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花朵-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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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来羡慕我，让别人来尊敬我，我要高高在上。我热爱艺术，可是艺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这一生也许注定什么也干不了吧。”艾深吸了一口气，憋在嘴里老半天，猛一下放出来。
吉络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向来就喜欢自己找一些所谓的浪漫，二三十岁的人了，从来都没有想过人生其实只是过日子，过日子哪里有什么浪漫可言呢，多不过一点有趣罢了。干一点让人开心的又非同一般的举动，你就会觉得那是浪漫，可是人一天到晚都把心思花在这上头，还拿什么去想吃饭和未来呢？”
艾把头深埋了下去。
“我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你不是一向都很骄傲吗，怎么会被这么一点事情打倒呢？女孩子走了，还会有再来的，钱花了，还会有再挣的，只有人的雄心一旦没了，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你还年轻，还有专业，你大不了不做小老板，打工又怎么样，还不是能吃饭嘛。不要渴望天上每天都有无端掉馅饼的事情，发意外之大财的毕竟是少数。”
吉络虽然声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却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艾一言不发，偶尔抬头看一眼吉络又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
“艾，精神一点，今天去把头发理一下吧，你并不适合扎这么一个小辫子，胡子也清理一下，太脏乱了对皮肤不好。”
艾从美发店出来的时候又是那么的精神抖擞，衣服虽然有点脏，但因为是休闲服，所以倒还是有一点别样的气息。艾出门的时候有点羞涩又有一点幸福，那种表情就好象几年前出现在吉络面前微笑着的艾。吉络禁不住笑了。
两人找了一个很小的店子吃饭，艾吃饭的时候不停的看着吉络，看得吉络几乎都有一点害羞了。
“还记得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俩每天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的，你总是把好吃的让给我，那种时光是多么幸福啊。如果我没有去深圳，如果我没有向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如果我懂得珍惜，结果又会是怎么样呢？”艾顿了一顿，接着又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并不那么爱我。你喜欢陆伟光，那天你过生日请他们来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喜欢他胜过喜欢我。可是你对我又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好。你善良、大度，你总是那么温柔那么可爱。你总是为我考虑，你为我宁愿牺牲很多东西。时间、友谊，你没有为陆伟光绝望过，可是那天我说我们分手你在家里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得出你的声音是那么的悲切。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是我对不起你。”
“吉络，谢谢你那么爱我。”艾举了举手中的茶。
“别说那些事，都过去了。一开始，我也以为我爱陆伟光会胜过爱你，可是三年了啊，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三年的时间会改变一切。如果，如果你没有去深圳，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就算陆伟光疯狂的追我我也还是一定会选择你，更何况你知道的，他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现在不行了，我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吉络了，我恨我现在的自己，你却是这源头。面对你的时候我无法不想起原来的生活，所谓青山依旧，昨是今非啊。”吉络的目光空洞，从成实到陆伟光到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在她的眼前走马灯似的穿梭，清晰了又模糊，模糊了再清晰。吉络想着想着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耳光。吉络突然想起了小麦的话：“你放弃自己，一切都会离开你，包括感情，包括你现在没有而你会非常想要的东西。”真的，就算现在一切重来又怎样，吉络能背着这沉重而不光彩的历史生活吗？
