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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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爱情是世界上最美丽,也最动人的情感,奇怪的是,许多爱情的结局就是死亡。如果爱的结局是死亡,为什么我们还要义无反顾地追求爱情呢?爱情的诡异、爱情的神秘是人类历经数千年文明史都无法破解的。无论你是穷人还是富翁,无论你是文盲还是博士,无论你是少年还是老翁,在爱情面前你永远是天真无知的孩子。有钱财买不来爱情,有力气追不来爱情,有耐心等不来爱情,爱情只能发生,神秘地发生。比如你们,就不知道将来的爱人在何方,长得什么样子。在我看来,中国传统的关于缘分的说法可能是人类对爱情最准确的注解了。”
小如不愧是大学生,他说,“《白蛇传》中,白素贞为了报答许仙一千七百年前的救命之恩,竟然以‘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来形容缘分。”
“非常好。”我说,“花季是那么漂亮,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爱上她的。还有,她不爱钱,我多么希望她能爱钱,只要她爱钱,我愿意把全世界都给她。她的父亲,也就是交通的姨丈虽然自恃清高,但他问题缠身,是我用钱摆平了他的问题。花季对钱的漠视深深地刺痛我的自尊,因为这样就非常不对等。她美丽、有才华,出污泥而不染;而我呢,一个搬运工,没有学历,没有身份,一身铜臭,而且是个花痴。
小如啊,我有一个奇怪的信念,我相信人无完人瓜无滚圆,人是绝对没有完美的,一定有局限,不是身体的就是知识的,不是道德的就是情感的,终归有局限。我想,花季也不例外,她一门心思想调进文化馆,想过体面的日子,想得到完美的爱情,这些欲望就是她的局限。因为欲望本身就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花季太骄傲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数落我,像一只凤凰数落一只公鸡。我就不信她是凤凰,就算是凤凰,我也要让她变成跟我一样的母鸡。我一定要找到她的缺点,如果没有,我就要想方设法给她制造一个缺点。这样,她就跟我一样是个有局限的人了,我就有资格爱她,有资格帮助她,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了。我对花季有一种奇怪的期待,期待她能犯错误,而且越快越好,越大越好。
第四章:乱性(2)
我要从她借调文化馆这件事入手,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根本就不信三把火会白白地帮助她。尽管花季经常对我指手划脚,我知道自己的底牌,自己能娶到如此美貌的妻子,忍受一点委屈也是合理的。”
交通红着脸插了一句,“犯再大的错误,你也不能杀人。”
“说得好,”我说,“交通,为什么我犯错误你就要杀我呢?”
21、三把火
花季在借调文化馆之前,一边教书一边写一点文章,陆陆续续有小诗歌、短散文发在报屁股上,只是没有一篇有《世外桃源今安在》的强烈反响。花季认为“武陵”就是桃源市武陵村,《桃花源记》所描述的“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与现在的桃源洞景区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至于“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随着一千六百多年的时代变迁,荡然无存就不足为怪了。
文章最后建议市旅游部门,要在桃源洞口的溪水边重新种上桃林,使游客来到这里“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世外桃源今安在》可以说是有胆有识、才华横溢,出自美女之手更是让人刮目相看,花季在小城桃源市博得“才女”的赞誉也是水到渠成的。
《世外桃源今安在》在《海峡日报》副刊头条的位置发表后,花季惹恼了以桃花源自豪的湖南常德人、刺激了读不懂“金刚怒目”的桃源文人,《海峡日报》用半个版面选发了有代表性的五封读者来信。其中有一位署名“正视”的读者说:
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湖南常德市以西的酉阳土家族地区,离城仅三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洞之上方有“桃花源”三字为证。历史事实岂容随意篡改?
还有一位署名“周知”的人质问花季,陶渊明从九江逆长江而上,横穿洞庭湖就到了常德。如此方便的水路交通不走,反而要翻山越岭去闽西桃源?陶渊明辞官后家里遭火灾房屋被焚毁,此后又遭水灾、旱灾、虫灾的袭击,日子愈过愈贫困。请问,他拿什么盘缠去闽西?
