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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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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没有解释,低了头,无语默认。



晋穆似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依然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而且我父王也派我来曲阜见齐王有事商讨,所以……”余音未明,话已绝。



我听得明白。



我叹了口气,无意识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不是烈酒,是清甜入口的梅子酒。我皱了皱眉,自然而然地朝无颜那边望过去:能这么细心换去我的酒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而他居然能一早猜到,我定然会坐到晋穆这边来。


命里本该如此。



无颜此时也正看向我们这边,唇角上扬时,凤眸含笑。



一切,皆在正常的笑容下被掩饰得无懈可击。我和他,都一样。







殿间的乐曲突然停歇,既而再响起时,却是婉转柔绵得一曲本不该出现在齐国宫廷的音乐。我蹙了眉,虽然脑海深处往昔的记忆已不再明朗,但这首曲子,却烙印在我脑海经久不散。我记得它,是曾经的枫林下,
君曾无数次吹过的、梁国的曲乐。



那时他吹,那时我舞。枫叶纷扬时,明紫彩衣翩如蝶飞。



我心中念光一闪,不禁扯了唇角笑了笑,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一直不见明姬。






不过片刻,有众舞女莲步缓缓,簇拥捧着一朵硕大的金色牡丹施施然入殿。五色纱衣,玉足轻点,长袖飞舞似低垂流动的云烟。云烟拂过紧合的牡丹花,花苞大开时,香气弥散满殿,片片花瓣悠然垂落,盛开的国色牡丹里走出了仙子一般的明姬。



但见她绯绫为袍,白纱为衣,文玉束腰,芙蓉为冠。无忧履灵动旋绕时,拽地长衣随舞起伏。偶有长风骤起,风吹衣飘,殿间的女子美得似孔雀耀屏。



眼前的明姬,有着芙蓉娇面柳腰肢,随乐起舞时,更是弦无差袖,声必应足。舞姿袅娜似轻云,让人神往,让人赞叹。



即便是看惯了誉甲天下齐国宫廷舞的我,此刻不禁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光。



“真的很美。人美,舞更美。”我微笑着惊叹。



身边的晋穆轻声笑了笑,道:“是不错……只不过,我倒是见过比这更美的舞,还有比她更美的人。”



“是吗?”我随口应着,心底里其实根本就不信他说的话。



晋穆但笑不语,只微微叹了口气。



曲落舞终,明姬缓缓走下金牡丹,对着王叔和梁僖侯欣然一拜,娇声笑道:“明姬献丑了。”


王叔抚掌大笑,道:“明姬公主不必谦虚,这是寡人生平见过的最美的舞。想不到啊,天下最善舞的人居然不是出自齐国的宫廷,而是梁国的小公主。不过,”王叔呵呵一笑,话锋一转,温华的眸子间骤然添出几分喜色,“明姬公主嫁给我儿后,可就是我齐国的人了!还是一样!一样!哈哈……僖侯,你这个女儿,咱们齐国宫廷可是要定了!”



梁僖侯含笑点头,伸手捋了捋三寸飘髯,眼眸看向明姬时,眸间满是赞许。


明姬转身看了看无颜,微微一笑后,突然回头望向我。在她扬眉笑时,妩媚动人的大眼睛里顿时多出几分让人难以明白的热络:“久闻夷光公主善舞知舞,明姬刚舞了这一曲,不知夷光公主是否有雅兴能亲身向明姬指教一二?”



这……这话什么意思?我眨了眨眼,心里实在是琢磨不透“亲身”、指教”这两词的含义:她的意思莫不是叫我也跳一遍她刚刚的舞?到底是哪个莫名其妙的人说我善舞知舞的?太捉弄人了吧,我只是看舞有些挑剔,顺便从前的从前,能够和着
君的笛声挥一挥袖子而已……


我暗自咬了唇思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而她似乎能看穿我的心事一般,掩袖笑道:“夷光公主不必惊讶,明姬早听
哥哥说过,夷光公主的舞姿才是世上最美最动人的舞。明姬一直盼着有一日能亲眼见到,不知夷光公主今日能否让明姬一了夙愿呢?”