“吉络，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我画画，我去画廊打工，我们过居家的小日子，我们生儿育女，快快乐乐的生活。我刚才在镜子里头看到焕然一新的脸，我就想，一切都可以再来了，一切。”
“不用再想了，你还记不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学过的哲学，你踏在河里头，流过的已经不是相同的河水了，没有什么是可以重新开始的。我还能象以前那么无忧无虑，我还能象以前那么天真活泼吗？不能了。你重新开始创业我觉得很好，这是活下去的必要，可是我们，我们再到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用不了多久，我们还是会象以前一样为同样的理由发生争吵，会因为同一个问题而存在分歧，甚至还会象以前一样莫名其妙地分手。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
送吉络回到家里，艾是怎么也不肯走了。
“你要是不走，那我就去同事家了。我们既然是朋友，那么还是做正常的朋友比较好。”
艾走了以后，吉络一个人坐在镜子前面，看着里面的那个呆女人，她和她一样，也是脑子里头空了。
2
艾在中山大道上的一个画廊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又在吉络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吉络有时候也去看他，对他的画提出一点意见，给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提点菜过去，帮他洗洗衣服。艾很自觉，从此连她的手都没有碰过了。
艾第一个月的工资比吉络还要多好几百块。艾拿到工资以后非常兴奋的请吉络吃晚饭。
秋天了。吉络觉得时间过的真快。好象什么都没有做，时间就过去了。两个人在沿江大道上走着，不断的有叶子落下来，盘旋着在吉络的身边完成生命的轮回。吉络心里多想感慨一点什么啊，可是她的头脑里词汇是如此的贫乏，只能在心里一阵阵地叹气叹气。
无话，吃完饭吉络就回家了，路上碰见安平的女儿安然，她非常高兴地冲上来拦住吉络。“吉络阿姨，我上小学了。”
“噢，你都上小学了啊，小安然真是长大了。”吉络声音甜蜜地应付着，突然想起认识安平的那个初夏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那种加速衰老的生活已经有两年了。
镜子里的那朵夹竹桃已经不那么鲜艳了。有一两道细小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吉络的眼角。上大学照镜子时吉络曾经热烈地盼望过要在瞬间消灭掉的满脸的青春痘真的没有了，只是星星点点地留着一些淡褐色的印记，好似秋日里忘了采摘而被风干的果实，倔强地挺在梢头证明着硕果累累的过去。
这两年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吉络问镜子里的女人。
她无话可说，她能说什么呢。她想要通过肉体的堕落给陆伟光和艾以想象中的惩罚，可是他们受到惩罚了吗？没有，受到惩罚的只有她自己，他们可以回头了，她却无路可走了。
第四章 常恨春归无觅处（2）
3
圣诞节好冷好冷，冬天的武汉很少有雪，但是风却是一直很尖厉地刮着，速度象时间一样飞快。它呼啸着掠过吉络的脸的时候吉络觉得自己就象一堆躲在角落又被风吹出来的垃圾。
七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狂热地爱上了这些洋节日。有人在武汉关的大钟下面守候着，不知道是在等着新的一天还是在等着什么迷信的产生。吉络捂着脸在艾的身边缓缓行走。
“还记不记得大三的时候我们一起到教堂过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困了，打个呵欠就在我身上睡着了，表情却还是微笑着的，好乖的样子。我当时就想，如果一生都让你这么依靠着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唉！”
“别说了，我跟你说不要再讲过去的事情了。”
路好长好长，从武汉关走到三眼桥花了两个多小时，吉络不停地侧着头看艾的脸，艾现在已经恢复生机的一张脸。有好几次，吉络几乎都要忍不住想要吻它一下。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两人一起到海边玩，吉络就是这样，在沙滩上她捧着他的脸，怎么吻都吻不够。艾捧着她的脸，说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要用一生来看。浪不停地打过来，海水溅了他们一脸，吻都是咸咸的。
吉络再怎么控制，爱意也还是一点点地在她心里复苏。她没办法忘记过去，就象没办法让那些事情从来都没发生。她清楚地看到那个失意的艾一点点的恢复自信，就象行将枯萎的植物蘸了水，又如涂了口红的唇一样慢慢地绽开。面对记忆本来就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可是更残酷的是记忆中的那个主角就站在你的身边让你时刻都把过去回想起来。
送吉络到家以后，艾站在门口久久地和吉络对视。艾的头一点点的低了下来，吉络闭上了眼睛。吉络又和艾做爱了，很久以来，吉络又感到了艾的强壮。早上艾早早地上班去了，吉络独坐在镜子前梳头，头发被梳的很顺了，可是脑子里头却怎么也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纹路来。