花季不甘示弱,针锋相对地撰文反驳说,湖南酉阳“桃花源”三字乃马识途所书,敢问马识途是哪个朝代的人?另外,请周知先生注意,我是说陶渊明在江州祭酒任上到过闽西桃源。
花季告诉我,她那场“桃花源”的笔墨官司打得如火如荼,有一个人躲在宽敞的办公室里翻阅《海峡日报》,这些火药味十足的文章让他喜不自禁,这个人就是桃源市新上任的市委书记范焱。
新官上任三把火,机关干部私底下叫范焱书记“三把火”,这种话传到街头巷尾,范焱书记就被叫成“放三把火”了。
那就从花季与三把火的交情入手吧,她是怎么认上市委书记这个干爹的,据张思发吹嘘,认干爹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我费了老大劲,才在街心花园坏死的喷水池边找到老张,他正在跟一个老头下象棋,围观的老头也好几个。我在老张身后站了半天,他右手死死捏住一个车迟迟不愿放下,对方也不催,围观的老头也不急。我却等不急,抢过那个车,直接就把对方的一个仕灭了。老张这下抬头了,一看是我,又抓回那个车,将对方的仕摆回去。
“这不是我的意思,不算的。”
我将老张拉离了座位,“我有急事找你,磨蹭什么呀。”
老张不依不绕,“有急事也要思考,按你那样走,三步就被他将死了。”
“将死拉倒,不就一盘棋吗?”
“这你就不懂了。”老张羞愧地笑了笑,“老婆给我十块钱买菜,这盘棋如果输掉五块,就剩五块钱怎么买得起她要的猪脚?”
“原来是这样,早说嘛。”
我从胸袋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老张手里,老张就像被施了魔法,乖乖地跟我走了。没走三五步,他的对手就追了上来,“老张,不能悔棋,更不能赖棋。”
第四章:乱性(3)
老棋掏出自己的十块钱塞给对手,“算我输好了。”
对手不干了,扯住老张的袖管说,“赢就赢,输就输,什么叫算我输?来来来,我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老张甩开对手,“好了,我下不过你,行了吧。”
对手翻过来,又翻过去检查那张十元钞,无奈地说,“我没有零钱找你。”
老张说,“不用找了,寄你那里,待一会儿我们接着下。”
我将老张引到一棵新种的柳树下,观察四周没有人,就说,“你跟我说实话,三把火是怎么认识花季的,有什么说什么。”
老张没有马上答复我的问题,而是细致地将那张百元大钞折好,掖进皮带里的小标袋。“这是私房钱,不能让老婆晓得的,下象棋、打平伙,到处要钱用,被上缴就全完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花季是怎么认识三把火的?”
“噢!”老张找一块石头坐下,回忆说:
“三把火给宣传部下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带两个人来见面,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花季。宣传部接电话的正好是常委部长姚一瑶,他没听说过花季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我的名字部长倒是非常熟悉,因为我经常在陈馆长那里报销不了药费,就找到宣传部去哭穷诉苦。部长对我就像对自己屁股上久治不愈的痔疮,心里可厌恶了。现在,三把火突然要见我,部长又觉得这个痣疮有点尊贵了。”
我问老张,“那部长又是怎么找到花季的呢?”
“姚一瑶急了,派人事科长范进找到陈馆长,陈馆长在公园里找到正在下棋的我,让我去师专找花季。可是花季在上课,保安不让我进校门。等花季下课走出校门,见我在跟保安干仗,扎进去一瞧,原来是为她而仗的。马上就要见市委书记了,我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一路跟花季分析情况。我认为,花季在报纸上说的是观桃阁的事,我也老说观桃阁的事,书记找我们一定跟文化馆拆迁有关。”
“花季是怎么说的?”