等她语毕,席间大半的人都发出了原来如此的恍然感慨声。



我揉眉苦笑,心想:原来这个“齐大非偶”的纠缠从未远去,说不定当真要似鬼如魅般缠我一生。



正定了定神要开口回她时,王叔却在我之前先稳稳地出了声:“怎么夷光善舞吗?寡人为何不知丝毫?明姬公主,
君当真说过夷光善舞知舞吗?寡人都不知的事情,他却能知道?是不是……其中你听错了?若说有我齐国第一舞姿的,该是一直陪在夷光身边的爰姑才是。”


我闻言吐出口气,心情大松。



明姬的脸色微微一变,脸颊上娇艳的红霞缓缓褪去,唯落下点点的粉红。这样淡雅的颜色,显得那个明玉般高傲的女子神色间多出了几分动人的超脱。只是看在我眼中时,心中再没有初遇时将她惊为天人的青睐。



“可能……的确是明姬听混了。明姬冒犯,还请夷光公主见谅。”她对着我微微颌首。


我笑了笑,淡声道:“无碍。承蒙明姬公主错爱,夷光有愧。”



言罢,也不再听她和王叔接下去寒暄客套的话,低了头倒了一杯酒饮下。


药儿说对了,或许我真的不喜欢这梁国的明姬公主,这个将成为我二嫂的公主。


沙场三年,无颜早教会了我不必牺牲自己骄傲的自尊和珍贵的生命去换取那些让人觉得可笑而又可悲的伪善良。他说过,你的好心,只要留给真心待你的人和你深爱的人就好……


再抬头时,明姬已坐在了无颜身旁,两人正低笑轻语,看上去面色款款而深情。


我依然微笑,笑得待看到无颜轻扬的唇角渐渐僵硬后,我抿抿唇,起身悄悄出了清仪殿。






晚间的观镜台比白日更寒,银碎的月光洒在荡漾的湖面上,照亮了那一圈又一圈的连绵波纹。冷风一丝一缕钻入我单薄的裙裳,可是我却并不觉得凉。被这样的风肆意吹着,反而有种畅快的心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虽然没听过几次,但我却觉得熟悉,或许,是那晚在晋国安仁殿的“撞鬼”经历太悚人惊魂而以至于刻骨铭心了。他没说话,身后传来的只有悠悠扬扬的笛声。


“原来那夜在洛仙客栈扰人清梦的人是你。”我回过头,对着明月下吹笛的人笑得欢快。


晋穆此时已摘了面具,俊逸帅气的容貌衬着金衣长袍,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高贵和优雅,看得我仿佛从未相识般又是一怔。此时的晋穆,全身上下已没有一丝那日在安仁殿他穿黑衣时张扬放浪的影子。



我相信,这样的他,才是那个位高权重、身份尊贵的晋国穆侯的真正面目。


他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只缓缓放下唇边那支假的宋玉笛,拿着它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掌心,笑问道:“刚才为何不答应明姬公主的请求?”



我噗哧笑出声,伸指点点自己,道:“你是说让我去用自己的烂舞技去衬托她舞姿的美好?这种傻事我才不干!”



“若我要求呢?”问这句话时,他眸间流转着一种异样的光彩,唇角轻扬,笑意深深。


我揉眉,苦笑:“什么意思?我没骗你,我可真的真的不会跳舞。”



“你不必苦恼,只要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细细地听我这首曲子。”晋穆含笑望着我,眉眼笑意分明看着清雅,却偏偏带着一股能诱惑人的妖娆。



我撇撇唇,点了点头,满是无谓地闭了眼睛。



曲音缭绕时,轻轻袅袅下,竟是刚才明姬跳舞的音乐。我咬了咬唇,违背诺言睁开眼瞪他,恼道:“鬼面人,你是不是又在耍我?”



他皱了眉,蓦地止住了唇边缓缓吹入笛孔的气息,明亮的眸子似被什么罩住一般,倏然添上了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忧愁。



他淡笑,低声开了口:“都不见了……究竟是什么,把你身上的快乐和恣意都带走了?五年前我在金城宫墙外的菘山上遥遥地看到一个明彩紫衣的少女在枫林里翩翩起舞,她的笑声明亮清脆,她的笑容娇妩纯净,她的舞姿,无拘无束,无谓无求,旋转在阳光下时,身旁流转的光华能让骄阳之芒也情愿为她失了颜色。”



