术,雷公脸就是手术后遗症,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我堂堂领导,身边美女如云,你以为我很潇洒,我过的是和尚日子。”

三把火伤口撒盐的这一招激怒了雷公脸,她抓起枕头就抽,“我呢,我就幸福吗,我还不是尼姑的日子。弟弟下岗没人管,哦哦哦;南南去英国留学没有钱,哦哦哦;结婚二十多年下无寸土上无片瓦,还住公房,哦——哦——哦——”

遮羞枕头被夺走,三把火的男根暴露无遗,花季无处回避,转过身去。三把火训斥说,“不是说好的吗,为了维护这个家庭,为了南南的前途,你同意我外面找一个。有什么事你说嘛,何必又哭又闹,泼妇似的。”

“我弟弟下岗你不管,南南没钱去英国留学你不管,没钱买房你不管,我还有什么好说。”

“胡扯八蛋。”三把火吐出一串烟圈,“我在桃源,你弟弟在海源下岗我怎么管?南南还在读大二,留学的事过两年再说。至于房子,我过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要调哪儿,买来干嘛?”

雷公脸打算摘一节手纸擦眼泪,发现纸盒易位、地上一团脏纸,显然是花季抽去擦下身了。雷公脸愤恨地一踢纸盒,“就手上这一百万,一件事都摆不平。”
第五章:金钱(3)
    三把火笑了,一笑就被烟呛了一口。“终于言归正传了,夫人有何锦囊妙计,可以让我这个七品芝麻官安全致富?”

火候到了,雷公脸抬起泪眼正视三把火,“我同意你外面找一个女人没错,但我不同意你找花季,花季是我认的干女儿。我的干女儿就是你的干女儿,你们有父女关系懂不懂?”

“纵然江海无数,我只取一瓢饮。我,就喜欢花季。”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三把火不说话,盯住她,等她的下文。“除非你同意他们卖桃花彩选。”她说。

“可以。”三把火伟人那样挥一挥手,“但是地点要放在陶氏祖祠,所有参与游戏的游客都要先买门票,门票收入全部归文化旅游局;不得有现金往来,只能使用筹码,凭筹码到观桃阁领奖品。”

雷公脸说完了警惕地盯着我,她以为我会发火、会暴怒,结果我不但心如止水,还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表情应该是怒发冲冠,表现出来的却只是从鼻孔打了一声“哼”。

世外桃源景区“初极狭,才通人”,进口处“一线天”仅一条容俩人擦身而过的石缝,有泉水淙淙细流。“豁然开朗”处,鹅卵石砌就的小径两边是苍翠欲滴的桃林,枝桠宛若美人的纤纤玉手,在人头高处相牵相握,织成一谷深蔚妩媚的幽幽梦境。抬头远眺,一堵雄伟的石峰浩然冲天,那就是景区主峰了。登临绝顶,近可见硕果累累压弯枝头,远可见山峦上连绵簇拥的桃林成黛色。

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此静谧幽深、佳景天成的世外桃源就是没有游客。20元的票价是物价局核准过的,按劫波的说法,景区开放一个多月来,售票所得的金额只够买他们当床用的售票桌。是“养在深闺人未识”吗?不,世外桃源妇孺皆知;是没有广而告知吗?文化旅游局已经在319国道沿线竖了五块巨幅广告牌;是没有组织吗,厦门的八家旅游大公司都将世外桃源纳入“回归自然游”线路。可是,售票处门可罗雀却是铁一样的事实。当然,麻雀就多了,它们成群结队呼朋唤友,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从这一片桃林落到那一片桃林。如果麻雀“哗”的一声各自飞散,说明桃树下有正在疏果的农民。

水蜜桃的结果率较高,如果无节制地大量结果,果实的个头将变小,核大肉薄味淡,同时也将导致树势迅速衰弱,大大降低丰产的年限、缩短经济寿命。为了桃树保持高产、稳产,并获得优质的果实,必须适时适量地进行疏果。这个季节是疏果的最后期限,从桃树下钻出来的就未必是果农了,也可能是:我和劫波。

桃花会的规模越大、往来的现金越多,我的情绪越紧张,疯狂的会友伸手向我要利息,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我就是碎尸卖肉,也满足不了他们贪婪之心的万分之一。这岂止是画饼充饥,岂止是杀鸡取卵,简直就是饮鸩止渴。我这个桃源市的“致富带头人”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对医生说:

“想吃吃不下,想睡睡不着,心里累得慌又容易惊醒,满肚子忧愁又不知道自己缺什么。”

老中医把一把脉,照一照舌苔,开了几味清凉解毒的平常药,信心十足地说,“太累了,不是身累,是心累。”

我点头称是,“除了吃药,有什么缓解紧张情绪的办法吗?”