“花季认为没那么简单,要拆迁,书记就不会直接找我们。她的看法正好相反,书记是要发挥它的作用。”
“看来,三把火有一把要烧观桃阁了。”
“如此这般折腾,当姚一瑶领着我和花季急冲冲走进书记办公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三把火对宣传部的办事效率十分不满,不满的表现就是埋头看文件,将我们晾在一边。但是,当三把火抬起头来,脸上立即有了笑意,这种笑意明净清澈,是男人邂逅美女时应有的喜悦之色。”
老张说到这里瞥了我一眼,我说,“看我干嘛,往下说。”
“书记办公室是个三套间,里间办公,外间会客。三把火引我们到外间坐下,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自信说:
你是张思发?你是花季?久仰大名哪。你们两个是宣传观桃阁、宣传桃源洞的有功之臣。现在,当着姚部长的面,我要给你们露个底,观桃阁绝不能拆,不但不能拆,还要在修旧如旧的前提下拨款修缮保护。至于桃源洞嘛,我非常赞赏花季的观点,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在哪里,就在我们桃源市。花季在这个问题上做得很对,自己认定的东西就要理直气壮地去宣传,勇敢地去辩论,不要怕辩论,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嘛。
我一直在想,桃源的发展潜力在哪里?经济亮点在哪里?工业?规模太小;农业?价格上不去。这都不是我们的出路。我们的前途在哪里,在旅游呀同志们,我们这是捧着金饭碗去要饭懂吗。世外桃源所在地、三省闻名的水蜜桃之乡、黄慎故居观桃阁,还有,民间流传数百年的桃花会,这一切构成了什么?
花季插了一句,构成了桃文化。
三把火一拍沙发扶手说,对啊!多么丰富的旅游资源,我们竟然白白地浪费掉了。我想提出一个构想,就叫旅游兴市战略,当然,这要常委会通过后送到人大去讨论,你们对外先不要说。但是,有一件事宣传部可以立即着手动起来,加强文化馆的力量,把旅游文化好好挖掘挖掘。我的意见呢,花季也到文化馆去,人尽其才嘛。”
第四章:乱性(4)
说到这里,老张又瞥我一眼。我懒得理他,他又往下说了。
“姚一瑶提出一个现实问题,教师改行要编委会讨论通过才行。三把火说,特事特办,可以先借用,再考虑调动。三把火威严地挥挥手,最后说了一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诧不已的话。”
“他说什么了?”
老张笑了,“哑巴你急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哪。三把火说,姚部长有事就去忙吧,老张、花季跟我去吃个便饭。
进了书记的家门,我感到很不自在,不是我没见识,而是这套房子和书记太太都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房子大到一种程度:让我误以为闯入了机关办公楼,除了尽收眼底的入户花园、客厅、餐厅、阳台和厨房,一条望不到底的冗长走廊两边至少有六个门。书记太太更出格,是个典型的雷公脸,乍一瞧,还以为被谁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堂堂市委书记、偌大的豪华房子,竟然住着如此丑陋的女主人,唉。我心里正感慨,让我更值得感慨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花季向书记太太直扑过去,还若无其事地贴了雷公脸。雷公脸被花季的桃花脸贴过后,焕发出晚霞似的光辉。她说,老范,这丫头是谁呀?心疼死人了。
三把火在脱外套,背对我们回答,噢,是师专的花季,人漂亮、名字漂亮,你不知道,这丫头的文章更漂亮。雷公脸抄起花季的手赞叹,羡慕死人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多好。
花季赶紧抱住雷公脸的一支胳膊,轻轻的跺脚说,那我叫您干妈好吗?我从小没妈,太想要一个妈了。
雷公脸因喜悦涨得绯红,说,我哪有这样的福气哟?
花季急了,就喊,干妈,您应我呀,干妈。
哎。雷公脸的声音虽然有点干涩,还是应了花季。”
“认干妈就这么简单?”
“又不是神舟飞船上天,有什么难的?几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菜就上桌了。雷公脸拉花季在身边坐下,扬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提到男朋友,花季就不表态了,只是笑一笑。”
听到这里,我都透不过气来了,直勾勾地盯着老张。老张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的心动了一下,如此说来,花季的心里还装着我。但是,书记夫人不是谁想认干妈就能认的。认了干妈,花季再倒过头来喊三把火干爹就名正言顺了。
老张补充说,“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