你怎么又和艾在一起了？虽然做谁的情人都是做，可是做艾的情人却是万万不能啊。因为你爱他，有一天你就还会后悔，在一个地方摔上两跤的人已经够蠢了，难道你准备在这个地方摔到骨头寸断吗？
可是吉络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人不能整天都想着报复，充满仇恨的人是不会快乐的。艾现在几乎已经丧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心，这时候我再抛弃他，他就会无路可走了。难道我能让一个我曾经深爱过和厮守过的人眼睁睁地走向没落吗？我不能。
出门的时候，吉络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那个寓言，农夫和蛇。
4
艾从他租住的小屋里搬出来，又和吉络住到了一起。
每天早上吉络六点钟不到就起床，煮豆浆，蒸包子，然后叫艾起床，洗脸刷牙吃东西，再草草地把家里收一下就各自去上班。晚上吉络下班路上就买好菜，回到家衣服一换就钻进厨房，折腾一个多小时做出两三个菜来。两个多月过去了，艾眼见着长胖了，长白了，长得神采飞扬了。
艾的工作渐渐走了了正轨，老板开始非常赏识他的风格，画卖得好起来，工资跟着也长高了。到了第三个月，艾的收入比起才来的时候已经翻了两番。艾出去买了几套高档的衣服，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艾把吉络租的小屋装饰的象个画廊，四壁上高高低低都是画。吉络独自在家欣赏着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赞叹艾的才华。艾是一颗好种子，只要放在合适的土壤里就会茂盛地生长。艾有时候在回家的路上会顺着着买一束玫瑰，拿回家送给在厨房里忙得一头一脸都是油的吉络。生活开始好起来，同事们都说吉络现在皮肤光彩焕发，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快到春节了，一天晚上，妈妈打电话来问吉络过年回不回家，吉络说可能不，这边还有一些事情。其实这事情不过就是陪艾而已，可是吉络不知道怎么跟妈妈开口。妈妈说过了春节吉络就该是二十六岁了，应该想着成个家了，平常大人说什么你听着都不高兴，可是成个家才好过日子啊。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她说自己现在身体很差，一辈子需要操心的只有吉络一件事情，要是这一件事情都办不好，以后就算死了也没办法闭上眼睛啊。
吉络听了妈妈的话也哭了。她何尝不想让妈妈安心幸福地过一个晚年，可是她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微小了，她什么都左右不了，她连自己都左右不了了。
“络络，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还和艾在一起？”吉络没有说话，妈妈接着又说，“络络，不要犯傻了，女孩子怎么能够一辈子没有名份地和男人呆在一起呢？你不要忘了当时你是怎么样的伤心，怎么样地诅咒他啊。”吉络无声地把电话放下了。
吉络放下电话坐在床上发呆，艾洗了澡进到卧室里。
“艾，我们结婚吧。”吉络看着艾。
“好啊！”艾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笑着答应。
“那过年的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吧。妈妈刚才打电话过来，她想我过年回家去。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过年不回家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
“你说真的啊！”艾一边笑着，手却停了下来。
“我都二十六了，还有时间跟你开玩笑吗？”吉络有一点生气了。
“你觉得我们现在过得不好吗？我们在一起吃住，一起生活，有事情互相商量，互相爱着对方，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你非得要结婚吗？”
“什么叫过的很好。只不过是你过的很好罢了。每天都有人给你做饭洗衣服，什么不用你操心，你只用好好的画你的画就行了。我呢，每天默默无闻地做着幕后工作，放弃了自己的学习和全部爱好，生活没有什么圈子，只有三点，家、单位和菜场。”
“还没有结婚你就开始烦家务琐事了，结了婚不一样的争吵吗？”
“不一样。我不是不愿意做家务，可是我跟你住在一起算什么？别人说起来叫非法同居，不受法律保护。我是一个传统家庭出来的女孩子，我不想这一辈子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混下去。再说了，你不说和我结婚过正常的小日子吗？既然这样过的很好，结婚不过就是多了一张纸而已，多了这张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什么不要呢？那只有一种可能，你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
“我得和你好好的谈一下。”艾放下手中的毛巾，“其实你觉得结婚的意义真有那么大吗？两个人永远在一起，熟悉到早上起床上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