老中医低下头,目光越过老花镜上框注视我,“缓解的办法?不好说,千人千面,这叫油条蛋糕,各有一招。看你的手指和牙,不抽烟吧?”

“不抽。”

“喝酒吗?”

“偶尔喝一点。”

“喝茶吗?”

“喝了睡不着。”

“赌吗?我是指娱乐性的小赌。”

“从没赌过,但我准备开一家赌馆,你信吗?”

“老板说笑了。”老中医把弹簧式圆珠笔按得咔咔响,意味深长地说,“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不过,艾滋病泛滥,可激动不得,千万要戴帽作业呀。”
第五章:金钱(4)
    我被击中心事,目光都呆滞了。细细想来也的确如此,只有在《桃花结》的歌声中、在劫波的肚皮上,才能驱逐烦躁,找回男人的激情与梦想。美中不足的是,我是劫波的姐夫,这层特殊关系限制了我们活动的区域,除了售票处和桃林,别无他途。

我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进陶家的门了,一是忙于桃花会,二是怯于同时面对花季、劫波姐妹俩。三把火同意搞桃花彩选的喜讯由雷公脸传给我,喜讯就不完全是喜讯,掺杂了一半的忧愁。显而易见,要将桃花彩选设在陶氏祖祠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先买票进场、再凭筹码到观桃阁兑纪念品的游戏规则,也将使到场赌资大幅缩水。不管怎么说,三把火总算松了口,这就是胜利。

我同桃汛细细盘算,认为还是要从老爷子身上打开突破口。陶传清的冤屈昭雪后,挺直腰杆做人,又是捐款修校舍、又是主持水蜜桃研究会,在族人中的身价扶摇直上。我载桃汛到陶家,只见劫波在客厅埋头发短信,有人来也不抬头。桃汛很是不惯:

“一个大姑娘家整天就知道傻玩儿,有什么出息?”

“别看这小小的手机,我接上卡,容量吓死你。还有,可以录你的声音做铃声。”

桃汛光知道用手机挂电话,哪听说还有这么多名堂。“那我说一句试试:劫波劫波我爱你。”

“要说就二姐夫说,你说这句话有什么意思?”

“乱讲,他是你姐夫,更不能这么说。”

劫波一跃而起,扯住我的袖管,“我偏要你说,偏要你说。就说一句,说一句玩儿嘛。”

“好好好,我说。劫波劫波你好吗。”

“不行。”劫波要捏我,“要说劫波劫波我爱你。”

被逼到墙角的我皱起眉头说,“劫波劫波我爱你。”

劫波摘下我腰间的手机,拨通自己的号码,响起的铃声果然是:“劫波劫波我爱你。”

真是哪一壶不开拎哪一壶,正在下楼的陶传清听到了这该死的铃声。“胡闹,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懂不懂?姐夫就是姐夫,天底下三脚猫难找,两脚男人还难找吗,非得姐夫爱你?”

这些在我听来字字诛心的话,把劫波骂得哑口无言,吐吐舌头,收起手机。溜了劫波,陶传清掉转身来对付,“你们一起来,是为鞋匠的事?”

由于长时间熬夜,陶传清的疾眼红肿得像一对烂柿子,淡黄色的目眵凝结在眼角,灰白的头发蓬乱得像风中的鸟窝。我终于理解了,让人油枯灯灭的往往不是忍辱含冤,而是有太多的欲望没有满足。这就提醒我,该怎么跟憔悴的老岳父说话:

“爸,我们听说你在写书,特地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为鞋匠而来,我也要讲一讲鞋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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