我静静地听他说,笑容依旧,心口却一下子痛得让我忘记了呼吸。



以前的以前吗?那时的我什么都有,那时我的笑,自然能够快乐和恣意。


之后的之后,及笄那日,有些珍贵的东西突然间不见了。留在我身边的,唯有那依然让我感觉温暖的亲情。



可是到了现在,我怕连那最温暖的亲情都要失去了。什么时候它慢慢转变成了那些看上去可以让自己觉得幸福快乐的东西,它是那么地迷惑人心,又是那么地扰乱人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我怎么伸手,都永远不会拿到。因为,我心里面最想要的,是那个人一切都好。


至于将来……



我叹了口气,微微扬了眉,心口越痛,我越是昂着头笑得嫣然。







晋穆望着我半天,忽地勾眸一笑,扬手一挥将玉笛扔到了我身后的湖中。


我不再笑,而是惊讶而又震惊地看着他,一时心疼死了,咕哝道:“你不要可以送我嘛!莫非疯了不成,你知不知道这玉笛有多……”话音一顿,我突然住口不说了,想起赎玉佩的钱是二哥给的后,这才觉得貌似心疼的本不该是我。



晋穆笑:“你既然有真的宋玉笛又何必稀罕它?我要给你的,定是世上绝无仅有的。”


我想起龙凤玉佩的事,不禁咬了咬唇,悻悻道:“你是说那个该死的、见鬼的、可以窥见人心的玩意儿?”



晋穆摇头,眸间露出一丝不屑:“玉佩再有灵性也是死的。宋玉笛再珍贵也是死的。而且它们可以传千千万万年,被许许多多的人拥有,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将来会给你的,定是活生生的,且只能存在于今生今世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诡异,我忍不住笑出了声,问他:“难道你要送我什么动物不成?我喜欢狐狸,不咬人的狐狸。”



晋穆皱眉,语气倏地有些冰凉,紧绷的脸色更带着一分莫名其妙的较真:“什么都可以送你,就是不送狐狸给你!”



我微微一笑,点头:“好吧,那你要送什么?”



“等你嫁给我再说。”他眨眨眼,故意卖关子。说完话后,还特地侧过了身,留给我一个修长而又不能看出任何明堂的背影。



我也习惯了他的神神叨叨,于是不再问,只道:“那就以后再说。不过,我现在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



他不耐烦地插嘴打断:“直接说就是了。”



于是我也不废话,直接挑明我要找他的意图:“我想知道夏国已废君王,也就是意的大哥公子珩的所有情况。”



晋穆转过身看我,怀疑:“打听这个作甚么?”



我挑眉,学着他装神弄鬼,故意板着脸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正色道:“拿它去和一个人做谈判的条件。”



 晋穆望着我,唇角一弯,面露浅笑时,目光朗朗似星辰。



“我明白了。”他笑得了悟。

 与虎谋皮(上) 

两天的时间看似短暂,但要办好一些早在计划中的事,还是绰绰有余的。比如,从晋穆那得到关于夏废王——公子珩的所有资料;再比如,能够让我想好足够充分的理由央求王叔也带我一同去楚丘。



两天里,无颜和明姬出双入对,晨曦时赏日,垂暮去观霞,花前饮美酒,静夜思人圆……想来如今这公子风流、美人多情的画面已成为每日行走行宫的人都会看到的风景。风景之美,一顾惊艳,再顾动人,三顾……



三顾如何我不知,因为我只看到一次、并远远瞧了两眼后便从此不愿再出寝殿的门。只是那小丫头药儿倒是好管闲事得紧,每日每时,有空没空,都得跑到我身边叽叽喳喳地禀告一番:无颜公子今日又带明姬公主去哪里哪里了,谁谁看见了,他们做了什么什么了……故事之冗长,叙述之纷乱,听得我连最后一丝脾气也没了,只知道整日抱着晋穆让人快马送来的竹简发呆。


这并不短暂的两日啊,有时竟让我觉出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不过不管怎样,我尽量抿着唇让自己开心地想:时间流逝得再缓,慢慢地也总会过去的,岁月悠长,总有一日会让我厌烦麻木了这苦不苦、酸不酸的滋味,然后就……风清云淡,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过。那个人,还是二哥。只是二哥。



药儿见我这般笑了,突地噤了声呆呆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半天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递来一方丝绢,怯怯低了头,担心道:“奴婢又说错话了吗?公主为什么哭了……”



我弯了唇抬眸看向窗外的天空,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湿润,再次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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